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話音剛落,坑頂上出現了白森森的霧氣。那霧氣漸漸沉下來,就要籠住這個坑。我道不好,拉著漓森想要爬出去,卻看到坑沿邊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動。


    十幾隻長得像蜥蜴,又像蠑螈,體型猶如狼狗一樣大小,周身皮膚呈肉色,沒有毛發的生物就這樣瞪著它們的一對對血紅的眼睛看著坑底的我們,張開大口,口中是鯊魚的鋸齒般的牙齒,還有一條蛇一樣又長又卷曲的舌頭。


    我想我們剛剛就是被這種東西搬到這裏來的。如果我們沒能躲進那個裂縫,大概颶風也會把我們引來這裏。沒想到,我們躲過了颶風的吞噬,卻沒能躲過這群東西。


    “太可怕了,這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漓森瞪著雙眼,“你能感受到這是低等的惡鬼,還是妖物嗎?”


    漓森和我的想法一樣,這根本就是科幻電影裏的外星生物,或者異形了。


    “我不覺得這是來自餓鬼道的惡鬼,或者來自畜生道的妖畜,你能看到的就更不是妖魔了。這大概真的是來自地獄的……”我開始瑟瑟發抖,我對付過陰魔,對付過惡鬼,對付過妖魔,下三道的眾生我唯獨沒有遇到過的,就是地獄道了。此刻我絞盡腦汁也無法從腦海裏翻出一點外曾祖和蘇老前輩的筆記裏對於地獄道的記載,隻能說明連他們也沒有遇到過。


    “不管怎麽樣,咱們得先逃上去!”漓森說,“均坤的筆記裏提到了,等那層霧氣落下來,咱們就會凍死在這裏,想這些屍體一樣了!”


    說完,他就拿出那條繩子,熟練的做了個繩套,眼瞅著那些怪物比較稀疏的地方,看準了一塊凸起的石頭就準備套上去。


    我想,知道那繩子套上,坑也並不是很深,以漓森的身手幾秒就能爬上去。隻要他上去拖住時間,我就能趁機爬上去。整個過程二十秒內就能完成。可以趕在那霧罩住我們之前。


    然而我們都錯了,我們把那些怪物想象成了現實裏的狗貓一類。那繩子還未到達那塊石頭,就一條長舌頭重重的彈了下來。漓森又試了好幾次,根本做不到。我們就知道,想在它們的眼皮子底下爬上去已經無望了。


    漓森氣得不停的扔繩套,我卻要開始做別的打算。均坤最後留給漓森的話是讓他活著就能知道答案。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我拿出那把從均坤身上找到的小刀,披上均坤的白鬥篷。走到那隻猛虎屍體的身邊,咬了咬牙,一刀紮進了猛虎的喉管。鮮血像噴泉一樣的湧了出來,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漓森看我的舉動,立刻明白了我要做什麽,含著一股怒氣收拾好繩子跑過來幫忙。我們很緊張的迅速剝下了老虎的皮。當然剝得非常不均勻,還連著厚厚的脂肪。


    我們顧不上惡心,將屍體上的油脂塗抹在皮膚上,再把肉塊切了一些下來塞進衣服裏。當然還不忘塞些生肉到嘴巴裏,現在不是享受美食的時候,是要保持體溫的時候。


    仰頭看的時候,那曾霧氣已經就快合上。坑上的那些怪物發出陣陣嘶吼,洋洋得意的看著我們手忙腳亂。


    漓森氣得牙癢癢,看準了其中一隻,說:“這些東西是九屍的部下,不知道怕冷不怕。哼!”然後他在毫無征兆下突然出手,繩套卻不是朝著石塊而去,而是套住其中一隻沒有任何防備的怪物,用力一扯,那東西就跌落了下來。隨即,霧氣合上!


    我感受到了一種仿佛全身光溜溜的被扔進了零下100度的冰箱裏的感覺——或許比那更冷。漓森抓住那怪物三兩下把它纏絲,然後抱在懷裏,再過來抱住我,然後我們裹住那猛虎的毛皮,蜷縮在那猛虎的屍體上。


    我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也不知道這場冷凍災難何時結束,我已經困到無法思考一直用意誌力提醒自己不能睡去……所幸,懷裏那個怪物不斷的在動,我能聽到漓森的唿吸,提醒著我要保持清醒。


    直到,那東西不動了。我好像也堅持不下去了。


    ——“弱小的東西,要害死我嗎?”


    ——“你。”


    ——“我可不想被那種怪物吞掉。更不想跟你這沒用的東西的魂魄一起被吞掉。”


    ——“我隻是個普通人,血肉之軀就會有身體的極限……我的極限也許就到此了。”


    ——“哼,你也算普通人?血肉之軀?”


    他這話提醒了我,我算是血肉之軀嗎?我可是個真真正正經曆過死亡的人。宋沐寰說,我的身上有死屍的味道,這是永遠抹除不掉的。那我算是普通人嗎?我是與輪迴之門簽訂了血契的孟婆。


    還有,雖然為能證實,但是蘇老前輩也好,剛剛漓森也好,都曾質疑過我是否有司家人的血統。如果有,那麽能通三界,行使神權的司家人,又怎麽會害怕地獄道呢?


    不管我是孟婆也好,司家人也好,如果這裏真的地獄道,那麽也隻是我身後為冤魂開啟的輪迴之路,並不是我的敵人,也不是我歸宿!


    我張開眼睛,看著緊緊抱住我,但是已經沒有知覺的漓森。沒有魂魄,還好,他還活著。我決心要賭一把。


    我從他的懷抱裏出來,用毛皮裹緊了他。


    這寒冷不是這個世間任何一處,哪怕是極地也不會有的寒冷,冷中帶著絕望,帶著哭喪,帶著死亡的味道。這些屍體沒有結冰,我的血液依然也在流動。我咬破自己的手指,狠狠的,任由鮮血流了出來。


    我顫抖著在坑壁上畫上了六合蓮花印法陣。這是將作惡的惡鬼和妖畜再次引入輪迴,再引入下三道的法術。既然這霧氣來自地獄道,那麽也可以把這霧氣再次送迴地獄道。


    當然,這是我的猜測而已,生死也就在這一念之間了。


    我雙手食指交叉,念到:


    魍魎之禍,何當行道,


    蓮花淨徹,六合乾坤,


    下唿毗舍遮教引,還不速速退散!


    白光自陣法中起,因為以我的血液為咒,加強了陣法的力量,終於,我賭贏了。那陣霧氣快速的被白光擊退,同樣,靠近陣法的幾隻站在坑邊觀望的怪物,也一同被卷入了白光消失在我眼前,送入了地獄道。


    我跪在地上,喘著粗氣,此刻我來不及慶幸,而是越發的驚恐!這裏的東西,竟然真的事地獄道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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