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表哥,你們先迴去吧,此事我要自行處置。”


    劉據聞言卻對衛伉和公孫敬聲搖了搖頭,並沒有與他們商議的意思。


    “殿下,這如何使得,我二人豈是不分輕重的人?”


    衛伉隻是不會這般聽話退去,公孫敬聲也是道,


    “此事非同小可,由我與衛伉一同為殿下掠陣,方可確保萬無一失!”


    “正因此事非同小可,二位表哥才決計不能與我同去。”


    劉據微微蹙眉,不容置疑的道,


    “二位請迴吧,韓淩,你也先迴去吧,今日你們從未來過博望苑,也對此事一無所知,等這件事辦完,我再與你們把酒言歡不遲。”


    “可是……”


    衛伉與公孫敬聲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劉據已經自顧自的帶著郭振與太子中盾向遠處走去。


    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剛打算邁開步子追上。


    “二位表哥留步。”


    卻見一直沒有表態的韓淩卻忽然張開雙臂將二人攔了下來。


    “韓淩,現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時候!”


    衛伉不免急躁的道,


    “江充帶有上百名北軍士卒巡視東市,殿下隻帶了郭振與二十名中盾前去與其對峙,隻怕難以將其鎮住,萬一吃了虧非但不能為季平討迴公道,恐怕還將顏麵盡失,遭天下人恥笑!”


    “正是如此,你快讓開吧!”


    公孫敬聲也是皺著一張圓臉堅持說道,


    “我二人必須前去為殿下掠陣,若是那江充在殿下麵前依舊不知好歹,我還能代殿下教訓此人,郭振終歸還是差了點。”


    “誰敢?太子的臉麵便是天子的龍腚,江充不過是天子的狗,北軍士卒也是天子的士卒,誰敢公然與太子對峙?”


    韓淩卻依舊擋在二人麵前,黑曜石般的眸子審視著他們,仿佛早已徹底看穿了他們心中的小九九,


    “依我看,二位表哥是想伺機阻止殿下吧?”


    “……”


    衛伉與公孫敬聲竟被這樣一個比劉據還小一歲的姑娘看的心虛起來。


    不過衛伉並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問題,當即又道:


    “你我都知道江充不過是陛下放出來咬人的一條狗,若殿下當街對江充行兇,哪怕隻是刺傷,那也是當著天下人的麵與陛下為敵,試問陛下將如何自處?”


    “而若陛下因此難堪,殿下作為此事始作俑者,必是首當其衝。”


    “韓淩,你與殿下有婚約在身,如今伱已過了丁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想來不久之後便要嫁入太子府,難道你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殿下萬劫不複麽?”


    不得不說,經過河間國的事之後。


    許是受到了衛青的言傳身教,衛伉如今考慮事情也全麵了許多,再也不是那種熱血上頭便不顧後果的愣頭青了。


    同時他還在不知不覺中背負起了衛青的使命。


    將劉據的利益放在了首位,為此甚至不惜違背劉據的意願去做一些事情,正如衛青在河間國事件中搞出來的欺君和假孕。


    “你能夠想到這些,難道殿下便想不到麽?”


    韓淩蹙眉反問,


    “衛表哥,不要忘了你成為侍中的契機是什麽,還有公孫表哥,也不要忘了你封候拜將的契機是什麽。”


    “殿下看到的比你們更多,頭腦也比你們更聰敏,你們能夠想到的,殿下隻會比你們想得更清楚,你們想不到的,殿下也早已了然於心。”


    “殿下不教你們去,必是早已看透了你們的心思,你們就算去了,也斷然阻止不了他。”


    “相反,你們還會成為殿下的軟肋,成為殿下的掣肘,壞了殿下的事,畢竟你們的父親母親,是殿下的舅父舅母、姨夫姨母。”


    “不信你們現在便跟上去。”


    “我敢打包票,方才殿下還會對你們好言好語,與你們約定事後把酒言歡,但若你們再敢跟上去,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等著被殿下將你們劈頭蓋臉的嗬斥迴來吧。”


    “這……”


    衛伉與公孫敬聲相視苦笑,一時之間也無法拿定主意,卻又不敢再追上去,隻得又問,


    “那依你所見,我們如今又當如何是好?”


    “我支持殿下當街殺死江充。”


    韓淩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爍著光點,繼續說道,


    “季平為太子府辦事,卻無故遭遇此劫,殿下若不能手刃江充為季平討迴公道,且不說天下人與太子府的人如何看待殿下,殿下胸中那口舍我其誰的銳氣必定受損。”


    “這口銳氣便如同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倘若傷了銳氣,殿下便不再是殿下,就算未來繼位大統又如何?”


    “正如當年孝惠皇帝(劉盈)沒能保住趙隱王(劉如意)與戚氏,自此每天飲酒,尋歡作樂,不理朝政,二十四歲便早早駕崩。”


    “這是二位表哥希望看到的麽?”


    公孫敬聲聞言沉默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看向衛伉道:


    “韓淩所言的確不無道理,軍中這口士氣尤為重要,否則必是一觸即潰,殿下的這口銳氣萬萬傷不得。”


    “可單單因為這口銳氣,我們便要坐視殿下去觸碰陛下的逆鱗,也不想想這後果是殿下能夠承擔的麽?”


    衛伉依舊有些擔憂,皺著臉看向韓淩,希望從她這裏得到答案。


    “殿下殺了江充,這件事的性質也就變了,自此成為了陛下與殿下的意氣之爭,尤其對於陛下而言,便如同被架上了高台,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示弱。”


    韓淩接著又沉吟著道,


    “不過若是有人能及時給陛下架好梯子,正如圍師必闕是一個道理,隻要有這樣一副梯子……”


    “於公,一條狗的性命與國祚利害擺在眼前,陛下心中自會分辨輕重。”


    “於私,陛下與殿下終歸是血濃於水的父子,此前種種跡象皆可看出,陛下還是十分看重殿下的。”


    “如此權衡之下,陛下八成會徇著梯子順勢而下,此事的危機自可解除。”


    衛伉與公孫敬聲又有些聽不懂了,滿臉疑惑的道:


    “可是這梯子又該如何去架?”


    “衛表哥,公孫表哥。”


    韓淩正色道,


    “勞煩你們二人命人暗中在坊間散播消息。”


    “先說季詹事此前是為義姐姐與皇孫安危奔波,江充卻因向上邀功故意刁難傷害,險些釀成大錯,害了義姐姐與皇孫性命。”


    “再說季詹事因江充鞭笞之傷殞命,義姐姐得知此事之後,心中愧疚自責幾欲昏死,如今臨近臨盆又動了胎氣,稍有閃失恐怕便是一屍兩命。”


    “我想,此前江充在長安檢舉彈劾了那麽多王公貴族,有的是人情願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


    “他們亦會成為殿下最大的助力。”


    “事不宜遲,二位表哥快去辦吧。”


    “我也先進入博望苑去看住義姐姐,盡可能確保在臨盆之前隱瞞季詹事的死訊,更不能讓她得知殿下即將做的事情,免得義姐姐悲傷焦慮,真動了胎氣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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