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劍訣入遊野境,如果有三清草的幫助會更加安全順利,井九當然很清楚這件事情,又怎麽會不準備好?


    便是趙臘月現在都不知道,神末峰頂到底還藏著多少好東西。


    隻是既然她已經有了三清草,為何還要尋找?難道說是為顧清備著?


    清晨時分,寶樹居東家進了房裏,他眼睛有些紅,明顯一夜未睡,身上卻很幹淨,鬢角微濕,沒有任何異味。


    傳聞裏青山仙師性喜潔淨,他擔心自己的俗人味道冒犯,認真地洗了幾遍澡,一點香粉都沒敢用。


    事實上,麵對趙臘月,這種擔心當然是多餘的。


    她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他一眼,說道:“應該有很多人知道了這件事吧?”


    寶樹居東家身體微僵,懼意驟生。


    樓裏的供奉管事雖然忠誠聽話,但青山峰主的一舉一動誰不關心,誰敢保證沒有半點消息泄露出去?


    趙臘月把匣子遞給他,說道:“這裏麵是一株三清草。”


    寶樹居東家更是震驚茫然,心想這是什麽意思?


    趙臘月說道:“我需要在哪裏找到它,你就讓它在哪裏出現,能不能做到?”


    寶樹居東家盯著身前的地板,眼珠不敢亂動,心思卻是轉的極快。


    他不明白這個奇怪要求的意圖,仍然是毫不猶豫說道:“能。”


    顧清把他送出房間,他躬著身子,連道不敢。


    “我看寶樹居牆外與窗戶外都有陣法鎮守。”


    顧清說道:“這有什麽講究?”


    寶樹居東家說道:“主要是用來隔絕聲音與氣息。”


    顧清說道:“如果碰觸到會不會示警?”


    寶樹居東家不敢猜測他問這些話的用意,說道:“會。”


    顧清又問道:“珍器閣與外齋那些地方,是不是用相同的手法。”


    寶樹居東家說道:“主要用來遮掩寶物氣息,沒有別的要求,所以我們用的都是相同的陣法,大澤提供的。”


    顧清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想,如何在不示警的情況下,破掉這道陣法,你應該很懂。”


    寶樹居東家依然猜不到他想做什麽,但汗水瞬間打濕了後背,聲音微緊說道:“必須懂。”


    ……


    ……


    趙臘月與顧清繼續馭劍北上,遠遠看著天地間那座大城便落了下來。


    那是朝歌城。


    他們落到地麵,不是對朝廷表示尊重,也不是怕清天司誤會,而是因為他們沒有打算去西山居。


    朝歌城外有座莊園,不知用多少金銀修出了堪比仙境的清美之意,正是趙家的別園。


    趙園裏有湖,湖裏隻有一隻船。


    趙臘月坐在船首,看著碧藍的天空裏那幾道可憐的雲,沉默不語。


    三年前,她與井九曾經在這隻船上有過一番對話。


    隨後井九有事離開,據她推算應該是去了驪山。


    接著水月庵的莫惜出現,替過冬約她在鳴翠穀見麵,才有了那一場暗殺。


    因為那場暗殺,她無法參加道戰,因為船上的那番對話,井九代替她去參加道戰,然後再也沒有迴來。


    這船兒啊,當初就應該沉了。


    顧清在湖邊的草地上閉目修行。


    趙園裏沒有人。


    連個下人都沒有。


    安靜至極。


    等到暮色來臨,趙臘月與顧清才起身離開,在夜色到來之前,進入了朝歌城。


    城門外還是晴天,走過長而幽深的城門洞後,有雨點落下,濕了臉頰,趙臘月才想起,現在是春天。


    淅淅瀝瀝的春雨裏,他們走到某個巷口停下。


    這裏可以遠遠看到太常寺的黑簷,在夜色與雨水的雙重作用下,越發像蒼龍的角。


    趙臘月走上石階,將牆上某塊青磚推進一寸。


    她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顆光滑的石球開始滾動,然後會砸爛一隻很珍貴的瓷碗,或者是盆。


    當初聽井九說此事的時候,她並不理解,為何不用陣法?如果隻是聽聲音,為何要用那麽名貴的官窯舊器?


    後來她才明白,越簡單的機關設計越可靠,而越珍貴的事物被毀掉越會被重視。


    院門開啟,她與顧清走了進去。


    隔著小園,她向花廳裏的那家人點頭致意,順著雨廊走到了那個房間裏。


    房間裏沒有竹椅,博物架上放著幾樣硯墨,桌上擺著一副棋。


    顧清看了兩眼,確認就是當初棋盤山裏的那局棋。


    鹿國公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感慨說道:“我與令尊相識多年,何曾想過會以這樣的身份與他女兒相見。”


    顧清有些吃驚,沒有說什麽。


    趙臘月微微頷首,輕聲說道:“他說有事情可以尋你幫手。”


    鹿國公說道:“請講。”


    趙臘月說道:“我想進宮。”


    “要見陛下?”


    鹿國公心想以你現在的身份,已有資格約見陛下,但既然要通過自己安排,想來是要私下行事?


    趙臘月說道:“是貴妃,煩請安排一下。”


    鹿國公帶著深意看了她一眼,說道:“好。”


    ……


    ……


    現在說到皇宮裏的貴妃,指的便是胡貴妃。


    誰都知道這一點。


    鹿國公世子想著這三年裏宮裏的情形,尤其是胡貴妃的境況,有些出神。


    “她為何要見胡貴妃,並不重要。”


    鹿國公伸出手指輕輕敲擊桌麵,讓兒子醒過神來,說道:“今天她的出現,最重要的信息是什麽?”


    世子怔了怔,說道:“我們國公府世代侍奉的就是神末峰?”


    鹿國公說道:“不錯。”


    世子很是吃驚,說道:“難道說當初與祖父定約的便是……景陽真人?”


    鹿國公說道:“除此之外,不能有別的解釋,你有什麽想法?”


    世子大笑說道:“還能有什麽想法?兒子現在感覺特別好,甚至想要出去喊一嗓子——還有誰!”


    鹿國公笑著搖了搖頭,提醒道:“景陽真人已經飛升了。”


    世子才想起來這事,不禁有些遺憾,又想著某事,說道:“怎麽安排?就算陛下再信任您,也很難悄無聲息安排一個人進宮。當初井九進宮見的是陛下,情形可不相同。”


    “不難。陛下知道她離開青山,有可能來朝歌城後,讓我……”


    鹿國公想著昨日禦書房裏的談話,臉色有些奇怪,說道:“安排她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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