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真雲師兄,你的眼睛?”孟老鬼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手把剛買的羅盤拿了出來,不看則已,一看羅盤更是嚇得往門口退了好幾步。隻見羅盤的指針不時出現大幅搖擺,時不時還呈三百六十度轉圈,要說羅盤轉圈這種現象孟老鬼可是太了解了。


    “別害怕,我要真想殺你們,你們活不到現在的。”戴金雙雙戴上墨鏡,歎了口氣,“能破‘鏨龍陣’,鬥敗趙慶雲的兒子,也算馬師叔沒看走眼,看來你們比我想象的強不少啊,小五,拿兩把椅子來!!”不一會,剛才那個絡腮胡子老板拎了兩把椅子進屋。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日本人!”戴金雙的嗓子本來就陰陽怪氣,此時說出“日本人”三個字時,仿佛夾帶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兇狠,聽得石三耳根子直發麻,“四個師兄弟,除了我以外都是孤兒,沒什麽親戚,那次之後,我也成孤家寡人了,我爹、我娘、我大哥、大嫂、二叔、二嬸,都讓他們殺了!我弟弟被日本人紮了一刀,因為我爹死在了他身上才沒被日本人當場殺死,但我把他背迴山上後,已經疾毒攻心了,師傅也沒能救活。”戴真雲邊說邊笑,好像挺高興似的。


    日軍侵華以前,馬思甲真人有個不錯的朋友叫王汝岩,是圍棋界公認的宗師及人物,在中國和日本都很有名,且與當時不少社會名流交往甚密。日軍侵華的時候,以王汝岩的身家,本是有很多機會去瑞士或美國躲避戰亂的,但王汝岩卻死活不肯離開中國,並言曰“與家國共存亡,實乃人生之幸事也”,甚至在日軍攻占南京前夕,連國民黨政府都搬家了,王汝岩卻仍然不肯離開南京,在遣散了所有家眷傭人之後,僅與兒子和一個不肯走的老管家獨守家中,誓要與國家共存亡。


    雖說中國有句老話叫“好漢不吃眼前虧”,但國難當頭之際,王汝岩卻選擇了另一條“好漢”之路,那便是以身殉國,這種“殉國”雖說不像那些抗日誌士殉國時那麽悲壯,但作為一介文人,王汝岩的氣節也足以稱之為驚天地泣鬼神了。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距離茅山教的祈福大典隻有十天了,因為關係莫逆,所以馬思甲真人特意派大弟子李真巒去給王汝岩送請帖,但讓馬思甲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恰恰就在這天,日軍開始了震驚世界的南京大屠殺,王汝岩的家在南京的“富人區”,所以理所應當的被日本人列入了首輪“地毯式”燒殺搶掠的範圍之內。當李真巒趁著半夜偷偷潛入王宅探聽情況時,王汝岩的屍體已經被日本人燒成炭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馬思甲自然是氣急敗壞,一來就是氣國民黨政府不爭氣,像王汝岩這樣的文人尚且有“與家國共存亡”的氣概,而南京政府作為國家的領導者,不但不說興舉國之兵抗敵於千裏這外,反而讓日本這樣一個彈丸之邦打到了家門口。在國家存亡的時刻竟然還腳底下抹油溜之大吉,留下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被倭寇肆意屠戮,丟人簡直丟到外國去了。


    再者,馬思甲就是氣日本人太狠,中國曆史上,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比比皆是,但從來沒有哪個國家能幹出如此慘絕人寰的事,甚至說當年蒙古人進中原,都沒說如此大規模的屠殺過平民百姓,而馬思甲雖為道門中人,卻也有與時俱進的思想,經常與王汝岩談論一些國際上的時事。當年拿破侖打遍了大半個歐洲,先後占領過西班牙、葡萄牙、奧地利的首都,並控製過德國、意大利,吞並過荷蘭和瑞典,甚至擺平了千裏之外的埃及,當時中國人普遍認為歐洲人野蠻,但法國軍隊在占領裏斯本、馬德裏和維也納這些首都時,從來沒有屠過城啊,況且那還是十八世紀,怎麽這日本人在二十世紀人類文明已經取得一定進步之後,還能幹出如此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畜生般的行經?


    為這件事,馬思甲足足苦惱了七八天,但總是生悶氣也不是辦法,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以後,因為受王汝岩愛國氣節的感染,馬思甲決定委托自己的密友──正一道的侯子厚侯真人前來接掌乾元觀,自己則帶著徒弟下山抗日,並在臨走之前下了最後一道教旨:茅山所有弟子徒孫從此後一律並皈正一道,想還俗的可以還俗,但不可投敵賣國,若有違抗,茅山弟子教眾必共誅之。這道教旨,馬思甲可絕對不是嚇唬人,以馬思甲的脾氣和本事,倘若真是投敵賣國讓他知道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揪出來弄死。


    從此後,馬思甲和五個徒弟便踏上了漫無邊際的“抗日”之路。


    話說迴來,抗日,不是說抗就能抗的,馬思甲開始想得挺簡單,但真走上這條路之後才知道,日本人的家夥可不是自己憑手裏這把劍就能對付得了的,用冷兵器去和鬼子的三八大蓋硬碰硬那純屬找死。想參軍吧,自己和徒弟的本事也發揮不出來,完全達不到自己“殺敵最大化”的目標。有一段時間,憑著自己和徒弟的一身好功夫,馬思甲曾經率領著五個徒弟為敵後的抗日遊擊隊傳遞過一陣秘密情報。直到後來,全國很多地方忽然冒出一種名為“癘子病”的怪病,而且最為奇怪的是,這種怪病時常出現在日本軍隊和中國軍隊的交戰前線,隻有中國人得,而同為黃種人的日本人卻不得,甚至同為中國人的漢奸偽軍也不會染病。本來,國民黨政府認為這是日本人研究的細菌武器,曾將樣本送到美國化驗,但美國的專家也沒驗出個所以然來,也正是因為這種怪病的出現,才使馬思甲結識了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的秘書長馮昆侖。


    “癘子病?”石三一皺眉,“美國專家都化驗不出來的病,馬老爺子能治?”


    “嗯,”戴金雙點了點頭,“得了這種怪病,渾身會起一層小紅包,和麻風病差不多,但奇癢無比,當兵的要是得上這種病,根本就沒法打仗!起初,師傅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後來發現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一種南洋那邊的旁門左道。”


    “這個我知道,根據王四照自己的交待,他投敵後加入了一個日本的秘密組織叫什麽‘和平共榮社’,這個組織吸收了一些東南亞的異類,‘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的相當一部分麻煩都是這個組織製造的。”石三插嘴道,“馬老爺子,不,是整個‘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難道真的一點也沒覺得怪?”


    “我知道那個‘和平共榮社’!不過是日本鬼子投降以後才知道的,他們變著樣的耍花招,師傅即便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包括那次鬧‘癘子病’,隻找到了解決方法,最終也沒找到黑手的源頭!”戴金雙道。


    “沒找到源頭?那馬老爺子怎麽知道是邪道?”石三不解。


    “很簡單啊,馬老爺子自己故意染了一次。”戴金雙嘿嘿一笑,聲音跟宰雞差不多。


    “故意染病?”石三一愣,古代有一些執著的醫藥學家,為了弄清一些不明疾病或未知藥材的病因或藥性,都不惜親自染病或親口嚐藥,沒想到馬思甲老爺子竟然也會這麽做。


    “嗯。”戴金雙仰天一歎,“起初,師傅也沒料到是邪道,因為這種病似乎是傳染病,而任何歪門邪法都沒有傳染這麽一說,所以師傅就親自住進了那些被隔離的兵營,染了一身癘子病。”


    據戴金雙迴憶,癘子病最初出現在江蘇,徐州會戰的前線一帶。


    日軍占領南京後,力求打通津浦鐵路,使南北日軍聯成一片,先後集中了八個師團、五個旅團大約二十四萬人,於一九三八年一月下旬開始南北夾擊華東戰略要地徐州。一九三八年三月初,守軍恢複淮河以北陣地,曾一度與日軍形成了隔河對峙的局麵,而癘子病的第一次大規模爆發便發生在淮河以北陣地附近的兵營之中。


    這些兵營的一些士兵和附近的民夫一夜之間便身染此病,而且之前毫無征兆,起初,國民黨軍醫曾將這種病誤認為是麻風病,可病人的症狀卻與麻風病完全不一樣,不但發病迅速,傳染速度也要遠遠高於麻風病,一時間人心惶惶,致使軍隊戰鬥力大受影響。雖說後來軍隊上層及時采取了隔離措施,但此前的疫情給整個會戰所帶來的不利影響也已經無法挽迴了。


    “隔離的命令是龐炳勳親自下達的:所有染疾之兵士一律就地隔離,無關人等不得擅近。”戴金雙說道,“也就是說,當時隻要有兵營被發現癘子病,便會被就地封鎖,除了軍醫或工兵穿著隔離服送水送飯外,基本上是集體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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