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病逝的消息傳迴長安時,舉國震動!


    大漢雙璧,自霍去病英年早逝之後,又痛失僅剩的一璧。


    許多人感到無所適從,甚至是慌亂。


    自劉徹決意與匈奴血戰之日起,大漢雙璧仿佛就是為克製匈奴而生,先是衛青,而後是霍去病,一茬接著一茬令匈奴聞風喪膽。直擊漠北。


    而現在,霍去病和衛青都沒有了。


    又有誰能夠與匈奴鐵騎爭鋒?


    有些投降派、和親派的遺老、儒生、賢良已經做好了上疏勸諫劉徹與匈奴化幹戈為玉帛的準備。


    千萬不要懷疑這些人對外的軟弱。


    劉徹對匈奴用兵若能總是能夠保證勝利,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壓製這些人的聲音。


    否則這些人對內的強勢就會立刻表現出來,到處發聲使得朝局為之動蕩,哪怕劉徹殺伐果斷、血流成河也未必能夠壓製。


    不然你以為曆史上李廣利大敗投降匈奴之後,劉徹的《輪台詔》是給誰下的?


    在《輪台詔》中,除了沒有繼續在輪台屯田駐軍之外,劉徹的政策可曾真正發生了改變?


    並沒有!


    事實上,劉徹駕崩之後,他的政策依舊得到了延續。


    哪怕霍光利用“鹽鐵之議”收拾桑弘羊的時候,雖然借那些賢良文學之口辯駁桑弘羊的同時,讓他們過了一把大肆抨擊劉徹政策的癮。


    但事後霍光其實也隻是象征性的取消了京畿地區小範圍的鹽鐵官營,給了那些賢良文學一個交代,全國範圍內一切照舊。


    對外亦是如此。


    昭帝、宣帝哪個給過匈奴、西域,以及北方的遊牧烏桓好臉色,還不是稍有異動就必定開戰。


    否則在昭帝、宣帝時期,匈奴投降的王為什麽那麽多,西域都護府又是如何建立的,烏桓又是如何被打服的,那句“兵不空出”又是如何實現的?


    正如劉據所說的匈奴一樣。


    大漢比匈奴更大,更加沒有投降與軟弱的資格,麵對外敵來犯,唯有奮力一戰,將其打服、打怕、打到站不起來才是正途。


    指望敵人憐憫、守信和寬容的人,腦子裏裝的都是輪迴之物。


    不過隨衛青的死訊一同迴來的,還有最新的捷報:


    截止這封捷報送出來的時候,在烏維單於的帶領下,匈奴大量人馬已經越過阿爾泰山,跑到了送了彩禮卻還沒娶到大漢公主的烏孫國境內。


    趙破奴等將領一路追擊,斬殺人數多達六萬,俘虜都尉以上匈奴高官百餘人,截獲匈奴七百餘萬牲畜,其中良馬就有九萬之巨。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來不及帶走的輜重物資。


    這種拖家帶口的舉族遷移,的確給了漢軍更多的機會,令匈奴損失極為慘重。


    就這還隻是漢軍方麵俘虜與繳獲統計,還不算匈奴人在逃跑過程中的走散與走失,這次絕對令匈奴傷筋動骨。


    匈奴百萬人口,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五根手指數得過來的世界強國。


    但經過這次遷徙,越過蔥嶺之後如果還能保存下三分一,便已經自已證明,這個烏維單於也並非池中之物,至少算是個人物。


    看到這道捷報的時候,劉徹還不明白怎麽迴事,竟不由的對匈奴刮目相看:


    “想不到匈奴竟如此剛烈,寧願舉族遷移也不向大漢稱臣?”


    “朕敬這個烏維單於是個好漢,今後也高看他一眼。”


    他暫時還沒想過這是因為劉據根本不給匈奴臣服的機會,烏維單於完全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率眾西遷尋找新的活路。


    當然,就算想到了也未必相信。


    且不說他已經傳詔警告劉據不要亂來,就算劉據不聽話,也未必能夠辦成此事。


    畢竟當初霍去病就算沒有在北海撒尿,也同樣封狼居胥,而結果也隻是匈奴暫避鋒芒,待漢軍撤走之後卷土重來。


    這種遊牧民族為主的國家,如果選擇避而不戰,其實是很難處理的。


    “說起來,匈奴為何偏要西遷?”


    劉徹仍在思考烏維單於的意圖,


    “往北或是往東不都是可以的麽,目前雖不知北海以北究竟是何情況,但匈奴以東的烏桓亦是一個選擇,那地方能養活烏桓部族,匈奴過去擠一擠,也並非不能過活。”


    “往西遷移的話……”


    “朕明白了,匈奴這是看出了朕通商西域的意圖,眼下見勢不妙,順勢前往西域暫避漢軍鋒芒的同時,還想卡住這條商道,壞朕的大計!”


    “這個逆子!”


    “朕隻是一句話沒有交代到,他就疏於防範此事,竟給了匈奴反製大漢的機會!”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啊……”


    “不過這迴他初次正式領兵能夠做到這種程度,迴迴傳迴戰報都是大捷,打得匈奴不得不舉族逃走,已經全然出乎了朕的預料。”


    “有這樣的兒子,朕還在苛求什麽呢?”


    “最起碼如今大漢以北,至少百年之內再無能夠侵犯大漢的勢力,戰爭幾乎不可能再發生在大漢的國土上,這已是前無古人的勝利!”


    “至於逃去了西域的匈奴……再也不是大漢的近憂。”


    然而劉徹哪裏知道,劉據逼迫匈奴西遷,亦是一舉多得之計。


    首先,自然是借匈奴之手教育一下蔥嶺以東的那些個不肯加入“西約”,或是仍在觀望的彈丸小國,讓大漢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名和利大漢全都要;


    其次,就是老生常談的“上帝之鞭”計劃;


    再次,這也依舊是養寇自重……匈奴卡了大漢脖子吧,那麽劉徹就不得不處理吧,要處理就得用人吧,用誰?


    當然是劉據這個在攻擊匈奴方麵既有手段又有經驗的兒子。


    難道還非要舍近求遠,來迴調動將領和兵馬麽,不要糧草的麽?


    反正就算劉徹有自己的想法,不希望劉據繼續留在西域,要求他盡快迴長安複命,他也會以此為借口強行自薦,到時候劉徹就算不滿,也大概率會勉強同意,而不至於與他撕破臉。


    畢竟這個理由的確很正當、很說得過去嘛。


    就算劉據抗旨不遵,那都是出於一片忠心與孝心,總能說得過去……


    “說起來,如今大漢再失一璧,正是朝野內外人心動蕩之際,這個逆子倒成了一粒大漢不可或缺的定心丸,又給大漢再添一璧,足以堵住那些鼠輩的嘴。”


    “樓蘭之戰,姑師大捷,浚稽山大捷,趙信城大捷,還有新龍城大捷。”


    “這個逆子參與的戰事,每一戰都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匈奴隻怕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朕的兒子為何竟能比衛青和霍去病還要勇猛,出手便令其毫無還手之力。”


    “這還用猜麽?”


    “衛青與霍去病體內隻有衛氏的血脈,而劉據體內,卻同時有朕和衛氏的血脈,他自出生那日起便已注定不會是凡人了。”


    “說起來,據兒出征已有許久。”


    “衛子夫始終牽掛著他,如今衛青又不在了,他若能夠迴來,亦可給衛子夫一些慰藉。”


    “還有他的妻兒,劉弗陵那孩子如今已經會走路了,他卻還未好好抱過,倒是朕抱得更多。”


    “朕……亦有些想念他了,這兩年沒有他在長安給朕惹事,雖然省心了許多,但也無趣了許多,還是迴來吧。”


    “至於他在奏疏中提到烏孫國向漢軍求援的事情。”


    “匈奴如今已是喪家之犬,讓趙破奴那些人去應該也不是問題。”


    “正好也讓他迴來好好養養,可別似霍去病那般在苦寒之地熬壞了身子,衛青比朕去得早,恐怕亦有這方麵的緣故。”


    “若是再失了這個逆子,才是朕與大漢最大的損失。”


    “蘇文,擬詔!”


    ……


    玉門關。


    劉據一路護送衛青的遺體到了此處。


    接下來的路,他便不能親自相送了,衛青有自己的歸宿,他的歸宿便是隨葬劉徹的茂陵,這對於任何一個臣子來說,都是最大的榮耀。


    劉據猶記得衛青閉上眼睛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據兒,舅父此生從未似今日這般安心……”


    “你母親,你那幾個表哥表弟,霍光,霍嬗,還有衛霍兩氏的族人,今後便由你來擔待了。”


    “你比舅父尿的遠,一定也會比舅父做的好。”


    “告訴你母親,來世我與她仍作姐弟。”


    “告訴你舅母,她對衛氏的知遇之恩我還是記得的。”


    “告訴你父皇,君是君,臣是臣,各安其職罷了,我至死都未曾怨過他……”


    “告訴你那幾個表哥表弟,尤其是衛伉,我一直以來都……為他感到驕傲,哪怕他將我的臉丟盡的時候。”


    望著漸漸遠去的運送遺體隊伍,這些天一直繃著的劉據,終於放聲喊出了那句:


    “舅父,一路走好!”


    這一刻他眼淚終於自臉頰滑落。


    不是不夠親,穿越這些日子,他早已不像最開始那般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衛子夫、衛青、霍光、義妁、韓淩……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都走進了他的心裏,成了他最重要的親人。


    也包括劉徹。


    雖然劉據始終防範著劉徹,算計著劉徹,但直到目前為止,這位便宜父皇其實一直都在盡著父親的職責,而不像史書中那般冰冷與絕情。


    這些,劉據都能清晰感受到,隻是始終不敢放鬆警惕。


    “大將軍,一路走好!!!”


    隨行的將士們分成兩列,組成了一條長達數裏的長龍,夾道送別這位曾在曆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龍城飛將。


    有人紅了眼眶,有人開始啜泣,有人泣不成聲。


    天邊的朝霞越發紅豔,陽光灑在衛青的棺槨上,似是也在盡力渲染這個男人波瀾壯闊的一生,那是血一般的顏色。


    待劉據收拾好心情,迴到大帳的時候。


    蘇武與劉細君已經在帳外等待。


    蘇武眼眶又紅又腫,劉細君臉上的妝容亦有些花。


    “殿下,眼下提及此事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但末將職責所在,又不能不提,隻有請殿下擔待了……”


    蘇武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的道。


    劉據擺了擺手,道:


    “你要說的,是烏孫國向大漢求援的事吧?”


    一看劉細君一起來了,是什麽事自然就是明擺著的。


    “正是,不知殿下如何決定?”


    蘇武躬身問道。


    “救援是一定要救援的,我已命人前去探查烏孫國目前的情況,如果情況符合我的預期,漢軍就與和親隊伍一同前往。”


    劉據微微頷首,目光移到了劉細君身上,接著又問,


    “你呢,已經做好準備了麽?”


    “迴殿下的話,侄女已將烏孫的語言學了個通透,接下來全聽殿下安排。”


    劉細君低垂著眼眸說道。


    她早已明白和親的命運是無論如何也更改不了了,畢竟那可是劉徹的詔命。


    不過劉據說能讓她不必遵照烏孫有悖人倫的習俗,也不必真的委身於獵驕靡那個垂垂老者,這對她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不錯,最近說話也有些中氣了。”


    劉據讚賞的點了點頭,


    “等去了烏孫,說話要更加大方自信,令烏孫人不敢正眼瞧你,什麽都不必害怕,因為你的身後是連匈奴人都隻能望風而逃的大漢鐵騎。”


    “而你,是來施舍和搭救烏孫的,你是他們的恩人,大漢是他們的救星。”


    “明白了麽?”


    “侄女明白。”


    劉細君垂首應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這姑娘自信之後,人也越發水靈了。


    正說著話的時候。


    郭振小跑著前來向劉據稟報:


    “殿下,前往烏孫的斥候迴來了。”


    “情況如何?”


    劉據也不避著蘇武和劉細君這兩個當事人,徑直問道。


    “匈奴人逃入烏孫國之後,縱兵燒殺搶掠,掠奪了大量的牲畜,還綁了許多烏孫人強迫為奴,跟隨他們一同西遷。”


    郭振答道,


    “烏孫國受難臣民十之有三,烏孫國王獵驕靡殘部逃入山中,二王子大祿的兵馬,和王孫軍須靡的兵馬皆被匈奴殺的潰不成軍,軍須靡更是被匈奴人活捉。”


    “如此就可以發兵救援了。”


    劉據沉吟道,


    “命人通知趙破奴,收到命令即刻殺入烏孫國,若遇烏孫國王獵驕靡,找個時機暗箭將其射死,將此事安在匈奴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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