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的喪事辦的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而博望苑的人,則始終像等待第二隻靴子落下的人一樣,提心吊膽的等待著天子對於劉據當街刺死江充的事做出反應。


    其實不隻是博望苑的人。


    整個長安城、乃至所有對此事有所耳聞的人都在等待相關的消息,盡管每一個人抱著的心態都各有不同。


    而要說內心最安穩的人,自是非劉據這個當事人莫屬。


    直到現在,他依舊秉持著掛逼的優越感,全然沒將這件事當迴事……


    而劉徹這些天沒有做出反應,也被他視作是“穿越福報”漏洞在起作用,這件事八成就這樣過去了,反正劉徹永遠不可能廢了他,他也永遠不可能成為滿級人類。


    “殿下,如今季平已經下葬,家眷也全部安置妥當,你看……”


    這些天一直在博望苑幫著忙前忙後的韓淩得了空,終是忍不住找到了劉據,盡量含蓄的勸諫道,


    “……殿下迴京之後還未曾親自進宮複命,是不是也該找個合適的時間,主動進宮向天子與皇後問安,順便稟報一下義姐姐即將臨盆的喜事?”


    韓淩雖然不知道劉徹的想法。


    但劉據當街刺死江充那日,劉徹收到蘇文密報之後一腳踢翻案幾的事卻被她的父親韓說親眼所見,自然知道此事給劉徹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盡管她已經勸說衛伉與公孫敬聲提前在長安城內散播了為劉據開脫的消息,這些消息也必定早已傳進了宮裏,但這件事的影響終歸還是太大了,劉據不主動前去給天子一個交代怎麽能說得過去?


    “你說的有理,我一會就進宮,不過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問你了。”


    劉據卻上下打量著韓淩,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


    這些日子下來,韓淩似乎早已將自己當做了太子府的人,而劉據也完全將她視作了自己人,隻差一場婚事和一個洞房之夜。


    因此兩人的關係親近了許多,還時常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殿下但問無妨。”


    韓淩感覺到劉據不懷好意,不過還是配合著他道。


    “我記得韓將軍共有三個子女,你那兩個兄長哪裏去了?”


    劉據嘿嘿笑著問道。


    “我的兩個兄長?”


    韓淩不知劉據為何有此一問,先是愣了一下才道,


    “他們兩個都是郎官,時常要在宮中宿衛殿門,今日應該便在當值,不知殿下忽然問起他們做甚麽?”


    “我問的又不是韓興與韓增。”


    劉據挑眉在韓淩那隻微微隆起的胸脯上掃了一眼,臉上壞笑更盛。


    “?”


    韓淩亦是瞬間明白了劉據的意思,當即俏臉一片通紅,跺著腳嬌羞嗔道,


    “殿下怎好如此取笑於我,我成婚生子時也會長的!”


    正說著話的時候。


    “報!”


    院外忽然傳來報道,郭振領著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


    “殿下,黃門侍郎蘇文前來傳詔。”


    被領進來的正是蘇文。


    隻是自進門起,蘇文便始終低垂著腦袋,不敢直視劉據的眼睛。


    自那日得知劉據當街刺死江充的消息之後,他一直就沒有想好“蘇六能不能死”的問題……不過今日帶來的詔書,倒是他指明了一個方向。


    但就算如此,他也決定在劉據麵前夾起尾巴。


    因為劉據不管自此是什麽身份,都不妨礙他是一個狼人的事實。


    “見過殿下。”


    頗為正式的向劉據施了一禮之後,蘇文才終於挺起胸膛,將恭敬捧在手中的簡牘打開,目不斜視的念道:


    【製曰:


    皇太子劉據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其一十九年矣,乃其惡愈張,竟當街刺死朝廷重臣,以此不仁之人為君,必致敗壤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後已。


    豈可守器纂統,承宗廟之重,故今定權宜,褫奪劉據皇太子位。


    製曰可!】


    如此一口氣將詔書念完,蘇文甚至不敢抬頭看劉據的反應,隻是微微躬下了身子,雙手將這道詔書承到劉據麵前:


    “殿下,受詔吧。”


    “這麽簡單就廢了?!”


    劉據聞言卻是愣在了原地,臉上盡是意外之色,腦子裏麵嗡嗡作響,良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我不是個掛逼麽?


    不是有“穿越福報”漏洞在,就永遠不可能被廢掉,不可能成為滿級人類麽?


    在這之前經過多次試驗,他都已經徹底認命了,隻想著借助外掛除去必要隱患之後,繼承一個憑自己的見識和劉徹的雙手共同打造出來的太平江山,做一個無為而治的輕鬆皇帝。


    結果現在說廢就廢了,終極目標就這麽輕而易舉的達成了?


    不是騙人的吧?


    劉徹應該不會開這種玩笑吧?


    有沒有誰讓我狠狠掐一下,然後告訴我這不是夢,幸福來得就是這麽突然?


    與此同時。


    “這?!”


    韓淩同樣呆立當場,同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何會是這樣?


    明明是江充陷害在先,還險些害了太子孺子和皇孫。


    而劉據雖然行事衝動,但也算是情有可原,天子得知這些消息之後,就算要懲處劉據,也應該從輕處置的吧?


    為何說廢就將劉據廢了?


    天子還講不講道理,如此處置此事,難道不是在縱容那些賣直邀寵的奸佞,置皇室的威嚴於不顧,難道天子就不覺得不妥?


    “蘇、蘇侍郎,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吧?”


    郭振更是大驚失色,竟不顧禮節上前抓住蘇文的肩膀,睜大了眼睛一個勁的大聲確認。


    “老奴怎敢亂傳聖旨?”


    蘇文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偷偷看了劉據一眼,小心說道,


    “與這道聖旨一同發出來的,還有一道江充欺君罔上,加害孺子皇孫,被陛下下令夷三族的聖旨……”


    蘇文原本以為這個消息能夠給劉據一些慰藉,至少說明陛下這迴沒有偏袒任何人,而是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如此劉據心裏或許還能好過一點。


    結果話未說完。


    就見劉據忽然像是瘋了一般,似哭又似笑的仰天疾唿起來:


    “哈哈哈哈,原來曆史的車輪是這樣轉動的,成了!小爺我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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