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立在墨離被輪迴禁所困的時候,便再次一步踏出。


    這一步踏出,他的身形如同清風一般,卷過了禁路,出現在了禁路的第兩千八百八十八步石階上。在他落在石階上的刹那,風卷雲動,漫天都是被卷動的桃花,桃花過去,片葉不沾身。隻是在桃花中浮動的清幽香氣,和那若有若無,淡淡掃動的氣息,卻是讓易立駐足。


    放眼望去,這是一片粉嫩如海的世界。


    目之所及,遍地落下的桃花花瓣,易立彎下身子,撿起了一瓣桃花,放入口中,淡淡得咀嚼。


    甜馨柔膩的感覺,讓人舌尖蓓蕾綻放。


    不過這個桃花的世界,除了桃花外,便是空無一物。


    易立此時,悠閑飄逸,但其眼睛深處,卻是有濃濃的忌憚之意。


    “不應該是這樣……”易立將手中拈著的一朵花瓣,輕旋中拋出,這朵桃花,便是輕悠狀飄搖而下,在易立狀若最為悠閑、最為輕鬆,看似沒有絲毫忌憚之意的刹那,那朵輕悠飄旋的桃花,卻是陡然間靈光一閃,陡然間增大了無數倍。


    那飄旋著的蓓蕾,便如同是一頭粉色的怪獸一般,將易立一口吞噬了下去。


    易立背立著雙手,沒有絲毫的抗拒,看著自己被這朵變大了無數倍的桃花,吞噬。


    桃花依舊,不知何時,在微風浮動中,已經是變成了正常大小,飄旋在地麵,落入那滿地的桃花中,不顯眼。


    嫋嫋身姿,如同仙子,在這桃花的世界浮現。


    一同詭異浮現的,還有一株偌大的桃樹。


    一株桃樹,便如同一個世界,降臨在這個桃花的世界內。


    來人,是韓茹。


    韓茹走到了那一朵桃花前,拾撿起那一株桃花,麵上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愫。


    在桃花上麵,浮現出了一道虛影,正是易立的模樣。


    而此時,在桃花上麵,那一道易立模樣的虛影,似乎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那道虛影,同樣是向著桃花外麵的世界看來。


    易立所看到的,正是韓茹。


    “是你……”


    桃花上,傳來了易立的聲音。


    韓茹盯著手裏的那一朵桃花,在聽到了易立的聲音後,麵上便再也沒有絲毫的複雜惆悵,而是冰冷了起來,“既然你還活著,那麽今日,便是你我之間恩怨,徹底了斷的時候!”韓茹一咬牙,便要撕裂手中的桃花。


    恩怨糾葛,已經沒有了孰對孰錯,隻有孰勝孰死,才是最後的結局。


    然而此時,在韓茹的眼中,一道黑色的虛影,由小變大,如同一道大魔虛影,逐漸站起,便要一口將韓茹吞噬下去。


    韓茹的眼睛,陡然一縮,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飄然退去。


    在其手中,那一朵執著的桃花,也是飄然落下。


    隻是在落下的時候,一道身影,竟是從那桃花心蕊中,一步踏出。


    起初,便是一個黑點,待走出來的時候,那身影,便是易立。


    韓茹倒退中,柳眉倒豎,煞爽英姿自有一番別樣的英氣。


    自然,在這英氣中,更是蘊含著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感覺,說是憤怒殺意,但卻帶著幾分古怪的異樣之色,總之,是頗為複雜。


    易立笑道:“韓茹,好久不見。”


    韓茹冷麵冰山,不帶絲毫的笑意,隻是看著易立略微奇道,“你是怎麽走出來的?”


    “由內及外,便是這麽走出來的!”對於悟了虛實禁,結了虛實印的易立來說,走出來並不難。


    那一朵桃花,便是如同一麵鏡子般。


    雖是將易立禁錮,其內空間如同虛實正反的鏡子兩麵,對於易立來說,沒有虛實,在他看來,都是真!


    更何況,這朵桃花,更是遠遠比不上三荒界的可怕。


    對於易立的話,韓茹不懂,她搖搖頭,道:“不管了,無論如何,今日你都得死!”


    易立笑著,臉上帶著三分的輕薄之意,“非得這樣麽?”


    “去死!”


    迴答易立的,隻有韓茹帶著憤怒地殺意,她的眼中充斥著血腥和殺戮,恨不能將易立碎屍萬段,他越是笑,韓茹便越是憤怒。怒火將一切都湮沒,唯獨曾經的仇恨,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下。


    她可以惆悵和傷心,但易立,必須死!


    “嘖嘖,我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相見不如懷念……”易立碩大的狼頭,嘴巴咧開,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看得令人心生寒意。


    易立越是這般說,韓茹便越是恨不能生啖了這隻狼,剝下狼皮,做成上好的披風!


    “花樹降臨!!”韓茹貝牙輕咬,吐氣如蘭,雙手結印,便有一道桃樹虛影,轟隆隆降臨,向著易立鎮壓而下。見了這一幕,易立不驚反喜,他此時愈發得能夠肯定,這片桃花的禁製幻界中,韓茹定是得到了不小的機緣,甚至極有可能,即便是那縹緲無蹤的所謂的桃花十八禁,也被其所得到。


    如此一來,自己身上的桃花咒煞有救了。


    “畜生,受死!!”


    易立微愣,心中湧起說不出來的滋味,他嘴角一咧,白森森的獠牙愈發得可怕。


    “畜生?”


    麵對那轟擊而至的花樹,易立的手中出現了一杆銀色的龍槍,龍玄槍。


    槍身上纏繞著的浮龍,隨著易立灌入自己的元靈之力,便如同活了一般。


    在那花樹鎮壓而至的刹那,易立手中的槍,便是猛然間一刺!


    嗡!!


    縱使花樹如同山嶽千重壓,但此時也被易立的龍玄槍死死抵住,無法落下來。


    “開!!”


    槍身彎曲,易立卻是猛然間一擊,將那龐大的花樹崩飛,與此同時,執著手中的銀槍,唿嘯中,便是投出。


    轟隆隆,槍出如龍,隻覺得一道銀光掠去,卻是如同一條銀龍般的存在,刺向了韓茹。


    韓茹掐訣,在天空中的花樹,猛然間一蕩,迎麵漲大了數百倍,更有無數根枝枝蔓蔓,唿嘯中扭曲而出,蔓延瘋狂得生長,極致刹那,便有一根水桶粗細閃爍著粼粼寶光的枝蔓,遮擋在了韓茹麵前。與此同時,更從此之上,彌漫出了無數道,如同觸手一般的枝蔓,在易立的龍玄槍刺入粗壯枝蔓的刹那,卻是被那無數道,仿若觸手般的枝蔓,緊緊纏繞住。


    吼!!


    韓茹隻覺得麵前森寒之意,湧上渾身之內。


    在其麵目中,一道銀白色的槍尖,便是死死地抵在了她的眉心,尖銳鋒芒,已是刺破了些許她眉心處的皮肉,點點鮮血滴落在滿地的桃花上。


    風一卷,讓這片世界,多了幾分血腥氣味。


    而在韓茹的麵上,卻是浮現了一絲劫後餘生的笑意,縱使她的眼中,浮現的是槍尖上冰冷金屬光澤彌漫的倒影,那是一條銀色的龍,但此時也不過是被她死死地困住,動彈不得,隻有瘋狂地咆哮怒吼,但卻沒有絲毫的用處。


    她的身子飄然退後。


    與此同時,這片世界,竟是以誇張的速度被桃樹所侵蝕著,目之所及,便是那搖曳中充斥著妖異的枝蔓,唿嘯中如同活物,便是向著易立揮舞而至。


    “此寶,倒也有些意思!”易立手中拿著玄鐵煆镔,鐵棒揮舞,在那枝蔓中蔓延伸來的時候,一通亂砸,雖是搗毀了不少枝枝蔓蔓,但是這棵寶樹,顯然不是一般的靈寶,被破壞的同時,更多的枝蔓從各個方向生長了出來,無論是地上,虛空上,枝蔓上。


    但凡是有著陸的地方,都有枝蔓的生長!


    嗵!


    易立一棒子砸了下去,響聲震天響,但那玄鐵煆镔,也是被破碎泥土中蔓延出來的枝蔓,一並纏繞住,卷著消失不見了蹤跡。在他微微詫異的時候,已有枝蔓從地麵,就這麽隔空延伸了上來,卷住了易立的腳脖子,便是拉了下去。


    幾乎就是在他剛剛著地的刹那間,易立的胸口,桃花印記靈光閃動,刹那間,一棵桃樹,從他胸口上長了出來,和那漫天的枝蔓一同搖曳。


    易立心胸劇痛憋悶,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


    待易立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覺自己被纏繞著吊在一棵花樹上麵,樹下韓茹盤膝而坐。


    韓茹同時也睜開了眼睛,冷漠得看了易立一眼。


    “過的些許時日,這世界,便再也沒有狼崽子易立這個人了!”


    她於冷漠中笑著說道,在其俊俏冰冷得麵上,浮現出絲絲的猙獰之意。


    “你會成為寶樹不錯的肥料!!”


    易立低頭,看到自己的心髒位置處擦進去了一根拇指粗細如同管子一般的樹枝。


    這根樹枝,便是不斷地吮吸著易立體內的精華。


    易立微愣,看向韓茹,笑著道:“韓茹道友,大家有話好商量,何必這麽動刀動槍,萬一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哈哈!!”韓茹看著易立仰天大笑了起來,隨後神色又是一獰,對易立死死說道,“你死定了!”


    “未必吧?”易立口氣輕鬆,“我還從來沒有想象過,我臨死時候,該是什麽樣子……”


    “求我,或許我會饒你一命!”韓茹走過來,盯著易立的眼睛。“你是聰明的,是所有妖族中我所見過,最為聰明狡猾的狼!甚至是,要比普通尋常的修士,都要睿智狡詐,我想你應該知道這麽一句話吧……好死不如賴活著。”


    易立笑著道,“老實說,幾年前我還是一個人!”


    韓茹聞此,微微驚詫,但看著易立鄭重的神色,反而是輕笑了起來,“你若是人,那我應該便是這棵桃樹了。”


    說假話沒人聽,說真話別人又不信,做一隻狼,還真難。


    易立知道韓茹對於易立的話,並不信,隻道他是在胡說八道,而易立也並不強求。


    “那時候,我就明白了很多道理……你比如說這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有誌者,事竟成;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等等之類。可唯獨這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卻始終沒有學會!”易立嬉笑著說道,縱使此時此刻,他被懸吊在這棵桃樹下,被一根枝蔓插在了胸口上,吸取著體內的精華,但他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恐懼之意。


    “你!!”韓茹哼了一聲,這一幕,她不是沒有見過……當初在被她們幾人用計困住的時候,也就是十八禁奇門遁甲封禁術困住了易立,魏無忌要殺易立的時候,易立便是這個樣子,嬉笑中讓人覺得惱恨。


    “你不怕死?”韓茹冷笑道。


    “怕,怕得要死呢!”易立笑著,韓茹冷哼一聲,便轉過身去,“你去死吧!”


    韓茹閉上了眼睛,盤膝而坐,胸口起伏間,易立俯視著,隱約能夠見的波濤洶湧的起伏。


    易立心道,這般倒懸著掛著樹上,看來還是有些許福利的。


    這漫天的桃樹,似乎總有落不玩的桃花,隨意輕佻得飄落在易立的頭上,臉上,讓易立覺得頗為欣喜,桃花樹下死,做鬼想必也是頗為風流的。


    韓茹聽不到易立的聲音,過得片刻,隻道易立是被花樹吸死了,迴過頭看去,卻見狼崽子易立,那猩綠色的狼眼內,充斥著幽幽綠光,那是一種極其貪婪神色,如同是一隻狼,盯著一隻白嫩的小羊羔……而韓茹,便是那隻小羊羔,還是皮毛被剝盡的那種。


    她又如何不懂,易立眼神中的色眯眯的光眸?


    可惡!!


    韓茹冷哼一聲,又轉過了身子,緊了緊自己的衣衫,免得讓那狼崽子占了便宜。


    “再看,便挖了你的眼!!”


    緊好衣服的韓茹,恨恨得對易立唾棄道,麵目之上浮現著鄙視之意。


    易立無可奈何道,“非吾所願,逼不得已啊!是你把我吊在這裏的……說句老實話,你還是趕快把我放下來吧,一會兒我真得被這棵樹妖吸盡了精華,還怎麽……”


    “你死了才好!!”韓茹氣怒道。


    易立不懂了,好像在受罪的,是他吧……你氣個什麽勁?


    小人和女子,最是難懂……


    罷罷罷,難道,非得動用血腥的神通來拜托這一切麽?


    易立是從刀山火海中,此時盡管這般被動,但想殺韓茹,卻還是有一萬種方法!


    “唉……”易立心中歎了一口氣,此時卻是又聽韓茹背著身子問道,“你是怎麽從那蟲巢中殺出來的……小灰出來了,我以為,你已經身死在蟲巢中了。你既然活著,又來這禁製之地做什麽?”


    易立眼珠子一轉,腦海中思路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愚蠢啊,對付女人不應該是用鐵和血的手段,而是用甜言蜜語……


    雖然他不屑於此種手段,但並不代表易立不會。


    易立聲音艱澀道,“我是來送你念晶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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