天剛蒙蒙亮,穆鳶就感覺到外頭有動靜。


    推開了窗子往外頭看去,就瞧見兩個女子步履匆匆朝著裏走來。那兩個人穆鳶卻是認識的,一個是如煙,而另一個則是英姿。


    按著道理來說。她們是從甘露殿出去的人。雖然排不上名分,但是第二天也要來給柳賢妃磕個頭的。不過瞧著兩人的表情可不像是來謝恩的,如煙還好,本就是柔順女子此時也不過是麵容帶了些憂色,但是英姿卻是一臉的惱火分毫沒有消下去的跡象。


    穆鳶撐著下巴倚靠著窗框看過去,昨兒個晚上她離開後發生了什麽穆鳶其實是不知道的,但這兩位必然知道,恐怕她們一大清早的入宮就是等著告狀呢。


    ”剛還想著日子無趣,這有趣的事情就自己來了。”穆鳶暗自嘟囔,而後將撐了窗戶的木撐子撂了下來。


    或許是聽到了屋子裏頭的動靜,賽金走了進來。


    被夫焉數落的多了,小姑娘也知道要早些起床,起碼要比主子起來得早才是。這會兒穆鳶瞧見她時,賽金已然是梳妝打扮停當了後立在門口,瞧見穆鳶發髻完好衣衫整齊的樣子。賽金頗為驚訝的道:”公主,你梳妝的好早啊。”


    穆鳶這才記起,昨天自己撕掉畫皮前並沒有卸掉這番妝容,現在瞧上去自然是完完整整的。


    不過穆鳶並不準備對此作出解釋,她隻是笑著看向了賽金:”你起得也早。”扔麗聖巴。


    賽金聽了這話,果然把剛剛的疑問扔到了一旁,白皙圓潤的臉頰上升起了兩朵淡淡的紅暈,而後將手裏的菊花茶遞給了穆鳶。


    這茶湯中不僅僅有著今年新下來的菊花茶葉,還加了香口的材料,穆鳶端起來飲了一口,卻沒有吞咽,而是在嘴裏轉了幾個來迴後吐到了一旁的銅盆裏。接了賽金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穆鳶瞧著被曾在手帕上的口脂微微蹙眉,而後道:”我帶來的胭脂還有多少?”


    賽金一邊把帕子折好放到一旁一邊道:”不剩什麽了,公主,我想這是不是要去摘些花瓣來熏做些?”


    穆鳶想了想,點了點頭道:”自己做吧,這宮裏的胭脂不知道帶了什麽,能不用則不用,不過。這摘花瓣的時候地點我是要去問問賢妃娘娘的,畢竟院子裏不是什麽珍品就是什麽名貴,若是一個不慎弄死了一兩株也是不好。”


    ”我陪公主一道去。”賽金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穆鳶,顯然是昨天的事情把她嚇得不輕。


    不過穆鳶這迴卻是沒有點頭,而是笑著道:”我去去就迴,左右不過是幾條走廊的事兒,你在這裏幫我張羅下早膳,我迴來怕是會餓的。”


    賽金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頭,不過在出門前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公主,迴頭您可要跟夫焉說,不是我不跟,是您不讓的。”


    穆鳶有些哭笑不得,隻能說一物降一物。這兩個倒是搭配的很:”成,我會替你說的。”


    賽金聽完了方才出了門,去取熏蒸胭脂的物件。提亞人素來是喜歡熏香的,後來從大周傳來的做胭脂香粉的手藝,不少人家也都會在家裏準備上一份銅質器具,而爾雅公主在離開提亞的時候就隨身帶了一份,一直放在賽金這裏。


    這會兒能派上用場也是好的,賽金對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


    穆鳶則是迅速的走到了梳妝台前,拿起了瓷盒子,從裏麵摸了一抹紅色胭脂塗在雙唇之上,而後將剩餘的輕輕點在雙頰出,略施粉黛,讓這張臉多出了不少生氣。


    撂了瓷盒,穆鳶就出了門,行走時腕子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一路前往甘露殿正殿暢行無阻,因著柳賢妃的吩咐,每每穆鳶來的時候連通報都可以免了。柳賢妃信了穆鳶這個從番邦來的公主沒有壞心,卻從未想到這幅美麗皮囊下是個什麽東西。


    這迴,穆鳶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門口一臉淡然的月娘,她笑著上前,而後有些好奇的往裏麵探探頭:”月娘,你怎麽不在賢妃娘娘跟前伺候?站在外頭怪熱的。”


    月娘聞言輕輕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公主福安。”而後才笑著道,”迴公主的話,娘娘再過一會兒便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奴婢在這裏等著轎子來。”


    等轎子的事情交給粗使宮娥做了就是了,何必要她這個親近宮娥來做呢。


    不過這話也隻是在穆鳶的唇邊轉了一下,沒有說出口,她就笑著道:”我想見娘娘,現在方便嗎?”


    慣常不用通報的,穆鳶這話問得似乎有些多此一舉,隻不過這迴月娘沒有立刻應承下來,而是道:”請公主等等,我進去看娘娘是否收拾停當。”


    穆鳶看著那棗紅色的大門打開,又合上,她站在門口,似乎有些無聊的用鞋尖蹭著石頭地板,門口的小太監目不斜視的望向遠方,隻有是不是的用眼角偷偷的看一眼這位早就被宮裏傳為姿顏極美的公主殿下。


    這幾道視線雖然隱秘卻還是可以被穆鳶感覺到,她偏了偏頭,就對上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太監。


    要說這宮裏的公公在去了勢以後難免有些陰柔,長得好看的就罷了,若是長得本就不慎順眼的隻怕會更加討人厭煩。


    但這位小公公就屬於比較順眼那一類的,瞧著十三四的年紀,長得頗為麵嫩,眼睛很大,唇紅齒白的樣子也是頗為俊俏,不難瞧出以後的漂亮模樣。


    還留了顆人心的穆鳶自然有著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喜歡看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隻見她先是看了眼棗紅大門,確定它沒有打開的跡象,就慢悠悠的踱步到了那個小公公麵前,微微低了頭瞧著他笑。


    小公公雖然是男子,但是畢竟年歲不大,要抬起頭才能看到穆鳶被麵紗擋住的臉,和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極漂亮的眸子,清澈透亮,睫毛纖長,帶著笑意的時候頗為動人,哪怕是早就不算是完整男人的小公公也不自覺地紅了臉頰。


    這種反應倒是頗為出乎穆鳶的意料,她似乎覺得有趣,便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公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和公主搭上話,年紀小,平時學的規矩卻也沒把自己學死,嘴唇動了動就輕聲說道:”奴才小順子。”


    ”我說你本來的名字,這宮裏小順子很多,我怎麽分辨你是哪個?”穆鳶歪了歪頭,麵紗後的紅唇微微翹起。


    ”進宮前,我爹給我取了名字叫路。”小公公低了低頭,似乎隻要提起宮外的事情,都有些讓他抬不起頭來。


    ”姓氏呢?”穆鳶接著問道。


    ”董。”他沒有隱瞞,盡數道了出來。


    穆鳶把這個名字在心裏轉了個圈,董路,到是個不錯的名字。她的眼睛又看向了小太監,雖說歲餘要幫自己挑幾個伺候的宮娥,但是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讓太監去方便辦事,這個董路公公瞧著不錯。


    穆鳶挑選人的法子似乎簡單得很,隻要喜歡這張畫皮的她都願意多看兩眼。


    定了主意,穆鳶笑眯眯的說了句:”你很好。”


    董路還沒有想清楚這位公主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就看到大門被從裏麵推開來,月娘笑著道:”勞煩公主久候,娘娘喚您進去呢。”


    穆鳶點點頭,也不再看董路,扭頭就跨進了高高的門檻。


    董路依然呆呆的,眼睛看著那道鮮紅的背影,有些迴不過神。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算是一個激靈召迴了神智。


    有些不滿的偏過頭,就看到跟自己一起站崗的小令子正笑眯眯的瞧著他。


    ”你拍我幹什麽!”董路雖然在穆鳶麵前小心翼翼少言寡語,但是實際上卻是個牙尖嘴利的,這會兒那張清秀的臉蛋上就帶著憤憤,梗了脖子看著小令子。


    小令子倒是沒理會他的態度,隻是攀著董路的肩膀頭道:”我說你的傻小子,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你的造化來了。”


    ”少蒙我,你昨兒個從我這裏拿走的十個銅板還沒還我呢,怎麽著,想了瞎話來奉承我就不還錢?”董路哼了哼,不過聲音也是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裏頭的貴人。


    小令子卻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我說你心眼兒怎麽能這麽小?剛剛那位貴人是瞧上你了,你呀,好日子馬上就來了,以後莫說是十個銅板,就是十片金葉你怕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


    董路聽了這話卻是愣了。半晌,才嘟囔:”那個公主,要帶了我走?”


    小令子翻了個白眼:”誰都瞧得出,那邊兒正使用人的時候,你小子也就是占著個臉蛋好看,平白的了天大的便宜去。”說完,就像閃身躲開,畢竟往常自己若是誇了他長得漂亮,這小子定然是一個拳頭捶上來的。


    可是這一迴,卻遲遲等不到董路動靜。


    小令子隻當董路歡喜傻了,也不理他,卻不知道這會兒董路的心裏隻是來來迴迴的轉悠著一句話:


    跟了她,是不是就能看看那麵紗下的臉有多好看了?


    ***


    穆鳶繞過了屏風就進了正廳,不過還沒等她說話,就聽到裏頭傳來了英姿帶著哭音的聲音:”娘娘,她阻撓著王爺見我們就罷了,還要在昨兒晚上捅了身邊的婢子去讓王爺幸了,今兒早晨還反咬我們一口說是我們攛掇的......娘娘,婢子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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