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趙臘月再次感受到了劍意的變化,微微眯眼,心想難道與剛才那個年輕弟子有關。


    片刻後,她搖了搖頭。


    她與這些劍意相處已久,知道劍意並無靈識,隻有意味。


    如果說這些劍意對她的意味是喜愛與愛護,那麽現在的這些劍意則是……臣服?


    劍意隻會對劍表示臣服,而不可能是人。


    難道峰間即將有一把新的名劍誕生?


    ……


    ……


    在滿山劍意裏,井九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道。


    數百道劍意感知到了他的意誌,漸漸平靜,歸於峰間。


    井九走到崖壁前。


    一把劍從石壁間緩緩生出,畫麵看著有些詭異。


    那把劍通體黝黑,光澤微暗,看著有些普通,以劍意凝純的程度論,較諸別的劍並不出色,甚至略有不如。


    這就是半年前仙逝的莫師叔之劍。


    也是井九需要的劍。


    井九伸手摸了摸劍身,發現果然很寬大,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他準備取劍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些事情,抬頭望向了東方。


    ……


    ……


    峰頂劍意極盛,雲層極厚,沒有一絲星光可以落下,難以視物,也無法用劍識查看。


    這裏的環境可以說是真正的黑暗。


    想要看到百丈外的景物,至少需要無彰境界,如果想要看的更遠些,則必須更高的境界了。


    對井九來說,這不是問題,他的境界還很低,但滿山劍意影響不到他,反而可以幫助他看清楚所有。


    他看到那隻鐵鷹落在了崖壁的前方。


    鐵鷹是唯一能夠在劍峰裏生存的活物。


    鐵鷹的羽毛堅逾鋼鐵,骨若靈石,渾身上下都是最寶貴的箭矢材料。


    如果不是因為數量太少,無法用在軍陣之上,加上被收作了青山宗的護山禽,這種異禽隻怕早就已經被皇朝捕殺滅絕。


    那是一隻雛鷹,受了很重的傷,在崖間掙紮,始終無法站起,腹部不停地流血。


    不知道這隻雛鷹是在外界被敵人的飛劍所傷,還是運氣不好被峰間天生劍胎出世傷著了。


    井九想著。


    天地萬物,生死自有其道,他不準備管這件事情,隻是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趙臘月坐在崖壁裏。


    她現在的劍意焠體修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無法隨意起身。


    她靜靜看著那隻在掙紮的鐵鷹,眼神裏沒有憐憫,也沒有別的情緒。


    井九靜靜地看著她。


    趙臘月動了。


    她舉起手,一道青色的劍光破袖而去,來到那隻雛鷹之前。


    井九微微挑眉。


    從馭劍來看,她居然已經進入了承意境界。


    不愧是天生道種,隻是不知道為何她隱瞞了這個事實,直到現在青山宗也無人知曉。


    趙臘月沒有殺死那隻雛鷹給它一個痛快。


    青色劍光破空而迴,帶迴了那隻雛鷹。


    她撕下一塊衣衫,細心地替它包紮。


    看著這幕畫麵,井九搖了搖頭,又抬頭望向遠方某處。


    一個灰衣中年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百丈外的山崖間。


    在充滿劍意與真正黑暗的峰間,以趙臘月的境界應該看不到他。


    她低頭繼續替雛鷹包紮,直到做完這一切,才抬起頭來,望向了那裏。


    原來,她早就已經發現了對方。


    “不愧是天生道種、劍道奇才,居然能夠隔這麽遠便發現我。”


    那名灰衣中年人看著趙臘月麵無表情說道:“難怪兩忘峰那幫家夥想要你想的發瘋。”


    趙臘月看著夜色裏對方所在的位置,問道:“你是誰?”


    灰衣中年人說道:“我姓左。”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原來是碧湖峰的左師叔。”


    這位左師叔身後沒有負劍,應該是已經晉入無彰境的劍道強者。


    左師叔看著趙臘月手裏的那隻雛鷹,說道:“這隻小家夥沒能打斷你的修行,卻試出了你的深淺,沒想到你居然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境界,小小年紀便能破境入承意,這真是令人吃驚。”


    趙臘月把那隻受傷的雛鷹放到自己身後,沒有接話。


    左師叔繼續說道:“我現在很想知道兩件事情。一,你究竟是哪座山峰挑中的承劍弟子?難道又是掌門大人?再就是如果你今夜沒有悄無聲息地死去,將來在修行曆史上不知會寫下怎樣的篇章,念及此,我竟有些不忍。”


    他竟是來殺趙臘月的。


    青山宗將趙臘月視若珍寶,居然有人想要殺她?


    井九站在夜色裏,看著遠處那人,聽著這番對話,心裏生出不解。


    此人難道是別的宗派的奸細?還是朝歌城藏在青山裏的殺著?


    元騎鯨盯著的地方,居然會有奸細?這真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碧湖峰的左師叔隻是在發表自己的感慨,並沒有想等到趙臘月的迴答。


    隨著他的聲音,一道淡而凜冽的殺意,隔著百餘丈的距離,落在了趙臘月的身上。


    他是無彰境的強者,麵對實力遠不如自己的晚輩弟子,依然表現的很謹慎,因為他要殺的人是趙臘月。


    他已經試探出,趙臘月的真實境界乃是承意境界,那麽他便不會走進趙臘月身前百丈。


    哪怕承意境界圓滿,飛劍的殺傷距離最遠也不過百丈。


    趙臘月再如何天才,也無法在這麽遠的距離發起進攻。


    而在這樣的距離上,無彰境的他,隻需要揮手便能斬殺對方。


    這會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


    井九看了眼夜空,確認飛劍傳訊應該來不及。


    “我不明白師叔你的意思。”


    趙臘月依然坐在崖洞裏,不知道是因為劍意焠體到了關鍵時刻無法離開,還是因為已經放棄。


    “來時皆混沌,走時總要知道個原因。”


    左師叔說道:“我之所以要殺你,是因為你在查那些事。”


    趙臘月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事。”


    左師叔說道:“你不該查那些事,那些事不是你有資格查的。”


    趙臘月靜靜看著他,說道:“原來……真的有事。”


    “當然有事,不然峰主為何會發瘋?為何我要冒險來殺你。”


    左師叔看著她感慨說道:“其實我很不明白,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為何這三年裏卻一直要查這件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又為何要查?而且……你究竟想查出個什麽結果?如果我不是在卷簾人裏有舊,怎麽也想不到是你在查。”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遺憾與惋惜,看來是真的很不想對趙臘月動手。


    井九靜靜聽著,沒有說話,更沒有現身。


    “殺我,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趙臘月看著夜色說道。


    她是青山宗備受珍愛的未來,更與某座峰有極深的淵源。


    灰衣男子就算是她的師叔,隻要敢對她出手,下場一定會非常慘。


    左師叔歎氣說道:“有的事後果比殺死你嚴重一萬倍,但我們還不一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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