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確定,那您怎麽開藥啊?”孫亭一皺眉,這在美國可是違法的。


    “咳!這位兄弟看來你是不懂中醫啊!”崔立嚴非但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比哭還難看,“我給她開的是甘草,沒有什麽毒副作用的,他們平時吃的醬油裏就有甘草,解毒的!”


    “這麽說,您那一大麻袋甘草就是為了這個?”石三也不好意思一上來就問正事,多少得扯扯閑篇套套關係啊。


    “可不是嗎,每個月都得三四個人……”


    又攀談了一陣,石三得知,這個崔立嚴就是臨漳縣本地人,原本是醫科大學學胸外科的,由於對自己的長相缺乏自信,所以在學胸外科的時候還兼學中醫和內科,希望通過能力來彌補自身外表的缺憾。


    本來,以他的能力,畢業後不是分配到蘭州就是天水,肯定能在大醫院當主治大夫,但沒想到就在大學最後一年,一場車禍讓其失去了一隻眼睛,隻有一隻眼是不能去給別人動手術的,這使得崔立嚴本來就自卑的內心更是雪上加霜,毅然放棄了前幾年的學業,向校方申請從零開始學習法醫,死人總不會笑話自己了吧?鑒於其一直以來的優異成績與遭遇的特殊情況,學校黨委通過了崔立嚴的申請,不但如此,還在校內組織了一次“向崔立嚴同學學習”的研討會,以鼓勵其他學生學習其不屈不撓的精神。


    此後,崔立嚴僅用了兩年的時間便完成了一般學生需四年完成的課程,以優異的畢業成績被分配迴了臨漳縣公安局幹起了法醫。這可好,活人的主刀沒當成,倒給死人當起主刀來了。


    “難道政府不管?”孫亭問道。


    “政府壓根兒就不知道!”崔立嚴道,“就那幾個村有事,別的地方都沒事,前後也就百十戶人,還不是人人都中毒,就算中了,症狀也不嚴重,就是偶爾頭疼腦熱的,他們自己都不當迴事啊!今天這個大姐要不是懷疑自己有了,還扛著呢……!”


    “自己身體有病,自己不著急?”孫亭問道。


    “哎……你不知道,好多地方啊,生娃都超指標啊,在正經醫院看病沒地方報銷啊!”崔立嚴道說,“像我這樣的小診所倒是也有不少,藥費掏不起啊!我也不圖掙錢,就圖個糊口……藥能便宜就便宜,碰上實在窮的,幹脆就不要錢了……我可是黨員啊!所以雖說我是幹法醫出身的,水平也一般,但在臨漳還算有點小名氣……連上灘、長嶺的人都來找我看病,光趕車都得趕兩天……”說到這,這個崔立嚴倒是挺自豪的。


    聽到這裏,石三對這個崔立嚴倒是有點肅然起敬的感覺,剛才那個大嬸抓的那幾大把甘草少說夠吃兩個月的,而崔立嚴才要了她三毛錢,檢查幹脆就是免費的,看來這人跟《巴黎聖母院》裏那個敲鍾的卡西姆渡差不多,長得雖然難看點,但心地倒是蠻善良的。


    “您太謙虛了!”孫亭的眼睛裏也滿是敬佩,“您才是真正的醫生!”聽語氣,這句話倒不像是為了拍馬屁。


    讓石三和孫亭輪流捧了一通以後,崔立嚴簡直就是史無前例的高興,有生以來還沒幾個人如此的誇過自己呢,“對了,兩位還沒吃飯呢吧?附近有家醃肉館不錯,今天我做東!”心血來潮之下,崔立嚴想請客。


    飯桌上,石三開始向崔立嚴詢問正事,崔立嚴也不隱瞞,一五一十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臨漳縣長嶺村位於蓮花山邊上,村裏有個“大手劉”,之所以叫“大手劉”,是因為此人的手掌大小與身體明顯不成比例,一米七的身高,卻長著一雙能拿住籃球的大手。這個大手劉在縣裏也算是名人了,此人力大無窮,關於他的傳說有很多,最邪乎的一個就是有一次他背著母親去蘭州探親,等趕到縣城的時候正好汽車要開,大手劉背著母親拚命的追汽車,司機就是不給停,最後大手劉急了,幹脆把母親放在了地上,自己衝上去一把拉住汽車後麵的行李梯子,此時這輛大客車就好像急刹車一下,一下就停在了原地,無論司機怎麽踩油門,發動機轟聲震天,汽車就是紋絲不動。


    下車後,司機發現大手劉已經把行李梯子拉開焊了,兩隻腳陷下地麵一尺多深,嚇得司機趕緊作揖道歉,親自把大手劉的母親架上了車。


    改革開放以後,不少采藥的山民開始承包大蓬種藥材。但這大手劉卻仍然上山采藥,大夥都說這個大手劉傻,但按崔立嚴的說法,這個大手劉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沒人采藥,山裏的藥材都是他一個人的。況且真正野生的中藥材大都供應出口,收購價比那些種植的藥材貴了不止一倍,人家忙活三個月掙的錢,夠這幫種藥材的忙活半年的。


    發現廖氏夫婦屍體的就是這個大手劉,但其采完藥材就把發現屍體的事給忘了,一個月後上山采藥又看見了這兩具屍體才想起來,然後到村委會打電話報的警。


    “這種事都能給忘了?”石三哭笑不得。


    “那個人有點先天弱智……”崔立嚴道,“知道報警就不錯了……”


    “我聽說您在屍體上發現了一些字,但等到屍體到了公安局以後就沒有了?”石三道。


    “對啊!就是因為這個我才和上麵的人打起來的!”崔立嚴憤憤道,“其實那個大手劉和當時辦案的幾個民警也看見了,但上邊不信啊!要說是寫上去被蹭掉了,衣服上也沒有啊!我是法醫,最後責任都是我一個人的!”


    “你看看是不是這種字?”石三從手包裏拿出了一張寫著殄文的紙。


    “像!!”拿過紙,崔立嚴一個勁的點頭,“對了,石同誌,你怎麽知道這種東西?”


    “這……”石三一愣,“他!是他!他知道的,他是考古專家!”石三指了指孫亭。


    “哎……這個……對!這是一種古代文字!”孫亭反應倒也是快。


    “哦……”崔立嚴看了看殄文,並沒繼續問。


    “能不能……請您帶我們去當時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石三問道。


    “可以啊!不過事隔這麽多年,我也忘了具體在哪了,不過我可以帶你們找那個大手劉,他要是也忘了,我就沒辦法了……”


    艾爾遜、孟老鬼和石楓一見這個崔立嚴,一律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尤其是孟老鬼,差點就把迎敵的架勢擺出來了,自己活了這麽大歲數,還真沒見過這麽難看的人。


    石三從縣城雇了一輛東風牌貨車,拉著幾個人直奔長嶺村,貨車從早晨一直開到了中午,直到沒有汽車能開的路了,幾個人才下來,“這有山村?”孫亭看了看周圍,荒山野嶺,怎麽都不像有人住的。


    “不是這裏!從這裏再走二十裏的山路就到了!”崔立嚴開門下車,“我跟司機師傅已經約好了,明天這個時候來這接咱們!”


    “這山不錯!”孟老鬼手搭涼棚往遠處看了看,氣勢磅礴,陰陽有致,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不亞於茅山啊!”


    “孟老先生好眼力!”崔立嚴從旁邊也湊了上來,“這山號稱西崆峒,自古就是風水寶地啊!有不少神話傳說!相傳當年秦始皇在這裏修過‘長生宮’,也叫‘長生殿’,是為自己祈壽的祭壇!駱玉笙駱老的《劍閣聞鈴》裏有一句唱詞,‘再不能,玩月樓頭同玩月;再不能,長生殿內祝長生’,她唱的那個長生殿,傳說就是唐玄宗仿照秦始皇這個長生殿修的祈壽祭壇!元朝的時候,崆峒派的道士也在這裏修建過道觀!隻不過文革的時候被人拆了!”說著半截,崔立嚴還唱了幾句,看來這個人還挺有藝術細胞。


    “長生殿?祭壇?”石三問道,“我看八成是治疑心病的……”


    “古代人啊!什麽都信!”崔立嚴道,“我是學醫的,別的我不知道,這個可騙不了我,人的細胞衰老,是由dna決定的,怎麽可能長生不老呢?”


    “崔叔叔,秦始皇修的不是阿房宮麽?”石楓也有點奇怪,曆史課上總講秦始皇修阿房宮,什麽時候修起長生宮來了?


    “那個不是什麽宮殿,祭祀用的地方而已,估計也沒多大,叫‘宮’也就聽著好聽吧……”崔立嚴道是挺喜歡石楓的,小夥子聰明伶俐,還挺有禮貌的……


    翻過了兩座山,不遠處山坳子裏星星點點的幾間房子,映入大夥眼簾。“前麵就是!再有一個鍾頭就能到了!”看來這個崔立嚴體力還不錯,除了腦門子上見了點汗外,連大氣都不喘。


    “那幾間房子……是個村?”石三拿起望遠鏡粗略數了數,十二間房,就算一間住五口人,也就六十人,比巴山的席子村還小啊。


    “長嶺是臨漳最小的村,全村就四十三口人!行政上歸上灘村管,但基本上也沒什麽可管的……”崔立嚴揮了下手,眾人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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