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蘇文頓時屏住了唿吸,要進入正題了!


    結果卻見劉據雙手一攤,聳著肩膀道:


    “父皇明鑒,首先,兒臣沒惹任何人,兒臣遭遇刺殺其實是在代父皇受過。”


    “代朕受過?”


    劉徹瞬間蹙起了眉頭。


    “正是,先說那個郭玄子吧。”


    劉據重重點頭,繼續說道,


    “郭玄子被兒臣揭穿詭計時,曾親口告訴兒臣,她有個兄長名叫郭解,此人曾是河內受人敬仰的遊俠,讓兒臣要怪,就怪當今父皇誅殺了郭解全族,卻未察覺郭解還有她這樣一個胞妹,因此郭玄子這迴設計兒臣,本質是在報複父皇。”


    “這還隻是其一。”


    “再說河間王劉授和貫長卿、王定吧。”


    “據兒臣調查得知,劉授的曾祖名叫劉德,與父皇曾是皇族兄弟,而貫長卿和王定亦是劉德的顧命遺臣。”


    “當年劉德來京向父皇獻書答策,非但沒有得到父皇褒獎,還遭到父皇當頭棒喝,以至於迴到封國之後心灰意冷,縱酒聽樂,短短數月之後便一命嗚唿……這筆賬無論是否與父皇有直接關係,劉德的子嗣和這些顧命遺臣都已算到了父皇身上。”


    “因此他們與郭玄子聯合設計兒臣,最終刺殺兒臣,本質仍是在報複父皇。”


    “這是其二……”


    話到此處,劉徹的臉色已經越發不好看了,眉頭也弄成了疙瘩,目光冰冷的盯著劉據:


    “照你這麽說,你這迴在河間國遇刺,還成了朕的錯了?”


    “咕嚕……”


    蘇文則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雙腿已經習慣性的開始發軟,背心悄然升起了一陣寒意。


    完蛋,我徹底被不高興和沒頭腦包圍了。


    好想逃,卻逃不掉。


    他是真不明白劉據心裏在想些什麽,這麽多年以來,他隻見過天子往臣子身上甩鍋,還從未見過有人敢往天子身上甩鍋,今日又是活久見的一天。


    “父皇先聽兒臣說完嘛,接下來的話才是兒臣真正想說的話。”


    劉據卻像是沒看到劉徹的表情一般,自顧自的繼續道,


    “再說河間國的那些貪官汙吏與世家望族。”


    “這就幹係到父皇的吏製和喜好問題了,看看這些官都是什麽成色吧?”


    “其中有那麽一部分,是父皇此前入羊為郎、入粟補官提拔上來的唯利是圖之徒,還有一部分則與此前父皇在緱氏城配合公孫卿蒙蔽父皇的地方官員完全是一丘之貉。”


    “這些人隻聽有人用兒臣命犯孤鸞煞的名頭欺騙了父皇,又知兒臣的‘福星貴人’被設計出現在河間國,便立刻為了獲得父皇封賞而大力配合,是否知道內情都無異於做了刺殺兒臣的幫兇。”


    “他們對上欺騙蒙蔽,對下與當地世家望族聯合欺壓百姓,父皇手底下養了這樣一群蟲豸,如何能夠治理好國家?”


    “而且兒臣絕非危言聳聽。”


    “這些官員今日能配合宵小之徒欺騙父皇,成為刺殺兒臣的幫兇,那麽終有一日,也同樣可以成為刺殺父皇的幫兇。”


    “因此這迴遭遇刺殺的雖是兒臣,但本質依舊是兒臣代父皇受過。”


    “畢竟這些官員,都是在父皇的領導下培養出來的……”


    “噗通!”


    話音未落,蘇文終於再也站不住了。


    他就知道,他早就知道事情一定會向這個方向發展,這對父子隻要見麵準不會有好結果!


    接下來就到了陛下大發雷霆的時候了,加上這次的僭越之嫌,太子這迴作了大死,絕對不可能隻是禁足那麽簡單了……


    結果。


    “嗬嗬嗬嗬……”


    蘇文卻莫名聽到了劉徹的笑聲,並非那種強壓怒火的壓抑笑聲,也絕非蘊含殺意的冰冷笑聲,甚至聽出了那麽一絲爽朗的感覺。


    “?”


    蘇文偷偷抬頭用餘光向劉徹望去。


    隻見劉徹那擰成疙瘩的眉頭竟不知何時已經舒展開來,臉上也並未浮現絲毫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於強者俯瞰弱者的“關愛”笑容。


    陛下這是氣笑了?


    還是氣瘋了?


    又或是……習慣了?


    “?”


    劉據亦是有些奇怪,實在不明白劉徹究竟在笑個什麽勁。


    正常情況下,劉徹現在不是應該怒發衝冠,就算礙於蘇文在不方便抽出七匹狼,也該摔坐席砸案幾了麽?


    難不成“穿越福利”漏洞最近又提升了版本。


    才到這一步就已經開始發揮作用,槍法竟變得如此之準?


    “所以,你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思,未曾考慮任何後果,將他們全以刺殺太子的罪名處死了,還讓自己背負上了一個戾太子的諢號?”


    迎著劉據疑惑的目光,劉徹笑嗬嗬的問道。


    “父皇此言何意?”


    劉據越發有些聽不懂了。


    “嗬嗬,我愚蠢的兒子啊。”


    劉徹又笑了一聲,隨即對已經跪在地上的蘇文擺了擺手,


    “蘇文,你先下去吧。”


    “……”


    蘇文此刻倒有些留戀這個地方了,他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勾了起來,很想知道劉徹今日為何會是如此表現,接下來又打算對劉據說些什麽。


    可是皇命在前,他又實在不敢不從,隻得心癢難耐的“諾”了一聲,起身悄然退去。


    直到這個時候。


    劉徹才又露出了剛才那疑似關愛智障兒童的笑容,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自以為你很聰明,你很厲害,你已可獨當一麵,已經可以在朕麵前妄論國事了?”


    “父皇究竟要說什麽?”


    劉據真心很不喜歡這個笑容,卻又不知劉徹為何有此一問。


    他就隻覺得今天的劉徹極為反常,而且是與“穿越福報”漏洞無關的那種反常,令人完全無法理解。


    劉徹卻是嗤鼻一笑,隨後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書架。


    然後從上麵取下一個盛放著不少簡牘的木匣,“duang”的一聲擺在了麵前的案幾上,對劉據招手道:


    “過來看看吧。”


    “好好看看伱舅父,還有你那兩個表哥是如何評價你這次在河間國做的那些蠢事的,好教你有個自知之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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