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音再響,酒樓廢墟被無形的力量清空,露出地道入口,箏音順著入口的碎石縫隙而入。


    鬱不歡與屠丘看著南箏。


    南箏搖了搖頭,地道裏有很多分岔,而且提前布置好了很多隔絕神識的陣法,她的箏音未能追上。


    看起來對方應該是早有布置,想到這點,三人的神情都有些異樣。


    同樣都是主人的親信,柳十歲叛了,為何小荷也叛了?


    ……


    ……


    地道裏很黑暗,沒有一點光線,即便瞳裏燃起妖火,也隻能看到很近處的畫麵,而且設計特別複雜,柳十歲不清楚這時候已經到了哪裏,隻能從周遭時而幹燥,時而濕漉的空氣裏判斷出,應該是在圍著海州城打轉。


    然後,他從牽著自己的那隻手的溫度判斷出她也很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有些不習慣,不知為何又覺得心安。


    就像每次在酒樓裏吃飯一樣,他和她隔著桌子坐著,不需要說話,自然安寧。


    兩個人牽著手在地道裏前行,沉默不語,隨著手臂的搖擺,一道東西從她的手腕間滑落到他的手腕間。


    那些東西表麵很光滑,透著涼意,似乎是個金屬鐲子。


    柳十歲想提醒她,小荷忽然停下腳步,地道兩側的明珠亮了起來,照亮前方堵死的石壁。


    她走到石壁前,開始解除機關,手指帶著道道殘影,肉眼很難看清。


    柳十歲看著她的背影,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他很早就知道小荷是不老林的人,而且級別應該不低,甚至有可能是西王孫的親信。


    在酒樓裏小荷對他示警就已經讓他有些不解,更不要說現在她做的事情。


    “先前我的話沒有說完。”


    小荷沒有轉身,一邊解除機關,一邊解釋。


    “那間酒樓以前是個客棧,很多年前,我在那個客棧裏遇到了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臨走之前拿走了我一件東西,給我留下了一個東西,那個男人對我說,以後我會遇到你,那麽無論你要做什麽事情,我都要幫助你完成。”


    柳十歲不明白,問道:“你為何會答應他?而且你怎麽知道那個人就是我?”


    小荷沉默了會兒,說道:“因為我很怕他。”


    她沒有迴答他,自己是如何知道他就是那個人。


    伴著沉重的磨擦聲,看似渾然一塊的石壁緩緩開啟,露出了後麵的通道。


    小荷帶著他走了進去。


    石壁後的地道同樣複雜,隨時都可能出現假的岔道,而且隔絕神識的陣法出現的越來越密集。


    柳十歲問道:“你準備了很多年?”


    “是的。”


    小荷的聲音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卻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似是哭了。


    柳十歲心想這個女人真的是很奇怪。


    二人再次沉默行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了地道盡頭。


    海州城外的一座野山裏,某片山崖與上方的青樹倒塌,露出地道出口。


    借著天光與地勢,柳十歲判斷出了現在的大概位置以及時間。


    他想到一件事情,低頭望去,看到那個鐲子,不由怔住了。


    這個鐲子他很熟悉。


    當初在小山村裏他看了整整一年。


    荒涼寂靜的野山裏忽然起了一場風。


    風裏遠遠傳來箏音。


    小荷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她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的準備,居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麽快便被不老林的人再次追上。


    然後她想到西海劍派的算天閣,明白了這是怎麽迴事,不由有些絕望,心想這還怎麽逃得掉?


    她看了柳十歲一眼,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勉強笑著說道:“不用怕,我們還有機會。”


    柳十歲收迴望著手鐲的視線,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不是怕,是激動。”


    小荷心想這個男人真的是很奇怪。


    箏音來得比風更快。


    伴著一道沉悶的巨響,赤紅色的巨象落在野山裏,仿佛要與晚霞融為一體。


    南箏坐在象背上,抱著碧石箏,神情漠然地看著他們。


    緊接著,鬱不歡與屠丘也落在野山兩側。


    三名不老林強者選擇的位置很完美,堵死了所有柳十歲馭劍離開的路線。


    沒有交談,也沒有詢問小荷為何會背叛不老林,南箏的手指落在弦上,直接發出了帶著凜然殺意的強音。


    無形的音波蕩過山野,數百棵大樹才轟然倒塌。


    小荷踏前一步,右掌向前迎出,數十片青青蓮葉隨風而起。


    隻聽得啪啪啪啪密集聲響,那些蓮葉盡數碎掉。


    小荷唇角溢出一道鮮血,連退三步。


    “我來。”


    柳十歲把她擋在身後。


    看著這幕畫麵,南箏微微眯眼,鬱不歡與屠丘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他們既然奉命來追殺柳十歲,自然很清楚要柳十歲的修為實力以及法寶。


    柳十歲的劍已經廢了,他的血魔功更是受到克製,這時候還能用什麽迎敵?


    嗆啷!


    一聲劍鳴,響徹野山。


    隱藏在野山荒草裏的兔子、昆蟲奔掠而出,已經被箏音驚飛的鳥群向著更遠方飛去。


    哪裏來的劍?


    一把劍出現在柳十歲的手裏。


    正是那道手鐲隨他意念而成。


    這把劍看著非常普通,沒有劍柄,而且有些短,約摸兩尺長短,看著就像是孩子們玩耍用的小劍。


    但無論南箏還是鬱不歡、屠丘都神情劇變。


    這把劍太光滑!


    劍身能夠清楚映照出每一縷晚霞。


    他們甚至可以在遙遠的飛劍上看到自己的眼神變化!


    如此程度的光滑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劍身材質的絕對緊密,也意味絕對的鋒利!


    如果要以品階而論,這必然是一道仙階飛劍!


    感受著這道仙階飛劍釋出的威壓,南箏三人神情凝重,甚至隱有懼意,下意識裏停下了腳步。


    鐲子果然是劍。


    柳十歲很驚喜,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用。


    他的劍識落在這道飛劍身上,想要摧動其飛出殺敵,那道飛劍卻是毫無反應。


    箏音再起,南箏最先醒過神來,知道不能給柳十歲時間。


    柳十歲很著急,直接把劍扔了出去。


    飛劍停在了三尺外的天空裏,就像靜靜飄在水麵上的荷花。


    小荷喚出青蓮,睜大眼睛看著他,問道:“你不會用?”


    柳十歲喊道:“這不是我的劍!”


    那道仙階飛劍忽然動了,卻不是向前,而是迴轉。


    鋒利的劍尖對準柳十歲。


    更準確地說,是對準了他衣領上的那朵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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