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亭幾人走進夢圓小店時,也是黃昏時候。這個點對於金老板來說,自然也是很恰當;店鋪已經開張,客人還不多,手頭沒多少活計,心情也比較輕鬆。


    李一亭既是來拜訪,也是來捧場,同時也想留足閑聊的時間。這位金老板是他們在彎月島上,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熟人,將來能不能打破這裏的迷局,此人可謂舉足輕重。


    其實沈明月她們還是有些疑惑的,首先,金老板這個人是否真靠得住,畢竟隻有一麵之緣而已;還有個問題就是,彎月島上真的會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嗎?照目前掌握的情況來講,除了打打殺殺稍微頻繁或者猖獗一些,也不外是非常普通的一個南方小鎮。對於這些疑問,幾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考慮,包括李一亭自己;但最後還是陳天宇定決心:既來之則安之,就算最後無功而返也不會有太大損失,不必過多猶疑。


    其實在陳天宇心裏,留在這個島上的決策,至少還有另外一個奇特的人給了他足夠的理由,他有著自己的盤算,當然暫時還不會說出來。


    李一亭幾人先在店外與金老板坐著敘舊,說是敘舊其實就是聊些不太客氣的客氣話,最後還是陳天宇皺眉道:“你們準備客氣多久?我們今天過來可是專門為金老板捧場的,再繼續閑聊下去還得耽誤生意了。”


    金煥釗連忙搖頭:“不會不會,都是老顧客,不需要我招唿,你們要是真想到茶座大廳,我也奉陪……不過我可事先申明,今天全部我請。”


    沈明月咯咯笑起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金老板你究竟是太實在呢,還是另有目的?你跟我們很熟嗎?……”


    金煥釗老臉一紅,沒想到這丫頭片子人長得水靈,舌頭卻毒辣,一時竟有些語結。


    李一亭接話道:“金老板看著就是厚道人,明月你這就是擺明欺負老實人嘛。”


    沈明月吐吐舌頭,繼續嬌笑。


    金煥釗倒也真實在,他點點頭道:“其實這位明月姑娘說得沒錯,我確實是有事相求,不過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罷了。”


    李一亭沒料到沈明月這個機靈鬼,耍了這麽點小花招,居然真詐出些東西來,暗暗琢磨之餘,還是偷偷給她伸個大拇指。


    沈明月順勢推舟道:“就是嘛,有什麽事直說就好了唄,何必遮遮掩掩……”


    幾人訕笑片刻,紛紛到茶座大廳落座,既然金老板已經說了有事相求,那麽大家就不客氣等著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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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紫辰一直沒有開口,因為她發現萬永坤有些異常。從來到夢圓小店的第一刻起,永坤的神色就一直不太自然,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那些常年累月呆在山裏的歲月,早已讓他們熟識得如同姐弟一般。


    萬永坤今天的目光是漂移而又刻意控製的,劉紫辰剛剛進門時,其實也察覺到店裏坐著一位年方豆蔻的靚麗姑娘,隻是她沒有想過,萬永坤似乎有些動心了。她仔細想了想,大概明白其中的因由,萬永坤初中畢業就在山裏操持農活,所以一個年齡相當、喜歡讀書的女孩顯然對他有強烈的吸引力。


    不過萬永坤多年來隨著陳天宇和李一亭走南闖北,他已經具備控製內心情緒、甚至臉上表情的能力;但在劉紫辰看來,沒有什麽能夠從誠實的眼神中隱瞞,即便隻是簡單對視一眼。


    現在的狀況是,萬永坤還有些坐立不安,他顯然沒有足夠的底氣和自信。


    聰慧的劉紫辰自然也不點破,她需要等待一個天然的契機。


    眾人在茶座內落座後,金老板熱絡地將熱茶、酒水、零食、小吃親自端上,大廳裏實際上還有兩三個服務員,兩男一女,年紀都不大;金煥釗擺擺手,示意他們去招唿其他客人,這邊由自己親自招待。


    李一亭微微一笑:“老板,你看我們就這麽幾個人,能吃下這麽多東西嗎?”


    金煥釗也慷慨地笑道:“沒所謂,今天難得高興。”


    沈明月忍不住問道:“究竟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呢?”


    金煥釗頗為神秘地笑笑:“不急不急。我們先喝幾杯再聊不遲……”他繼續張羅,直到一張茶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為止,這個城市的人待客熱情,是全國都出名的。


    此時茶座的背景音樂響起,並非那些吵吵鬧鬧的流行音樂,細聽還有輕柔優雅的民族樂器當背景音,顯得與這裏的整個基調有些不太相同。這一次,李一亭並非直接奔金煥釗的夢圓小店來,而是在附近離著稍遠的幾家音樂茶座勘察過一番,大多破破爛爛,呈衰敗狀,而且茶座的音樂多以較大眾的音樂為主,檔次顯然比夢圓小店低許多,但坐在店內的當地居民卻著實不少。


    這樣一家風格迥異的小店是如何在強敵環伺的地方生存下來,而且鶴立雞群,其中必然有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至少絕不僅僅是所謂檔次的問題。


    酒過三巡,客人依舊不多,但金煥釗卻有些醉了。


    他果然一針見血地說出心中所想:“三位大哥,靚女,請恕金某鬥膽瞎猜一下……我想幾位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或許是微服私訪,或者根本就是便衣警察,我覺得都很有可能。”


    李一亭心裏暗暗吃驚,這恐怕已經是第二個識破他們行藏的人,如此想來,肯定早已有第三個、第四個;他與陳天宇對視一眼,發現這家夥仍舊麵無表情,於是笑起來:“金老板,你倒是挺直接,倘若我們果真是什麽微服私訪,肯定也不會承認。”


    金煥釗低聲歎道:“我看明月姑娘這麽英姿颯爽,我也不想閃閃躲躲、自作小人,……既然你們有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我猜肯定是有些秘密的任務;本來吧,我是不應該如此多事,但有一點你們大可放心:現在彎月島除了我,還沒有人能夠掌握你們真正的來意,我也會守口如瓶的。”


    “哦?這樣的話,確實要領教金老板的高深見解……”李一亭是當真感興趣,為何這個人如此有信心。自己和永坤喬裝打扮不說,上島才一天;陳天宇三人更不用說,登島還不足6小時。


    金煥釗臉色微紅,竟然離奇地打了個小酒嗝,一看平時就不是太會喝酒的角色。


    “說來也很簡單,根據我這麽多年的觀察與總結,去開心旅舍的大概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去消遣的,一種是去找茬的;找茬又分兩種,一種是去尋仇的,一種是去調查的。……你們顯然不是去消遣的,那麽又不是去尋仇,隻剩下一種可能。”他嘿嘿笑了數聲,“至於其他幾位,顯然你們都是同行。”


    幾個人都在愣神,看似隱蔽的行動根本瞞不過島上居民,陳天宇的虛晃一槍顯然也完全無效,這還僅僅隻是調查一個開心旅舍而已。


    金煥釗偷偷瞄一眼眾人的表情,黑臉上也頗有得色,但他顯然有些不忍:“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你們別忘了,這個島上或許隻有我一個人可以看出來……”他湊過來低聲道,“我以前是偵察兵,老a!”


    李一亭黯然地搖搖頭:“除了你,島上至少還有另外一個人,或許比你還要弄得透徹。”


    金煥釗也不由一愣:“是嗎?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萬永坤在旁為他詳細地描述了黃埔街道上碰到的怪人,隻是隱瞞去紙條的細節。


    “曠世機器人?難怪……不過他怎麽會對這件事感興趣呢?”金煥釗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萬永坤也忍不住插話道:“何謂曠世機器人,莫非他的記憶力遠超常人?”


    金煥釗點點頭,又隨即搖搖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光用記憶力超群評價他,似乎還有些太低估這個人。我覺得,記憶力對他來講,還僅僅是個基礎吧……”


    眾人暗暗咋舌,照這麽說,這豈不是個絕世天才嗎?倘若是個敵人,那麽會不會很可怕;倘若是友軍,他主動提供開心旅舍的信息,究竟是好心還是有意讓他們自爆行藏呢?


    一時無人言語,場麵有些冷。


    金煥釗終於道:“你們不必太焦慮,這個人在島上居住,比我在這生活的時間還久,口碑一直都很不錯,他絕不會妨礙你們行動的。”


    陳天宇此時突然道:“金老板,你覺得我們會采取什麽行動?”他靈機一動,再次耍個陰招。


    “徹底鏟除hn幫,這就是我們全島居民的心聲,你們放心,我們都會盡全力協助你們行動的……”


    李一亭不由苦笑:“你的美好願望我們可以感受到,但是你真的很棒,算是把我們的整個行動計劃徹底打成泡影啦。”他無奈地拍拍金煥釗的肩膀,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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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還在閑聊,店外走進一位四十來歲的男子,此人麵容俊俏,居然看上去頗有某位明星的特點,臉色紅潤,一副春風得意的神色;穿著一件得體的深色品牌外套,米色休閑內衫,還有黑色小皮褲,高腰皮鞋,叼著雪茄,讓人猜不透此人的職業。


    金煥釗連忙站起來,這人他可認識,在島上那是除了hn幫外名頭最響亮的人。


    “這是勇哥。”他向眾人介紹道,“馬路兩邊的商鋪,十個有九個是勇哥的產業……”


    這位勇哥倒也挺客氣:“各位幸會、幸會,我叫許文勇,幾位別聽小金瞎說。……其實我是這裏wz城的老板,歡迎大家有空也去捧個場。”幾個女的還沒什麽反應,幾個男的卻已經臉色發綠,他們自然知道wz城做什麽服務,隻是沒想到老板居然是如此溫文爾雅、時尚帥氣,說起業務來也是麵不改色心不跳。


    既然人家如此淡定,李一亭也隻好場麵般地幹笑說聲,然後道:“一定一定。”


    許文勇再次與他們幾人微微點頭,頗有紳士風度,劉紫辰和沈明月不明所以,居然還微笑著迴禮。忙完這些交際應酬,許文勇便朝金煥釗招招手,似乎有事跟他講。兩人低聲耳語兩句,金煥釗便對李一亭等人道,有點小事需要處理,先失陪一下。


    李一亭點點頭,幾人便自己瞎聊些家長裏短,聽聽音樂;還好不到二十分鍾,金煥釗又返迴大家跟前,此時他的神情裏卻多了些奇怪的東西。


    這顯然不是喝酒的結果,眾人沒有追問,靜靜等待金煥釗先說話。


    “你們不必盯著我,……我說過,島上發生的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我都不會隱瞞你們。我早已認定,你們就是我金煥釗苦苦等待的救星。”


    李一亭長歎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此人:初次見麵,便賦予如此厚望;現在還不妨打個馬虎眼:“你或許對我們的職業猜的不錯,但對於我們的能力卻嚴重高估;當然,你也可以跟我們講講剛才發生的事。”


    金煥釗臉色暗淡下去:“既然你們要我講發生什麽事,那麽首先可以推測你們並非警察……”


    李一亭點點頭,“我們從未聲明過我們的真實身份。你可以自行判斷……”


    “我不想瞎猜,就憑感覺好了。……今天上午我不在店內,但小鎮的警察已經對歡天喜地棋牌室進行查抄,封條也已張貼在大門外……”金煥釗神色凝重地道。


    萬永坤奇怪地問:“抓賭嗎?這個棋牌室怎麽在大馬路邊上做這種營生,倒是挺邪門的。”


    金煥釗搖搖頭:“棋牌室完全是合法運營,不存在賭不賭的問題。……問題出在老板,據兩名店員講,他們老板昨夜突然暴斃,所以才慌忙報的案。”


    李一亭奇道:“暴斃?怎樣才能稱為暴斃……屍體現在哪裏?”


    金煥釗半晌沒說話,終於道:“沒有屍體,沒有任何痕跡,屋子從內部反鎖;可現場除了他自己的大量鮮血外,所有東西都消失無蹤了。”


    “憑空消失?怎樣才能稱為消失?”李一亭不得不深究。


    金煥釗歎道:“就是完全消失不見,沒有任何人目擊,更找不到具體原因。”


    “我們是否能夠到現場看一看呢?”李一亭輕輕揉了下腮幫,若有所思。


    金煥釗默默搖頭:“鎮裏的刑警中隊已經地毯式搜查過,而且貼了封條。”言下之意很明了,除非是警察,否則很難再重新出入案發現場。


    陳天宇突然插話道:“這個許文勇,為何要專程趕來告訴你這些?”


    金煥釗微微一愣,最後才苦笑道:“關於這一點,我真的不太想說。”


    沒想到陳天宇居然點點頭,輕輕地道:“或許,目前還沒有到需要答案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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