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


    遙遠的海邊似乎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響,既不是海風的唿嘯,也不是樹木的婆娑,也不像是島上任何一種東西發出來的聲音,更像是一種天然的梵音,仿佛來自於天籟般悠然而落寞。


    醉醺醺的曠梭對這種聲音產生一些奇怪的熟悉感,他迴頭尋了一下掉隊的李一亭,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這家夥,不會在路邊吐上了吧,難道酒量還不如自己嗎?他現在腦子裏有些昏昏沉沉,幾乎被瞿宜輝拖著往前邁步。


    “你們聽到什麽聲音沒?……”曠梭還是忍不住問。


    瞿宜輝醉得似乎更厲害,他哪裏有空理會這些司空見慣的聲響。


    “兄弟,你迷糊了吧,哪有什麽聲音……肯定是喝多了,耳鳴。”來到這裏,每個人都顯得特別放鬆,何況現在大家也熟絡起來,大男人們本就沒什麽太多講究,說話也隨意許多。


    “哦……”曠梭晃了晃腦袋,基本接受了這個解釋,不過那種忽有忽無的聲音依舊鑽入他的耳朵裏,讓他忍不住繼續聽下去,慢慢地,他的耳朵仿佛變得異常敏銳起來,那種嗚嗚的聲響也越來越清晰。


    旁邊的一位海警隊員望見他臉上奇異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九道大哥,別琢磨啦,還是我告訴你吧,這是海螺的聲音,隻有在這麽空曠的海島上才能如此清晰可聞。”


    “海螺?……我聽說過,沒想到當真能夠吹得響,我還以為騙人的呢。”曠梭確實沒有見過真正的大海螺,即便普通的貝殼也罕有所聞。


    瞿宜輝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這片海,神奇得很哪,我們混了好多年,還不是也一知半解。”


    曠梭點點頭,猛地停住了腳步,他的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麽來。


    “怎麽啦?”瞿宜輝也停下了腳步。


    半晌——


    曠梭才道:“不對,我好像聽過這首曲子。……咦,社長呢?”他突然想找李一亭聊一聊,才想起來好久沒看到他了。


    瞿宜輝似乎也剛剛發現這個情況,他朝一個海警隊員揮了揮手。


    “大概是碰到漂亮姑娘舍不得走了,你去找一找吧。”他未卜先知地開了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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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那是海螺的聲音,說不定會是他聽過的世界上最優美的樂器;倘若這是一首完整的樂曲,那麽這很可能會是曠梭需要去追尋的人呢。他還在琢磨著,嗚鳴的聲響卻突然停止了,還好曠梭已經大致有了個方位,如果沒有判斷錯誤,吹海螺的人應該離這裏不遠,可是李一亭還是沒有出現,曠梭有些著急起來。


    但這種時候,曠梭一般不會太猶豫。


    “瞿隊長,你能告訴我海螺的聲音大概在島上的哪個位置嗎?”他必須諮詢專業人士,核實一下自己的判斷。


    “啊?九道,你怎麽對這個如此感興趣……說不定是哪個小孩子瞎吹著玩呢,莫非你還要親自跑過去見識見識,沒看出來你的好奇心還挺強的嘛。”瞿宜輝也有些詫異,看樣子曠梭似乎當真了。


    曠梭沒理他,搖搖晃晃地指向一個大概的方向,急切地問:“具體原因我去查探一下再告訴你,是這個方向傳來的嗎?”


    “東南,差不多,好像沒有聲音了呢?”瞿宜輝看他的表情,確實挺認真,“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曠梭頷首:“也好,我沒有在海島上呆過,說不定就迷路了,你陪我走一趟吧。……你先不要問那麽多,我也不太確定我的判斷對不對,我們得抓緊時間先趕過去才行。”


    “沒問題。”瞿宜輝這迴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將外套隨手丟給自己的一位兄弟,“你們在這裏等著,不要走太遠。”一幹人等紛紛點頭表示沒問題。


    大約十幾分鍾後,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片海灘,不過展現在他們麵前的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和黑色的礁石,一個人影都沒有。


    瞿宜輝頗有些鬱悶地道:“來晚一步,大概已經走了。”


    曠梭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失望的表情,不過他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凝神細聽,這迴除了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外,安靜得讓人無語,此時有些涼意的海風吹拂在他冷峻的麵容上,他已經清醒了許多。


    他緩緩走向那片灰白色的沙礫海灘,這裏分布著許多細碎珊瑚,破裂的貝殼,還有一些草木斷片,更多的是粗糙的珊瑚沙。


    “這裏有個腳印。”他輕輕道。


    瞿宜輝走到他的身邊,好奇地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明顯的特征,說實話,海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警察,他們對於痕跡檢驗什麽的完全不在行,曠梭也不在行,但他有自己的獨特技巧。


    “你仔細看,雖然這些珊瑚碎片本身並不完整,但大多都是自然碎裂的,但是這一塊……”曠梭伸手拾起一塊較大的珊瑚枝杈,“顯然是被人剛剛踩踏而過,分裂成許多細塊,卻完整地分布在兩邊,再看看這四周,隱約形成一個腳印的樣子。”


    許久,瞿宜輝才搖搖頭:“很慚愧,我是當真看不出什麽不同來。”


    曠梭笑了笑:“一般人確實很難分辨,我也是很早就有這個興趣而已……不過僅憑一個腳印形狀還不能斷定剛才有人來過,我們再往前找一找,如果我所料不差,大概就能夠知道這個人朝哪個方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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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依照同樣的方法,果真發現每隔70-80公分,便有一些相似的碎裂痕跡,這迴連瞿宜輝也掌握些規律出來,這些腳步的延伸方向卻讓他們很訝異,竟然是朝著半掩於礁石的淺灘上去的,淺灘上有一層薄薄的積水,兩人還穿著鞋,隻好脫下來提在手上。


    曠梭判斷,這個人應該是踩著礁石而行,因為最後一個腳印就消失在一塊較大的礁石附近,可是這裏礁石密布,來人究竟會往哪邊離去呢?


    他捧起一掬海水,用冰涼的海水洗了把臉,傳說中海水冬暖夏涼,還真是如此,現在太陽還有丈把高,海水已經有些冰涼了,不過滑膩膩的與淡水有很大不同,他感覺幾乎已經恢複到喝酒前的狀態,卻看見瞿宜輝也伸手用海水洗臉,甚至還往頭上澆了一把。


    “他們說海水很鹹,我倒要嚐一嚐。”曠梭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致,往前走的時候,看著清澈的深水區,俯身舀起一掌,“咳咳,好苦啊……”


    瞿宜輝忍不住笑起來,這家夥真有意思。


    “這是正宗的海水,沒有任何汙染,所以很苦。”


    曠梭抬頭望了他一眼:“是嗎?”他瞥見瞿宜輝促狹的表情,知道大約是被騙了,不由也樂起來。


    “你說這個人在礁石上行走,有沒有可能在淺灘上留下腳印呢?”他若有所思地問道。


    瞿宜輝竟然信心滿滿地道:“當然有可能。”


    “為什麽?”曠梭有些疑惑。


    瞿宜輝蹲下身子,慢悠悠地道:“道理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我已經看到那個腳印了。”


    他抬起右手,指著一塊小礁石邊上,那裏的積水很淺,下麵是細小的白色沙粒,如同我們常見的海灘一般。


    一個非常清晰的腳印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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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在找我嗎?”突如其來的一個低沉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在他們麵前,有一塊頗為突兀的大礁石,這塊黑褐色的礁石大約有兩米來高,足以遮擋住兩人的視線,聲音便是從礁石背麵傳過來的。


    那裏坐著一位身形俊朗的年輕人,雖然看到有人過來,卻半點沒有起身的意思,隻是靜靜地望著海麵,不知道在凝神想些什麽。他的手裏捧著支漂亮的海螺,上麵有些五彩斑斕的紋路,就如同被雕琢過一般,在夕陽的餘光中煥發出異樣的光彩;曠梭隻是被眼前這海螺的漂亮外形所吸引,瞿宜輝卻知道這是非常有名的鳳尾螺。


    “兄弟你好雅興啊,如此美景,真讓人心曠神怡。”瞿宜輝由衷地發出感歎。


    年輕人神色平靜,稍稍迴頭望了兩人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遠方的海麵。


    “你們究竟是誰?”他淡淡地道。


    瞿宜輝笑道:“如果我說,我們隻不過是普通的遊客,想必你一定不會相信……”


    年輕人沉默了,他似乎也不太關心這兩個人說什麽,因為這兩個人不但麵生,而且顯得有些無趣,最重要的是,他要找的人並未出現。


    “既然你們是遊客,那就請不要打擾我的清閑。”他的語氣有些冷漠。


    曠梭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海,那裏空無一物,甚至連一艘船隻都沒有看到,他知道應該挑明來意了,否則良機稍縱即逝。


    “兄弟,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剛才吹奏的曲子應該是海魂曲吧。”他盯著年輕人,特意觀察著他的表情。


    沒想到這位年輕人的神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即便細致入微的曠梭,也感覺到詫異,難道自己猜錯了。


    “知道海魂曲的人很多,你們知道也不奇怪。”年輕人淡淡地道,“你們是來應征歌詞的嗎?”


    “歌詞?”曠梭有些哭笑不得,“莫非你張貼了海報……”他其實也就隨口說說而已,年輕人說到應征,他才會產生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隻要在酒館裏說一聲,全島的人就會知道。”


    曠梭終於忍不住道:“兄弟,你的大名叫慕聯嗎?”


    這迴年輕人總算慢悠悠地轉過頭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曠梭,但他的迴答讓曠梭很失望。


    “當然不是。”


    望著兩人稍顯失落的表情,他突然笑出聲來。


    “不過,我可以帶你們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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