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別莊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莊園大門外的石碑靜靜立在月色中,它背後不能被月光照耀的地方,隱隱約約顯示著兩個字。

    夢園。

    當人會思考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做夢。修士雖然已經開始參悟天地大道,但從本質上而言,修士還是人,並不能被稱作為仙。

    箜篌躺在自己搬出的大床上,把柔軟的被子往身上一卷,便睡了過去。係在手腕上的緞帶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就像是一盞小燈,照亮了整個昏暗的屋子。

    她又開始做夢了,奇怪的是,這個夢裏沒有她自己,她就像是無關的旁觀者,可以看盡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卻無力加入進去。

    夢裏的雲華門飄著鵝毛大雪,整座山被蒼蒼白雪覆蓋,然而比白雪更惹眼的是大門及橫梁上掛著的白綾,以及跪在靈堂上的青元師叔。

    與現實中麵頰紅潤的青元師叔相比,夢中的青元師叔看起來又瘦又憔悴,臉上滿是愧疚。靈堂外,大師兄與二師兄神魂落魄,積雪落了滿頭。很快她又看到了雲華山其他熟悉的人,唯一沒有看到的隻有師父。

    師父去哪兒了?

    她想要去找師父,但是夢中的世界卻不由她控製,她沒有找到師父,卻看到邱城的杜家父子在客棧中與昭晗宗的綾波仙子發生了矛盾,差點大打出手。就在這個時候,偽裝成普通修士的邪修忽然發作,竟是趁機殺了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杜京。從此以後,邱城便立下規矩,禁止昭晗宗弟子進城。

    怎麽會這樣呢?箜篌看著夢中的散修們,聽信了邪修的挑撥,與宗門弟子關係越來越惡劣。看著清風門幾個極有天分的弟子被邪修斬殺,並且奪走了靈台中的靈氣。還有柳言門與青玉門因為柳言門掌派大弟子臨場婚約,矛盾越演越烈,最後發展為兩個門派的弟子見麵就動手,甚至在打鬥中,傷到了無辜的百姓。

    這個夢裏,她沒有出現,桓宗沒有出現,仿佛所有的事,都與他們無關。

    桓宗呢,林前輩呢,他們都去了哪?

    那個人是邪修,不能相信他!

    箜篌想要喚醒那些與宗門修士矛盾重重的散修,可是她張不開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這一幕幕,在焦急中無奈接受這一切。

    再後來箜篌漸漸明白過來,這個夢就是專程為了跟她過不去的。她越不想什麽事情發生,就肯定會發生。她越想看到誰,它就絕對不會

    讓她看見。

    想明白這點,箜篌也就不著急了,反而放空身心,試試能不能靠著自己的意誌,改變夢的走向。哪知道這個夢非常倔強,不僅不讓箜篌改夢境,而且頻頻讓她看邪修有多麽風光。

    箜篌又氣了,氣啊氣就給氣醒了。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窗外雨聲淅瀝作響,不知道昨夜什麽時候又開始下起雨來。

    她跳下床,撿起被子扔進收納戒中,抬頭發現角落裏的箱子已經打開了。往身上貼了幾張防護符,箜篌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箱子中沒有攻擊物,反而放著一本修煉秘籍,一本劍譜,以及各種寶石靈石。秘籍與劍譜已經發黃,不知道在裏麵放了多少年。

    上個五百年,秘境打開時,沒有人取走這兩本秘籍,說明當時沒有人進入這個房間,或是沒有通過秘境的考驗。

    不過她靠著什麽通過了秘境考驗,靠著一個氣死她不償命的夢?

    “所以這是給我的補償費?”箜篌從箱子裏拿出劍譜,看了幾眼便沒有興趣,順手揣進收納戒裏,等下送給桓宗。

    翻開修煉秘籍,裏麵有很多主人的心得體會,以及修道人的心境當該如何,倒是有些意思。至於裏麵的修練功法,在現在看來並沒有太多稀奇的地方,反正整個修真界的修煉功法已經得到大大的普及,這本書中提到的這些修練功法,基本都可以在當下正式頒布的修煉法冊中找到。

    至於其他沒有驗證過的修練功法,箜篌不敢輕易嚐試,怕經脈出現問題。這本書寄迴宗門,讓師父師伯師叔們在一起討論下,這樣穩妥些。

    有長輩可以依靠的時候,怎麽都不能浪費。

    至於靈石法器等物,箜篌全部用一個收納袋裝起來,放進自己收納戒裏。不知道林前輩與桓宗有沒有得到東西,如果沒有的話,她可以分一些給他們,安慰他們失落的心靈。

    一夜無夢,林斛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他皺了皺眉,昨天晚上他睡得太沉了,沉得失去了所有警戒心。穿好衣服推門出去,走過金玲與綾波的房間,聽到裏麵有均勻的唿吸聲,箜篌姑娘的屋子裏也有響動,他放下心來,直接朝桓宗的房間走去。

    “公子?”他敲了一下門,裏麵傳出公子應門聲。他輕輕推開門,看到公子站在屋子裏,角落裏的箱子已經打開,裏麵裝著滿滿的玉器珠寶以及靈石。靈石寶石太多,已經從箱子裏蔓延到了外麵。

    “昨晚有人進來過?”林斛走到桓宗身邊,看著角落裏堆成小山的靈石,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不曾有人來。”桓宗搖頭,昨天晚上他在門口立下了好幾道結界,直到林斛敲門,他才撤去了這些。

    林斛摸了摸下巴,難道還被箜篌姑娘說中了,這箱子還真有問題?

    “公子昨天晚上遇到什麽怪異的事情沒?”秘境中的考驗千奇百怪,誰也不知道公子觸動到了秘境那個地方,所有就送了公子一堆禮物。

    “昨夜……我做了夢。”桓宗皺了皺眉,顯然這個夢不太好,他並不太想說。

    林斛見狀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語氣有些滄桑:“我那個屋子裏什麽都沒有。”他彎腰檢查了一下箱子裏的東西,法器是真的,靈石是真的,最神奇的是箱子裏還有一條帶著五彩霞光的披帛,上麵帶著強大的攻擊力,是件極品神器。

    扭頭看了眼公子已經換迴來的白衣,林斛無法想象公子用披帛的樣子。

    “這個披帛有問題?”見林斛捏著披帛看了許久,桓宗看向披帛的眼神帶著幾分可惜。

    “沒有問題。”林斛搖了搖頭,把披帛疊好。

    桓宗把披帛從他手裏拿過來,從收納戒裏取出一隻錦盒,把披帛放進了錦盒中:“箜篌用這個剛剛好。”

    “公子,你可真是把箜篌姑娘當做女兒養。”林斛把地上的靈石撿起來,用口袋把靈石寶石裝在一起,法器挑出來放到旁邊。

    “我又未成親,哪來的女兒。”桓宗蓋上盒子,把錦盒輕輕放到桌上,聽到外麵響起腳步聲,便起身朝門口走。

    “桓宗,你起了麽?”

    桓宗拉開門,見少女站在有些潮濕的屋簷下,手裏還拿著一本泛黃的書。

    “昨晚睡得可還好?”桓宗側身讓箜篌進門,偏頭發現綾波的房門似乎快要打開,他順手關上門轉頭走到箜篌身邊。

    “不太好。”箜篌把劍譜遞給桓宗,“我得了一本劍譜,不知道好壞,你拿去吧。”說完,她猶豫了一下,“如果對你們劍修有用,我就臨摹一份,寄迴宗門去。”

    勿川師兄與大師兄都是修的劍道,若是桓宗用得著,他們肯定也能用上。

    桓宗接過劍譜,看到書封上“天地劍”三個字,罕見的變了臉色。翻開書頁裏麵,第一頁寫著“君子習劍,當傲立天地,故這套劍法便名為天地劍。習此劍法者,當為君子。小人者,見書則

    死。”

    這種詛咒在一千年前十分常見,不同宗門的人有不同的修煉方法,為了避免其他人學走自家東西,很多宗門也會在自家修煉秘籍上,寫上類似於“非我宗門者,習此術法必不能登大道”之類的話。

    那些宗門前輩不會想到,一千年後,所有宗門的修煉秘籍都不再是秘密,各宗各派甚取各家之長,編撰出最合理最完美的修煉手冊。

    時移世易,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但是天地劍不同,據說此劍法是三千年前一位飛升成仙的劍修所創,集當時修真界之大成,劍成之日,甚至能夠毀天滅地,鬥轉星移。

    隻是這位劍修飛升以後,劍法卻沒有流傳下來,留下來的隻有天地劍法的傳說。

    存在於傳說中的劍法,就這樣以突兀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而且送書的人,還如此隨意。

    “公子,你怎麽了?”林斛發現桓宗盯著書出神,心裏有些疑惑,難道箜篌姑娘給公子送了什麽不正經的書?

    他走過去看了兩眼,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天地劍?”

    這隻是碰巧同名同姓?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天地劍法,但公子的屋子裏出現的極品神器適合女子使用,而箜篌姑娘一個音修,屋子裏出現的卻是劍譜,這個秘境送禮,都不講究最基本原則麽?

    “是真的。”桓宗抬頭看林斛,“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天地劍。”

    林斛:“……”

    他轉頭看向箜篌,箜篌姑娘再這麽慷慨大方下去,公子這輩子恐怕真的隻有給她當牛做馬才能還得清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行三人,為什麽就他什麽東西都沒有?

    “箜篌仙子,你可在屋裏?我屋子裏多了一箱靈石,你房間裏可有異狀?”

    聽到綾波在院子裏的叫喊聲,林斛摸了摸自己平平無奇的臉。

    嗬,原來秘境也這麽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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