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簡結束了一天工作,開車迴到天美嘉園。熟練地將車倒入車位,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空著的車位。

    她買了兩個車庫,和之前葉珈成買的一樣。

    房子也一樣,天美嘉園第一次開盤的時候,她以員工內部價買了最好的那套,打了員工97折優惠。不過天美嘉園開盤時a城房價已經高得嚇人,她也貸款了一部分。

    停好車,時簡從車裏拿出一個包裹,然後直接乘坐電梯上了二十七樓。門還沒有打開,身後傳來一道討人厭的聲音:“小狐狸,今晚方便蹭個飯嗎?”

    時簡迴過頭,看向對門,高彥斐倚靠在門口,腆著臉同她說話,求蹭飯。

    高彥斐,還是成了她和葉珈成的鄰居。

    “對不住啊,我今晚不做飯。”時簡實話實說,直接進了屋。包裹裏都是網絡超市寄來的鮮食,她將它們一一放入廚房的嵌入式大冰箱,然後從裏麵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

    門鈴又響了,時簡無奈開了門,高彥斐揚了楊手中的蘋果puls,對她說:“……我約了曉京,既然你也不做飯,要不要一起吃個宵夜?”

    a城的宵夜館子還是老地方,宋曉京人一到立馬嘟囔起來:“怎麽又是烤肉!”

    高彥斐迴話:“吃宵夜當然吃燒烤,難道出來喝粥?”

    宋曉京看向時簡,時簡樂了兩下,難得同意高彥斐這個說法。宋曉京解開外套坐下來,又說一句:“那麽,今天誰請客?”

    時簡指向高彥斐,見高彥斐同樣指向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地點點頭,對宋曉京說:“好吧,我請客我請客,就當安慰你又一次相親失敗。”

    宋曉京:“時簡,你!”

    高彥斐:“宋曉京,你又相親了?”

    宋曉京迴高彥斐:“我不能相親嗎?”

    高彥斐一副懶得多說模樣,時簡瞅了他們兩眼,忍不住插嘴一句:“我說你們兩個,趕緊在一起好嗎?”曖昧那麽多年就是拖著不在一起,真是浪費……時間。”以前是,現在也是。

    然後,高彥斐和宋曉京幾乎一塊迴答了她:“不能。”

    隨便了……

    三人一塊喝著酒,聊著最近各自的有趣事,宋曉京突然八卦地問她一句:“易霈真的和u易的沈閔予在一起嗎?”

    時簡搖搖頭。

    “不能說,還是不知道?”宋曉京問。

    “兩者都是。”

    宋曉京揶揄:“你怎麽說也給易霈當了那麽久助理,怎麽一點內幕都不知道?”

    “現在又不是了。”時簡繼續吃著肉,悠悠地放下筷子,誠心誠意地說,“而且易霈又不是娛樂男明星,他就算談個戀愛不是很正常嗎?”

    “哎,是很正常,隻是接下來會有很多女人一塊失戀。”

    “這裏麵有你嗎?”高彥斐問。

    宋曉京:“這不是廢話嗎?”

    易霈到底有沒有和沈閔予在一起,時簡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大家私下也討論了這個問題。同樣有人問她內幕,時簡真的不知道。去年易茂年會結束,她終於被易霈趕下了易茂大廈最高辦公樓,不再擔任助理工作。

    易茂現在大集團,作為下麵普通員工怎麽知道老板的感情事。不過她真的一點不知道嗎?

    時簡還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畢竟很多年前emliy他們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用說,時簡都知道啊!”這句話的由來,她當時在易茂總經辦實習的時候,總能猜中電影結局,還有一些新聞。她常常讓emliy他們驚訝,然後他們稱她百曉生。去年《小蘋果》紅了,張愷哼著曲,還來一句:“這首歌好熟悉啊……唱到我心裏去了。”

    ……

    還有半年,她也開始對這個世界完全一無所知了,不過人怎麽會一無所知,比如有些事永遠改變不了,不管時間過了多久。

    中午大家在員工餐廳吃飯,又聊了聊沈閔予。

    沈閔予是這兩年很出名的it女創業者,去年被知名媒體評為年度最有魅力女人。同時沈閔予還是大熱的u易網的創始人,u易網的投資方是易茂集團。所以u易網也算是易茂的本家。

    然後易霈和沈閔予上一次交往的緋聞好像差不多也是現在爆出來,後麵易茂官方承認了主席易霈的確和沈小姐交往,並有結婚打算。

    當時她和葉珈成還討論過這個八卦,她覺得沈閔予簡直是人生贏家,一個女人先是完完全全靠自己奮鬥了事業,三十八歲還能嫁給了很多女人最理想的成功男人……簡直是愛情事業雙豐收,然後她話鋒一轉,“老公,不過我覺得我比沈閔予更幸福。”

    當時葉珈成打著遊戲,哼了兩下,然後湊在她臉上,輕輕碰了下:“知道了,寶貝。”

    然後就沒然後了,易霈還沒有和沈閔予結婚,她去日本遇上了空難,整個

    世界都迴到了十年前……

    時簡迴到辦公桌繼續做事,翻了翻日曆,還有兩天是葉媽媽的生日。

    葉媽媽生日這天,時簡飛了青林市,和葉父葉母一塊過。葉母去年領養了一個女兒,現在已經一歲多了。時簡抱著葉妹妹,心底柔得一塌糊塗。

    懷裏,葉妹妹對她咧著嘴,笑啊笑。

    時簡伸出一隻手,碰了碰葉妹妹軟軟的小臉蛋,心底心酸的同時,依舊心滿意足著。

    葉母過來抱迴女兒,又開始嘮叨了,之前對葉珈成的嘮叨都轉到了時簡這裏。時簡同樣用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招數,葉母隻能歎歎氣:“簡兒,你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啊。”

    一輩子都這樣,怎麽不能了?時簡逗著葉妹妹,抿了抿唇,有些話她說了很多遍,不介意多說幾遍讓他們放心:“我現在真的很好,真的。”

    “我們不是覺得你不好,隻是珈成都離開那麽久了……”葉母不再說了,懷裏的小女兒一雙眼睛突然對著她轉溜溜,止住了話。時簡接過葉母手裏的奶瓶,又幫忙喂著葉妹妹喝奶,差不多了,低頭逗著:“快叫嫂嫂,嫂嫂……”

    下午,時簡陪葉父打高爾夫球,高爾夫球場在青林市的天月山。青林市的空氣比a城好一些,山上更好。時簡好久沒有唿吸這樣好空氣,整個人異常神清氣爽,連續揮了好幾個好球。

    太陽曬得麵頰發熱。時簡陪葉父聊了一些當年的事,時間暫時擱淺一些事,再次翻出來的時候它少了一份戾氣,多了一份歲月衍生出來的原諒。

    當時葉父沒有追究兒子葉珈成的事,的的確確一方麵為了時簡,另一方麵何嚐不是明白兒子更多是他自己犯了錯在先。

    時簡聽著公公的話,點了點頭,不過心裏還是為葉珈成叫屈。想想她公公對珈成真是愛之深恨之切,不過值得可喜可賀的是,那麽多年,終於不生葉珈成的氣了。用她婆婆的話來說,明明脾氣更差是父親,還覺得兒子脾氣不好。

    “那位易小姐最近怎麽樣?”葉市長突然問了問。

    易碧雅嗎?時簡想了想易碧雅,十年對比一個人生,原先的易碧雅還是嫁了英國男朋友,之後貌似離婚了。現在易碧雅也離了婚,結果……好像差不多。

    還有一件事,時簡心裏不是沒有一點懷疑:易欽東出事那麽久,好妹妹易碧雅沒有探望過一次。不過周子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易碧雅已經離婚了,然後出了國。

    時簡覺得自己公公可能也知道這件事,所以覺得兒子自作自受。有些事該怎麽說呢?仿佛命運將所有人牽扯到了一個時間漩渦裏,這個漩渦形成的原因都是因為她。

    不過時簡現在已經不會怪自己了。

    “小時,今天珈成媽媽說的話,你還是要聽到心裏。”葉市長看著時簡,語氣有著勸意,“既然都放過了別人,為什麽不能放過自己?”

    她真的已經放過自己了,她連最不想原諒的自己都原諒了,還有什麽不能放過?家人都覺得她過得不好,事實現在活得真的很輕鬆,甚至很……幸福。

    葉市長欲言又止,時簡走了兩步,轉過身,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爸,你覺得我這輩子還能愛上別的男人嗎?還有比你兒子更愛我的男人嗎?”

    “你這孩子!”

    時簡笑著,麵上的笑容,和陽光一樣,燦爛又真實。

    時簡迴a城之前,去了原來那家豆腐丸店,店地址已經搬遷到了新區,裏麵老板正在抱孫子,帶著一頂棕色老人帽。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笑咧咧地走上了。因為她當年讓老板到醫院做檢查,那麽多年老板心裏還感激著,每次提起來謝個不停,還不收她錢。

    “姑娘,真的謝謝你,不然我怎麽還有命坐在這裏抱孫子!”

    ……

    時簡夜裏抵達a城機場,打車迴到天美嘉園,出租車還沒有進小區,她先讓司機大叔停了下來,支付寶付款,下了車。

    視線前方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是易霈的專用轎車。她不當助理之後,好像有段時間沒有看到易霈了,原因一方麵易霈現在已經很少露麵,另一方麵,本身作為易茂普通員工根本沒機會“麵聖”,她現在所在部門大多都是年輕人,他們對自家大boss的印象還在財經新聞裏,都希望有機會得到易霈賞識。不過易茂現在的體製已經很完善,員工裏麵更是人才濟濟,想要出類拔萃還是很難。

    初春的夜裏,帶了一份甘涼。

    時簡圍著一條淺色格子的大方巾,從出租車取下自己行李箱,走了過去;易霈也從黑色轎車下來,裏麵等著李司機。

    “最近怎麽樣?”易霈問她,口氣非常老朋友。不過他的問候,還是這樣沒有新意。

    “還不錯……”她的迴答,每次好像也是這樣,沒有什麽新意。

    天美嘉園對麵是林溪公園,易霈找了一處台階坐下來,心情似乎有些不好,還有兩分醉意

    。這些年易霈已經很少喝酒了,應酬更少。十年時間,易霈完全從一開始必須應酬到現在心情好才參加一些商業活動。如果易茂是他構建的一個商業帝國,易霈現在就是這個帝國裏的國王,他可以活得比所有人都自我,富裕、以及輝煌。

    時間是神奇的,易霈慢慢變成了她最初在傳記裏認識的易先生,那個帶著傳奇色彩的男人。

    時簡陪易霈坐了下來,抬了抬頭。今天a城難得可以看到星光,忽然想起自己生日那晚,她和易霈也是這樣坐著。當時她一股腦兒對易霈交代了所有事情,心裏還特別發怵,易霈怎麽會喜歡她?她哪裏值得易霈喜歡?

    時簡心裏唏噓了好一會,有些感慨。時間過得還是很快,雖然她覺得很難熬。

    葉珈成離開她的時候,讓她不要等,他當時應該是怕她走不出來吧。她走出來了,隻是她還在等,明知道結果已經是等不到……隻能說有時候“等”會成為一種愛的習慣,她沒辦法不愛他。

    “如果當時我當時直接出國,葉珈成也沒出事。”時簡之前對易霈打個一個比方,她肯定不會這樣等著,隻是沒有如果,她也希望有這樣的如果。

    “時簡,快十年了。”易霈開口,語氣淡淡的,又帶著他一貫說話的沉穩氣度。

    是啊,都快十年了……她又迴到了三十一歲。時簡說了一句輕鬆話:“感覺自己多活了十年似的。”

    易霈同樣笑了下。

    時簡也笑著,她多活了十年,但是十年時間也衍生了不同的結果。她周圍變了很多事,有壞事,也有好事,有改變的,也有改變不了的……總之,這是一種非常奇怪又無奈的感覺,十年時間嚐遍了歡樂悲喜,仿佛好多場戲劇上演結束,舞台變得空蕩蕩,唯有留下的那些愛,告訴她所有的時間都是真的。

    夜風吹拂,絲質方巾被風吹出了索索響聲。易霈望了望,氣場沉靜,整個人猶如一輪西山明月。

    “時簡,你怪我嗎?”易霈提了一件事,想知道一個答案,“葉珈成的死。”

    時簡轉過頭,怔了怔。她知道易霈指的是什麽,去年易霈已經同她說明白了。今晚易霈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麽?真的沒有必要。

    葉珈成的死,怎麽會和易霈有關係?

    易霈的臉在晦暗的月色裏有些不分明,漆黑深沉的眼眸,多了一絲頹軟,仿佛也在感慨命運捉人。

    去年易茂年會,易欽東終於清醒過來,易霈

    去監獄醫院看了自己舅舅。易欽東說出他之所以歹念,是因為葉珈成不停地逼他,還惡意嚇唬他,出爾反爾。事實易欽東弄錯了,當時逼他的人,不是葉珈成,是他。

    易家局勢越來越不清楚,他為了讓自己外公明白易欽東的一些行徑,同樣調查了自己舅舅一兩件事,那天他還特意迴易家吃飯,看著易欽東被帶走。真的,沒想到這件事導致易欽東對葉珈成更加恨之入骨,又怕葉珈成要對自己下手,易欽東出來之後立馬生了歹意。事情到現在,易欽東還在迴想,他說自己當時喝醉了,他隻是想找人整葉珈成,可是他心裏更怕得罪不起葉珈成……後麵得到葉珈成出事的消息,易欽東自己也懵了,然後立馬逃出國了,事後發現葉家並沒有追查他,易欽東又覺得葉珈成出事可能天意……

    往事追人惱。

    易霈麵上有兩分醉意,心裏更有著兩分難以釋懷的心疼和遺憾。他看向時簡依舊美好如初的臉龐。他對不起她,當時她迴國他還以天美嘉園逼她迴來給自己助理,像是給自己爭取最後一個贏得的機會。有些結果是注定的吧,他還是輸了。如果之前他不認輸隻認命,他現在是不是可以認輸了?

    “事情不能這樣算的……”時簡沉默了好一會,說話安慰易霈,“如果按照這樣的算法,我才是害了珈成的兇手。”

    時簡說笑了,迴過頭,真誠又釋然地繼續說:“易霈,當初也是你安慰我,有些影響和改變是不可避免,同時沒辦預料,更沒辦法計較對錯。它何嚐不像是老天另一種安排……有些結果必須接受,因為人是鬥不過天的。”

    是啊,人是鬥不過天。易霈笑出了兩分失意,兩分落魄,隻是氣場依舊強大。易霈問了時簡一個問題:“時簡,原先的我,和現在的我,區別大嗎?”

    人都喜歡較勁,和別人較勁,也和自己較勁。

    時簡知道易霈問什麽,不過他想知道模樣,還是成就?

    十年了,時簡打量了一番易霈現在的樣子,歲月肯定會在人的麵容留下一些痕跡,易霈比當初她在嘉仕鉑攔下的樣子更成熟更貴胄,眉宇間的氣度也更加大氣從容,散發的魅力同樣更加寬厚和飽滿。說來奇怪,她對易霈印象一直沒有多少年齡差異的感覺,可能易霈在她心裏更多是一個神級偶像的存在。

    隻是這十年的時間裏,她對易霈有了一個更真實的認識,知道他怎麽獲得成功,知道他心裏同樣存著執念,知道他強大人生裏也有一份溫和的情懷。

    “時簡,有時候給我寫本傳記吧。”易霈提了舊賬,不忘加了一句,“你以前說過的。”

    “啊……”時簡羞愧,反應了兩下,她以前好像是說過。

    易霈又開口:“我當初說的話,還算數。”

    當初什麽話,如果她寫了,他給她作序?時簡有些哭笑不得,物是人非的感覺特別明顯。

    易霈目光希冀。

    “好。”時簡答應下來,點了點頭。不過她想等易霈和沈閔予在一起之後寫,她要寫大團圓結局,所謂奮鬥和相愛的人生,缺一不可。

    不過,她也不知道易霈和沈閔予具體情況,她不方便問太多。

    沒想到,易霈主動提起了沈閔予,他問她:“沈閔予,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人嗎?”那個也是“他”最後選擇作為人生伴侶的女人。

    “是。”時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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