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和盧家公子單獨見了幾次麵,雲在臉色日複一日地變黑。

    阿衡遲鈍沒有看出,倒是思爾看到此情此景,依稀想起某人的威脅,自覺離雲在遠了些。

    某次,阿衡與盧莫軍出去喝茶。

    二樓茶座,靠窗,竹簾,古色古香,燃了佛甘羅,香氣淡雅撲鼻,阿衡心境甚是溫和。二人聊了一些趣事,誌趣頗是相投,不覺時間過得很快,漸到黃昏。

    天氣預報,晚間b市有雪。

    阿衡看了看時間,正想做幾句結語告辭,盧莫軍卻盯著窗外,看到什麽,忽然笑了,莫名來了一句,帶著嘲諷和瞧不起:“阿衡認識言家龍子嗎?”

    阿衡掃向窗外,茫茫一片的人海,遠去的什麽,在霜色中看不清。她放下自己一側的竹簾,微笑問他:“言家龍子,指誰,做什麽解釋?”

    盧莫君笑:“按說你該認識的,和你哥哥也算是好友,隻是現在,大家都不齒和他來往。你想必也很少從你哥哥那裏聽說。”

    “他……”

    “軍中元老言帥的長孫,軍派有名的太子。因為有些龍陽的惡癖,大家起了個外號叫‘言龍子’,對這人,名副其實。”

    “哦。”

    阿衡又耐心喝了幾盅茶,摸摸壺,溫嘟嘟的,已經蒸發了甘甜,才微笑地說:“盧先生,天不早了,家裏估計做好晚飯了,我先迴去。”

    盧莫軍失笑:“我們好歹算作朋友,不用一直這麽客氣喊我盧先生吧。”

    阿衡點點頭,淡淡地笑開山水,說:“好吧,盧莫軍,再見。”

    窗外風緊,飄起了雪片。

    阿衡轉身下了樓,撐起茶樓階前的傘,隻身走進雪中。

    從那一天起,她和盧莫君不再來往。

    思莞問為什麽,阿衡隻說了一句話:“次次都請喝茶,喝得人倒牙還不給點心吃。”

    我說盧公子,人孩子就這點愛好,愛吃甜的。沒結婚時這點小要求都不給滿足,長此以往孩子怎麽敢嫁給您種田生娃傳宗接代您說是不?

    思莞想想也是,埋怨:“我說盧莫君你也忒小氣,給我妹妹買籠甜包子能花你多少錢啊?”

    盧莫軍大囧,揮淚:“我真以為她是個風雅人兒,生性淡泊的。”

    思莞說:“我靠我妹妹能裝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這你都看不出還發展毛?再說,風雅人不是人風雅

    人不用吃喝拉撒啊?”

    於是,這一次的紅娘思莞做得不甚痛快,又連續介紹了幾家青年才俊,結果次次約會,次次家裏那姓雲的小子捧著心口做西子,心絞痛得我見猶憐。

    阿衡還沒抬腳就昏厥,阿衡一推辭立刻漸漸蘇醒,茫然著雲一樣的眼睛拉著他的手,溫柔萬分:“思莞哥,我是不是病得太厲害,耽誤你們的事兒了?”

    思莞含血,心想你一天倒八迴次次都倒阿衡懷裏你問我?嘴上卻咬著牙說:“沒事兒,哪天哥一定帶你好好體檢!”

    雲在笑得牙齒細米似的,說:“我這是娘胎裏帶的病,上次做手術好了九分,隻剩一分,不定時發作,醫院檢查不出來的。”

    思爾在一旁偷笑,看兄長臉青,酒窩都沒了,把他拉了出去。

    阿衡早就看出端倪來了,揪雲在腮幫,麵團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說:“雲在你折騰什麽呢,一天演八迴你累不累?”

    雲在很嚴肅:“溫衡,我跟你說我愛你,不然我娶你吧?”

    阿衡也很嚴肅:“雲在你要是再敢犯戲癮演三十萬的戲,信不信我拿拖鞋抽死你?”

    她記仇三十萬,很多年。

    雲在:“我怎麽演了?你哪隻眼看見我演了?我是城隍廟的弟子,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思爾探了個腦袋,冷笑:“和尚,你今天晚上再跟我搶羊肉片我捏不死你。”

    雲在:“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久病纏身,不吃肉會掛掉的。”

    思爾翻白眼,呸,施施然飄遠。

    雲在依舊膩在阿衡懷裏,小時候的模樣,說:“阿衡我娶你吧,要不,你娶我也成。”

    阿衡說:“哎哎,別動別動,眼睫毛掉眼裏了。”

    她給他撿眼睫毛,極其認真淡定。

    他懶了,懶得說話了,窩進她懷中,索性睡個天昏地暗。

    一覺好眠,曉春花開。

    年裏年外,有一天阿衡碰到了孫鵬。

    多年的朋友,寒暄近況才知道,這廝在做股票行當,舍得下本錢,賺了不少。

    他轉了轉桃花目:“阿衡,你雙腮泛紅眼含喜氣,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阿衡笑:“是是,承你吉言,明天訂婚,後天嫁人。”

    孫鵬靠在樹旁,也笑:“溫衡,我問你個事兒,成嗎?”

    “

    你問。”

    “假設,我說假設啊,讓你養隻豬,你是願意養個沒毛沒病的,還是願意養個有缺陷,嗯,比如說眼瞎一隻耳朵聾一雙腿廢了的那種?”

    “……您說呢?”

    “啊,不對,不該這麽問。我是說,如果給你個有缺陷的豬,你願意養嗎?”

    “吃得多嗎?”

    “多。”

    “有膘嗎?”

    “應該……沒。”

    “鬧人嗎?”

    “鬧。”

    “脾氣好嗎?”

    “惡劣至極。”

    “我養它我有毛病啊?”

    “哦……也是,都正常人,有毛病,才要它。”

    孫鵬若有所思,笑笑,抬腳剛要離去,忽而又轉身對著阿衡:“等有一天,我送溫姑娘一件大禮,你即使不喜歡,也一定不要放棄。”

    繼而遠去,背骨如樹身。

    算算時間,過完元宵節,再有兩天就要開學。溫母給阿衡、雲在提前訂了飛機票。

    阿衡趁著開春天氣漸暖,從花市買了一袋種子,忙碌了些夜晚才種齊。央了大院兒裏剪枝的老園丁讓他閑時照看,可憐種子抽條熬不過時賞它們一口水喝,活不活,看命。

    老園丁笑了,嗓門大:“姑娘,那裏麵一年前就不住人啦!”

    阿衡也笑:“我知道。”

    老園丁愛花,阿衡給他買了幾盆玉蘭做人情,說:“麻煩您了,我得空了就迴來。”

    思莞被媽媽逼得緊,處了個女朋友,長得很漂亮,意外的,眉眼跟思爾有些相似,隻是靦腆得很,見人沒話,也不愛笑。

    溫母卻把這準媳婦當個寶,整天兜懷裏寶啊乖地叫著,看這姑娘的眼神甚是慈愛,跟看救命稻草似的。

    思莞對女朋友也很滿意,當著倆妹妹的麵就敢膩歪,把倆人惡心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世一般,溫老皺眉頭表示不滿,可惜一票對四票,小輩不買賬,隻能悻悻然敗下陣來。

    阿衡雲在收拾好行李,第二天要搭乘飛機。

    思莞、思爾一合計,說:“走吧,咱們出去玩通宵吃飯唱k,你們這一走,保不準半年見不了一麵。”

    思莞打電話約了達夷、陳倦。這兩位最近建築公司開得風生水起,瞞著辛老,小日子蜜裏調油

    。

    結果等了老半天,酒過三巡,卻是陳倦一人來的,他支支吾吾說達夷有事。

    思莞喝了幾杯酒,有些醉:“辛達夷架子大了,我也請不動了不是?”

    陳倦幹笑:“真有事兒脫不開身,我自罰三杯,代他給你,啊,還有阿衡、雲在賠罪。”

    說完倒了滿滿的三杯,穩當喝完,含笑望著眾人,甚是明媚。

    思莞不好說什麽,添了座位又點了酒菜,請陳倦入席。陳倦坐在了阿衡旁邊,心中思量,雖然認識思莞最早,卻和阿衡最親密。

    大家在飯桌上說說笑笑,陳倦本來就是個心思巧銳的人,連講了幾個笑話,然後,大家笑得死去活來。

    思莞死去活來。

    思爾死去活來。

    阿衡死去活來。

    雲在窩在阿衡懷裏死去活來。

    陳倦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起了某些熟悉的場景,然後感歎,不就換了個演員嗎,老娘怎麽還就看不下去了呢?麵上卻依舊是明媚的笑容,不見半分遲疑。

    服務員上了一盤番茄燉排骨,思莞坐阿衡對角線,慌忙招唿服務員放自己一側,有些尷尬地看著阿衡。

    阿衡詫異,心裏卻好笑,站起身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入口中,咀嚼。

    肉軟湯鮮,嗯,很好吃。

    大家懸著的心放迴了原處。

    雲在微笑:“怎麽了,我點的排骨有問題嗎?”

    眾人連唿沒問題,阿衡笑笑,給雲在撈了幾塊排骨,說:“你多吃點兒,別迴去又鬧著沒吃飽。”

    他們打的去ktv,思莞、思爾一輛車,阿衡、雲在、陳倦一輛。

    陳倦坐在副駕駛座,走到半路接了一個電話,像對達夷的語氣,隨著風聲斷斷續續的,阿衡聽著隻是模糊。

    “嗯……他們沒生你氣……你照顧好他就行了……什麽……藥過期了……哦……我知道了……我現在買新的給你送過去……”

    陳倦轉頭,抱歉地看著兩人:“咱們去ktv之前恐怕要拐個彎,我得買個藥。”

    阿衡問:“怎麽了,是不是達夷生病了?”

    陳倦笑得臉僵:“沒,一個朋友,發燒兩天了一直沒退,家裏又沒人,所以達夷去照看下。”

    阿衡、雲在點頭,陳倦讓司機走到國營藥房。

    下車時阿衡

    跟著也下來了,幫他選藥。

    她說:“大夫,環丙沙星、頭孢氨片,一樣三天的量。布洛芬三粒,嗯,不要片劑,要膠囊。”

    付了錢,阿衡把裝藥的塑料袋遞給陳倦,低頭指著藥叮囑:“環丙、頭孢是消炎的,每天要在三餐半個小時之後吃;布洛芬不是片劑,不苦,一天一粒,退燒之後,就不要再讓……他吃了。”

    陳倦點頭,笑得比哭難受,說:“我知道,我記住了。”

    阿衡抬頭,本來笑得溫和的麵孔卻有些詫異:“你的眼怎麽紅了?”

    陳倦卻扭臉不看她:“小姑奶奶,你沒看,夜晚風大,迷眼。”

    她頷首說:“我們等著你。”環顧四周,是一個高檔住宅區,說,“是這兒吧,你快去快迴。”

    她轉身,擋著風,朝車上走。

    他步子飛快,走到哪裏,終於忍不住,眼淚落了滿臉。

    2005年2月,溫衡、雲在飛迴h城。

    3月,紈絝言龍子,出席陸氏新年度春裝發布會,與陸氏孫同起同坐,言笑耳語,關係親密,眾人非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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