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總會迴來了。


    她都經曆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怎麽可能因為這麽一點小小的事情而一蹶不振?


    都是想象害人不淺,越是沒看見的事情,越是讓人無限幻想,導致他們都糊塗了。


    李嬸對李叔和兩個女兒擺擺手,道:“你們都迴去吧,我在這裏等著,不等到半夏迴來,我就不迴去了。”


    李嬸總是相信,半夏如果要迴來,差不多也該到時間了,她如果不親眼看著半夏迴家,她就無法放下心。


    大丫頭和小丫頭也不勉強,知道母親做了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似乎這點和半夏就挺像的,於是又寬慰了幾句,便雙雙迴家了。


    李叔站在李嬸的身邊,夫妻兩人一同看著離開的大丫頭和小丫頭。


    李叔問道:“你說,大丫頭這些話是不是故意說給我門聽的?”


    李嬸黯然的搖著頭,道:“我不知道。”


    李叔道:“也不知道小孩子怎麽會記得清楚這麽多年的事情,那麽久了還能提起來。”


    李嬸難掩傷痛的說道:“都怪我們不好,如果那時候不離開女兒們的身邊,我們……”


    李嬸的話沒有說完,不過就是點到為止,夫妻兩人都懂得,便沒必要說的太直白。


    李叔看著李嬸一臉憂思,道:“你也別太難過了,半夏這個孩子與一般人不一樣,她一定不會做出我們想的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都是些不好的極端的事情。


    李嬸和李叔都是清楚實情的人,當然難免會想的深遠一點。


    知府夫人選擇和知府大人一起赴死,這件事情是誰也沒料到的。


    隻是當消息傳出來,除了老漢似乎早就猜到的表情,李叔和李嬸都好幾天沒反應過來。


    怎麽好端端的人就沒有了呢?


    為什麽誤會都已經解開了,他們夫妻還要選擇赴死?


    以後還有那麽長的日子要過,怎麽可以就那麽輕飄飄的就隨風而去?


    很多很多的疑問在腦袋裏閃過,但李嬸和李叔永遠都沒機會從知府夫人口中知曉答案。


    因為事件中心的兩個人,現在已經長埋地下。


    如果半夏在這裏,就能迴答李嬸,或許是因為那些枉死的人,那些被周正義冤枉的好人,一身正氣的知府夫人早年沒能阻止,現在同樣無法挽迴,隻能選擇那麽悲壯而又幹淨的結束方式,來祭奠那些不得好死的英靈。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明明就不是知府夫人的過錯,可知府夫人還是選擇了和知府夫人一起承擔。


    恐怕就像世人說的那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一起扛。


    半夏能都頓悟的,李嬸和李叔卻不一定。


    李嬸把李叔也趕走了之後,一個人坐在半夏家裏的院子,風光大好,日頭熏暖,李嬸想到了李叔不斷重複的那些話。


    半夏和知府夫人相處的時間不久,所以一定會好起來,就算半夏知道了知府夫人已經不在世,也一定會抑鬱兩天,慢慢的就恢複了。


    李嬸卻在想,難道半夏真的是因為和知府夫人相處的時間不長,才那麽快就能好起來?


    如果隻是時間問題,可半夏表現出來的種種,又作何解釋?


    李嬸不知道是,半夏現在也在想這個問題。


    此時,半夏正在陽城,知府大人的府邸。


    準確來說,她在知府夫人的臥室——底下的密室。


    半夏已經知道了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赴死的消息,這在陽城根本不是秘密。


    當初半夏從家裏逃出去,很快來到大靈山,不但沒找到喜兒,還聽到了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同死的消息,半夏怎麽都不相信,匆匆又趕到了陽城,卻最終確認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半夏很清楚她不能在欺騙自己了,從老漢開口說話的時候,半夏就已經猜到,知府夫人一定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而老漢沒有直白的告訴半夏,是想讓半夏有個心理準備。


    就連老漢都知道,半夏肯定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但是知府夫人還是做了,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還有周正義,為什麽不攔著知府夫人,而要讓她和他一起白白犧牲?


    半夏不知道寶藏怎麽樣了,也不關心寶藏到了哪裏,她隻知道,知府夫人成功的完成了朝廷交代的任務,終於讓那些人答應不再處決知府大人,而知府夫人卻在知府大人一身清白的時候,選擇和知府大人雙雙赴死。


    朝廷可能覺得,用一個周正義換取無價的寶藏,是非常劃算的事情,在很多人的心裏,犧牲的人和枉死的人都是權勢鬥爭必要的結果,不可能沒有傷亡,也就沒什麽好計較的,所以赦免一個儈子手,對於有更大目標的人來說,根本隻是小事情。


    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利用,任何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為大家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而知府夫人和知府夫人分別效力於不同的人,暗中抗衡了那麽長的時間,最後以知府大人的悔過為結局,以知府夫人的同死為永恆,很多事情就那麽風輕雲淡的變成塵埃,何止是可笑!


    半夏也覺得可笑,便低低的在密室中笑了起來。


    迴音在密室裏迴蕩,讓人感覺瘮人,半夏卻像是根本察覺不到。


    “真是可笑啊……”


    半夏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哭。


    在聽到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已經死了的時候,半夏沒有哭。


    在迴到陽城,迴到這座密室的時候,半夏沒有哭。


    在想起和知府夫人的相處時光時,半夏沒有哭。


    她隻是到了現在,好像有點明白知府夫人的心思的時候,忍不住流了眼淚。


    有些可笑又可悲,本來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有些人把它看得很重,那它就非常的重要。


    半夏甚至希望,知府夫人不要是那麽一個眼睛裏藏不得沙子的人,這樣的話就不會把知府大人做下的事情看得那麽嚴重。


    就像那些旁觀的人,那些利用他們的人,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百姓,不過是不識好歹的傻瓜,所以死了就死了,何必覺得虧欠,何必覺得不能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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