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是嗎?”對麵的少女帶了醉態,“如果誠心奉勸一句,不知道你會不會放在心上?”

    “什麽?”阿衡怔忡,四周一片喧鬧嘈雜,被思莞和言希的老同學灌了幾杯酒,意識有些遲鈍。

    今日,是思莞和言希初中同學聚會,見她在家中無聊,言希便把她也拉了過來。

    本來以為會尷尬,但出人預料的,是一群率真可愛的人,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並無許多疏離。

    旁邊的旁邊,言希和思莞低聲耳語,兩人不知說起什麽,笑得正開心。

    坐在她身旁的,是言希的昔日同桌,一個美麗幹淨的女孩,和言希開起玩笑,也是關係鐵錚錚的。

    “離言希遠一點。”那女孩望著她,一聲歎息。

    “嗯?”阿衡喝過酒,帶著微醺的鼻音。

    “我是說……”那女孩附在她的耳邊。

    “和我們阿衡說什麽呢,林彎彎?”言希微微揚起酒杯,打斷了她。

    “說說你初中那些光輝事跡唄,每次幹完壞事都把罪證扔到別人桌子上,然後裝小白、裝無辜,害大家不知道被班頭批過多少次!”林彎彎口齒伶俐。

    “這麽陳年爛穀子的事你還記得!”言希笑,“哎哎,我說林彎彎,你別是暗戀我吧!這麽注意老子。”

    “放屁!”林彎彎笑罵。

    旁人笑:“咱們哥們兒,從初中時就特愛看這倆活寶掐,每次都能把人逗得沒命。”

    “不過那會兒還真有這事兒,言希你丫個不厚道的,當時被連累最多的是哪個倒黴蛋來著?”某一人遙想。

    “丫的全廢話,除了思莞還能有誰?”某一人怒。

    言希踹兩人:“滾滾,某某和某某你們別以為老子這麽專一隻欺負溫思莞,還記得當年校花的那封情書不,那是寫給老子的……”

    “靠!咱們兄弟還因為情書的歸屬問題打了一整個學期,原來是寫給你丫的!兄弟們,上,滅了這禍水,為民除害!”

    一群男孩子打起來,亂作一團,烏煙瘴氣的模樣,無法無天。

    “阿衡,你權當看笑話。”思莞走到阿衡身旁,遞給她一瓶果汁。

    “溫思莞……思莞,我敬你一杯酒。”林彎彎站起身,步履有些不穩,雙頰是酒醉後不自然的紅。

    “林彎彎,你醉了。”思莞微笑,露出清爽的酒窩。

    “老同學讓你喝,你是喝還是不喝?!”林彎彎舉起啤酒,遞給少年,瞪大眼睛,嗔怒嬌俏的模樣。

    “十一點了。”思莞望了腕表,緩了語氣,“彎彎,你醉酒迴家,伯母一個人會擔心。”

    “那你呢?溫思莞,你呢?”林彎彎笑,喃喃的聲音。

    思莞淡淡皺眉,不作聲。

    阿衡望天,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

    一陣風過,吹亂了她的黑發,她伸手想要撩向耳後,指間卻是一陣溫軟的淡涼。

    迴頭,是言希的笑顏,他拉著她的手走向另一側,微微低頭,小聲開口:“小孩子,做電燈泡會惹人厭的。”

    阿衡默,點頭。

    轉眼,那人卻笑顏明媚,把她拉到一眾老同學麵前,得意驕傲的表情:“看,看,這是我家阿衡,長得可漂亮了做飯可好吃了說話可可愛了人也可有趣了,怎麽樣怎麽樣?”

    眾人哄笑:“言希呀言希,也可別噎死了,說這麽一串話。”

    言希齜牙:“一群沒文化的,懂得啥叫口齒伶俐不?”

    “哎,阿衡不是說是思莞的妹妹嗎,怎麽成你家的了?”

    “屁!這明明是我家閨女!”

    言之鑿鑿,振振有詞。

    阿衡赧然,吼起來:“呀!言希,吵死了!”

    言希閉嘴,轉身,歉然的表情:“我們阿衡隻是害羞了,平時還是很溫柔的好孩子的。你們可別誤會……那誰,別偷笑……丫的,對對,就說你呢,大胖,你丫別抖了,一身肥油都抖出來了。”

    眾人汗,齊聲:“我們阿衡……辛苦你了!”

    阿衡軟軟糯糯地迴了過去:“為人民服務。”

    眾人笑噴,這孩子也是個活寶。

    被叫作大胖的男孩子笑得尤其厲害:“言希,自從你那年休學,我就沒笑得這麽開心過了。”

    氣氛,驀地,變得有些冷場。

    休學?誰?言希嗎?

    阿衡迷惑,望向眾人,大家似乎想起了什麽,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言希卻笑眯眯的:“你們還記不記得咱們隔壁班班花,當時迷老子迷得不得了,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眾人訕訕附和:“是呀是呀,好久不見了,不知道怎麽樣了,言少您一向魅力無窮的。”

    “客氣客氣

    。”

    言希寒暄著,帶著阿衡,在酒酣耳熱之際,微笑著從容離去。

    走至酒店門前,思莞和林彎彎正在爭執著什麽。

    “思莞,再這樣下去,你會被言希拖累,你的人生會被他完全摧毀!”那女孩言辭激烈、擲地有聲。

    “林彎彎,你不了解阿希,不要亂說話。”思莞的目光有些冷然。

    “他那種樣子,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到時候會傷害到你的。”林彎彎有些頹然,字字帶著壓抑。

    言希站在不遠處,目光淺淡,不可捉摸。

    阿衡抿抿唇,幹幹淨淨的嗓音:“迴家吧。”

    “你不想聽下去嗎?”言希的聲音,帶著浮雲飄過的不真實。

    “聽牆腳,不是君子該做的事,對不對?”阿衡笑。

    “阿衡,我休過學,初三那年。”言希把手塞進口袋,淡淡瞥過不遠處依舊專注爭執的兩人,淡淡開口。

    阿衡點頭。

    “因為……生了一場病,在家休養了很久,林彎彎無意間,看到過我生病的樣子。”少年帶著微涼的嗓音,微涼的語調。

    “這樣啊。”阿衡低頭,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然後,醫生說,這個病,會再犯的。”

    “然後呢?”阿衡微微抬眼。

    “然後,沒了。”言希噓了一口氣,指尖輕輕垂下。

    “哦。”她點點頭,想起言老臨行時對言希的不放心,琢磨著什麽,皺了眉,複又鬆開。

    “阿衡,我知道,林彎彎今天,想對你說什麽。”路燈下,稀稀疏疏的行人,他凝視著遠方,想起了什麽。

    “什麽?”阿衡笑。其實,她不怎麽想知道的。

    “言希是一顆裹著毒藥的糖果,有多香甜,就有多惡毒。”言希的嗓音異常冷靜。

    “你怎麽知道?”阿衡吸吸鼻子。

    “她對我說過,剛剛,吃飯之前。”言希手輕輕握成拳,放在唇邊,微微笑開。

    阿衡輕輕揉了揉心口,不知是不是那裏有些不舒服,清脆的撕破紙的聲音,她覺得自己隱約聽到。

    “為什麽告訴我?”

    言希轉身,頓住了腳步,依舊是大大清澈的眼睛,望入深處的暖暖的燈光。

    “你的髒話是我教的。

    ”

    阿衡窘迫,前些日子,陳倦把那日她說髒話的情景繪聲繪色地描述給了言希。

    “所以,關於我的壞話,隻有我才能告訴你。”

    笑。

    這又是多驕傲的事,還值得如此鄭重其事。

    阿衡搖頭,帶著服氣。

    七月份,天已經十分炎熱,小蟲子晃來晃去,伴著蛐蛐兒的鳴叫,倒也熱鬧。

    本來說打車迴家,但是倆人掏了口袋,加在一起,還不到十塊錢。

    兩人出門,如果不是特定目的,都沒有帶錢的習慣。

    怎麽辦?

    言希抓著皺巴巴的幾塊錢,看著前麵亮著燈的幹淨麵攤,笑:“走,吃麵去。”

    阿衡疑惑:“夠嗎?”

    言希伸出一根指頭:“一碗夠了。”

    阿衡點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吃著我看著是吧?”

    言希黑線:“我在你心中就這覺悟?老子好歹是個男人好吧,嘁!”

    阿衡笑:“哦?那我吃你看著。”

    少年沒了底氣:“我們一起吃。”

    阿衡抿唇微笑嫌棄:“不要,你這麽愛噴口水……”

    言希怒:“我什麽時候愛噴口水了!”

    阿衡退後,表情凝重:“現在,以你為圓心,水分子正在擴散……”

    少年惱羞成怒:“我丫就不該教你說普通話,個死孩子,說話可真是順溜了!”

    阿衡不買賬,攤手:“我自學成才的,跟您無關。除了媽字奶字開頭的,您還教什麽了……”

    言希甩手,憤憤:“吃麵吃麵,老子餓死了!”

    練攤煮麵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模樣。

    “這姑娘是童工吧?”言希對著阿衡耳語。

    “呸!怎麽說話呢,你才童工,你們全家都童工!”小姑娘鄙視。

    言希撇嘴:“你到十八了嗎?身份證戶口本營業證衛生許可證都拿出來!”

    “我憑什麽給你看呀,你誰呀你!”

    “我憑什麽給你說我誰呀,你誰呀你!”

    “大半夜哪來的神經病,你丫是不是踢攤的!!”小姑娘抓狂了。

    阿衡上前,笑:“小妹妹,一碗麵,不放蝦米,多煮些酥肉。”隨即斜睨言希。

    多大點兒的小姑娘呀,丫的還能跟人吵得風生水起,完全的心智不健全。

    言希卻眨巴著大眼睛,無辜地吹口哨望天。

    這廂,小姑娘狠狠瞪了言希一眼,轉身,開始煮麵。不一會兒,晶瑩剔透的麵,齊全的配料,一旁咕嘟著的骨頭湯,麻利地入了鍋。

    “好香。”又過了會兒,阿衡嗅到四周彌漫的麵香,漫開笑意。

    “不是我吹,咱做的麵可是我們這條街最好吃的。”小姑娘得意揚揚,端著麵,放到阿衡麵前。

    “這麽厲害呀,今天要好好嚐嚐了。”阿衡含笑,順手把湯勺和筷子遞給言希。

    小姑娘極有眼色,又端過一副碗筷,臨走時,不忘用鼻子朝言希哼了一聲。

    “招人煩了吧?”阿衡譏笑。

    言希用筷子卷麵,鋪到勺中,一根根,瑩潤的色澤。

    他把勺子伸給阿衡,漫不經心開口:“這個小丫頭,和林彎彎小時候賊像,一樣的兇巴巴。”

    阿衡愣了愣,半晌,才接過勺子,無意識地放入口中,筋道香濃的麵,鮮美可口。

    他也低了頭,唿哧唿哧吃麵,微弱燈光下的側臉,投過淡淡的影,麵容有些不清晰。

    阿衡驀地,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哦,是了,她在巷口的早餐攤前,第一次見到他,也是這樣的側臉。

    隻不過,那時,這少年頭發還長,幾乎沒了頸,眼下,隻在耳畔,短而削薄。

    “哎,又吃頭發上了。”阿衡歎氣,掏出手帕,擦過言希額角碎發上的湯汁。

    “頭發多真是麻煩。”言希抬起光潔的額,揚起笑,從碗中夾過一塊酥肉,放到阿衡唇邊,“吃。”

    阿衡笑,謹慎地用另一雙筷子接過肉,才敢放進口中。

    “嘁,本少的筷子有毒嗎?”

    “……有口水。”

    “……”

    這幾日,言希在阿衡身後,欲言又止,晃來晃去,像個尾巴。

    “你有事?”阿衡盡量心平氣和。

    “衡衡呀……”笑容燦爛。

    “好好說話!”阿衡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呃……阿衡,你應該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吧?”正經了一分鍾。

    “什麽什麽日子,當然是返校領成績單的日子!”阿衡振振有

    詞。

    “毛?我怎麽不知道後天領成績單?”言希驚悚了。

    阿衡吸吸鼻子:“我記得你當時正撕書疊飛機。”

    “這個世界對我是如此的殘忍,竟然在大喜的日子讓老子知道這樣的噩耗……”言希飆淚。

    “什麽大喜的日子?你訂婚還是結婚?”阿衡湊了過來,炯炯有神。

    “屁!老子生日!”言希揉頭發,怒指,“身為本少的女兒,你丫竟然不知道本少的生日,太讓本少痛心疾首了!”

    “哦,那你到客廳痛著吧,別堵在廚房,熱死了。”阿衡笑得雲淡風輕。

    “衡衡啊!我的天殺的女兒溫氏衡衡呀!”

    “滾!”

    領成績單,哦,據說還是某人生日的那天,班裏的同學圍了一群,嘀嘀咕咕:“哎哎,你們說,今兒言大美人兒這麽哀怨,是因為沒考好還是失戀了?哥們兒,快過來下注!快快!”

    “我押一個饅頭,失戀!”

    “老子押一包子,沒考好!”

    “一糖堆兒,失戀!”

    “倆奧利奧,沒考好。”

    “那咱仨鬼臉嘟嘟吧,肯定是失戀。你們沒看見言希和肉絲之間的暗流洶湧若隱若現嗎?”

    肉絲穿著高跟鞋,冷笑而過:“老娘四個透心涼老冰棍兒,坐莊,通吃!”

    “一幫缺心眼兒、沒眼力見兒的,不知道今兒言妖精生日,有人沒送禮物嗎……”某肉絲恨鐵不成鋼,說“有人”的時候,鳳眼微微瞟向阿衡。

    “哦。”眾人作鳥獸散,別人的家務事,又不是豔史野史,還攪和個屁!

    “阿衡,你真沒準備?”言希頭頂一片黑雲。

    “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忘了。”阿衡軟軟迴答。

    辛達夷一旁竊笑。

    “笑毛!”言希怒。

    辛達夷不忿:“嘁!你丫這麽有出息,怎麽不朝著阿衡吼?虧老子還送你丫遊戲機呢,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說沒就沒了!”

    言希涼涼接嘴:“你丫注意漢語的正確使用哈,明明是你把老子的遊戲機給玩壞了,這個是‘賠’,不是‘送’,知道嗎?”

    “小氣勁兒。”辛達夷驀地想起什麽,開口,“陸流她娘今天在香格裏拉擺了一桌,說給你過生日,讓你早點去。”

    登時,言希拉了臉:“不去,

    阿衡做了中午飯。”

    阿衡悠悠噠噠開口:“家裏米沒了,今天沒做……”

    思莞也剛領了成績單,走了過來,笑:“走吧,言希,林阿姨精心準備好幾天了。”

    阿衡淡淡看了言希一眼,跟著思莞一起向前走。

    言希默,不情願地挪了步子。

    到了香格裏拉,排場絲毫不輸上次的酒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林若梅依舊一身白色旗袍,豔紅挑著銀絲的梅花,白潤的海珍珠耳釘,溫婉而高貴。

    “壽星來了。”她笑著起身,迎向言希。

    阿衡剛抬起左腳,言希卻擋在她的身前,淺淺笑道:“林阿姨,今天麻煩你了。”

    思莞、辛達夷都有些詫異。

    林若梅望向言希,餘光恰好從阿衡身上瞄過:“今天你過生日,言伯父去了美國,阿姨怕你們兩個小孩子在家裏做不好飯,所以讓這兒的主廚做了些你愛吃的。”

    兩個?言希掃了思莞一眼,思莞比了口型:我媽說的。

    辛達夷看了四周,皮笑肉不笑:“喲,林阿姨,您吃飯還帶著保鏢呢。”

    林若梅淡哂,揮揮手,領頭的秘書帶著一群黑衣墨鏡的健碩男子走了出去。上次見過的那個模樣斯文的秘書似乎姓陳,離開時深深看了言希一眼。

    阿衡下意識垂眸,言希的左右腳,又是那樣交疊相依的姿勢。

    眾人入座,服務員布菜的空當,林若梅笑著對思莞開口:“瞅瞅,瞅瞅,阿衡真是個美人坯子,相貌可是集中了你爸媽的優點。”

    思莞望著妹妹,笑:“是呀,爺爺、爸爸媽媽都寶貝她寶貝得很。”

    阿衡微笑:“哪裏哪裏,林阿姨您客氣了。”

    上了蛋糕,思莞、達夷點了蠟燭,言希許了心願。

    林若梅笑得暗香溫柔:“寶貝兒,跟姨說你許了什麽願。”

    言希抓起奶油一把砸在林若梅臉上,笑得恣意:“我呀,我許願,在我瘋之前讓我多活幾年。林阿姨,你說這願望好不好?”

    思莞、辛達夷呆了,不知所措地看著高雅雍容的林若梅滿臉奶油,滑稽可笑。

    “寶貝兒,這願望不好。”林若梅不怒卻笑,輕輕揩去奶油,眉眼俱是溫柔,“你從小就是個瘋孩子。”

    寶貝兒,你的行為就像個幼稚的娃娃,拙劣的惡作劇。

    思莞見

    林若梅沒惱,心中不停地想要壓下一些讓他懼怕的東西,欲蓋彌彰著將錯就錯,抓起奶油,開始砸大家。

    辛達夷是個缺心眼兒愛鬧的,不一會兒就把整個包廂鬧得天翻地覆,奶油砸得四周都是。

    言希是壽星,蛋糕又是三層的,於是最後幾乎成了雪人,頭發臉上甚至睫毛上都沾了很大一坨奶油。

    阿衡笑得直不起腰來,卻被言希用手抹了一臉黏糊糊的甜膩的東西。

    包廂的門開了,陳秘書拿著一個黑色的相機走了進來。

    “小陳,你看看這群孩子,鬧成什麽模樣了,給他們拍張照,留個紀念。”林若梅笑,點了一支女式涼煙,指向一群人。

    小陳有些驚疑不定,望向林若梅,遲疑了幾秒才開口:“是,林董。”

    “啊,言希,老子貌似很久沒有跟你一起照相了,是不是?”辛達夷搭上言希的肩。

    思莞微微皺了眉:“我記得,阿希好像有兩年沒拍過照了,卻總是給別人拍。”

    言希笑:“是兩年零七個月。怎麽拍?”

    他站在那裏,融化的奶油一滴滴滴下,覆蓋在白色之下的麵龐,除了隱約的輪廓,如同雕塑一般,眉眼是空蕩蕩的蒼白。

    “坐下,行嗎?”他坐在沙發上,微微抬起頭,笑,“這樣,可以嗎?”

    “小陳,你拍照技術一向不錯,今天一定要拍清楚一些,不要平白浪費了我們言希的好相貌。”林若梅吐了一個煙圈,唇色若梅,滿目的星光曼麗。

    小陳拿著相機的手卻在顫抖。

    “給我。”阿衡淡淡開口,站在小陳對麵。

    “什麽?”這個男人在強裝鎮定,她站在他的身旁,能強烈感覺到他氣息的慌亂。

    “相機,給我。”她不笑不怒,不溫不熱,不懦不堅。

    小陳望向林若梅,林若梅卻笑,無所謂的姿態:“由她。”

    阿衡拿過相機,透過鏡頭,輕輕歎氣。

    那少年,小小地定格在其中,左腳右腳,踩著難道就會安心許多嗎?是很艱難的艱難吧,才寧願用左腳的靈魂去拯救右腳的靈魂,卻不敢輕易相信了別人。

    “言希,抬頭。”

    少年有些艱難地直起脖頸,望見的,卻不是如同黑洞般惡意嘲弄的鏡頭。

    那個少女,薄唇含了笑,眸中是絲絲縷縷從容漫向遠方的溫柔,隨意

    得像是沒入清水中一點點化開的黛墨。

    他有些迷惑。

    她望向他的眼睛,笑得山水同色:“言希,鏡頭,鏡頭,對,這樣看著鏡頭。”

    言希一瞬間也笑了,眼睛迴望入她的眼。

    她眨了眼,同時,哢嚓按了快門。

    那相機對著的是,桌麵三層奶油蛋糕的銘牌——言希,生日快樂。

    後來,相片洗出來,阿衡把相片遞給言希:“喏,遲到的生日禮物。”

    言希,莫名出現的言希,說著奇怪的話的言希,會在別人欺負她的時候爆發的言希,會溫柔地對她說著“我知道”的言希……

    因為一定會繼續快樂下去,所以起初不想說這四個字的,言希……

    生日快樂。

    這份生日禮物,你又是否滿意?

    殘缺不全的奶油蛋糕,由於鏡頭離得太近模糊不清的字體,被他一不小心藏了一輩子。你說,他這又是否算作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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