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明明是溫潤無比的嗓音,那尾音卻如同利器,狠狠劃過胡一下耳膜。手心在那一刻突然冒汗,眼看自己手裏的托盤上,咖啡危險地晃起來,胡一下腦中卻是空白一片。

    就在這一片空白中,胡一下突然撞見氣場強大的某人短不及一秒的掃視。

    就是這麽奇怪,頃刻間,胡一下隻覺三魂七魄“嗖”一聲全迴到身體,她好歹是迴過神來,二話不說,調頭就往外走。

    朝她迎麵而來的另一名助理納悶了:“去哪啊,胡……”

    胡一下趕緊比劃動作讓她別出聲,指指自己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無比的表情,也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把手裏的托盤交出去之後,腳底抹油,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躲到廁所裏了,胡一下才敢放聲舒口氣。

    劈裏啪啦發出一條短信:“我見到許方舟了!”

    發出不過半分鍾就有電話進來,冷靜的聲音少有的緊繃:“真的假的?你幻覺吧?”

    “如果被他知道我在這裏端茶送水兼做保姆……我不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姓許的也是艾世瑞的人,和你不同地區而已,你早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才是。”

    胡一下拒談這個問題,沒臉沒皮地要求:“你你你,你來接我吧,我得請病假迴家。”

    “我在電視台等麵試呢,要不這樣,中午我去找你?別自己急自己,說不定他隻是來總部——”冷靜頓了頓,尋找合適措辭,“——串個門?”

    千裏迢迢從華南來總部,就隻為了串門,順便開場緊急會議?胡一下反複琢磨,逼自己相信這個說辭其實也是成立的。

    胡一下咬牙握拳,決定接下來的一整個天都不再出現在艾世瑞大樓的任何角落,掛了電話,偷偷摸摸迴秘書室拿包,正準備關電腦走人,很不巧地發現了oa辦公係統彈出的窗口。

    一念之差,胡一下就這麽隨手點開了這封人事部的群發郵件。

    “許方舟接替smith.l執行副總職位,即日上任。”

    鬥大的字刺激得胡一下恨不能剁掉自己的手,她這電腦,是徹底關不上了。

    也不知呆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動靜,胡一下一激靈,循著慣用手段,想都沒想就往桌底下鑽。

    進來的人兩兩低語,聲音中透著諱莫如深,胡一下唯一聽完整的,隻有這麽一句:“調

    走個不幹實事的,轉頭又提拔個利益網之外的,擺明是來分詹副的權,不是攪局,就是找死。”

    許方舟,找死?

    胡一下聽得冷汗之下,正要抬手抹把汗,耳邊傳來一聲低唿:“小胡你怎麽躲桌子底下啊?”

    胡一下麵上一僵,幹笑著鑽出來。她算是明白了,不是詹某人眼神犀利,而是她,總是躲得不夠隱蔽。

    “不是肚子疼麽?怎麽還有精力竄上竄下?”

    胡一下心虛地指指桌洞:“這是我獨創的治肚子疼的法子,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格外忙碌的一天,對方也沒工夫為難這個傻了吧唧的小姑娘,各自作鳥獸散,忙著連軸轉去了。

    今天資本家沒時間來差遣她,胡一下心情卻更加糟糕,談判計劃泡湯,逃跑計劃也泡湯,胡一下整個人都在這鍋雜亂無章的湯裏頭泡著,怎一個暈乎了得。

    就這麽暈暈乎乎地,辦公桌上電話響了。

    看號碼,竟是從詹某人的辦公室切來的內線。

    胡一下猶豫幾番,還是按下了免提。那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鹹不淡,無起無伏:“準備好合同,讓司機備車。”

    他說得倒是簡練,胡一下卻糊塗了:“行程方麵不是我負責的。”

    “今天開始,由你負責。”說著就把電話撂了。

    ——靠!

    私事上她敢鬧矛盾,可公事上的事,胡一下從來隻有怕他怕的要命的份,找行政助理拷貝了份當日行程之後,戚戚地聯係車隊主管。

    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直接在寫字樓底下恭候,遠遠瞧見詹某人從大樓裏出來,從頭到腳都無懈可擊,胡一下都不願意再哀歎自己的奴隸命,下車替他開門。

    不呆在公司倒也順了她的意,胡一下心裏便也沒那麽多抱怨,坐在後座的詹某人一直抱著筆記本電腦忙碌,執行助理坐在他身旁,正在整理合同,而胡一下,坐在副駕駛位,無所事事地端著掌上電腦,熟悉今日行程。

    看到“晚9點機場”,胡一下一愣。詹某人今晚要出國公幹?胡一下忙不迭繼續翻看。

    接下來的6天都呆在國外?胡一下還惦記著那場談判,不自覺透過車內後照鏡看他。

    胡一下心裏敲著急鼓,偏偏這時,他不期然抬頭,正迎上她的凝視。

    這男人昨天還親了她,可胡一下還是覺得他陌生,她更

    加沒膽子開口。

    直到中午,行程暫時告一段落,胡一下這勇氣,還沒鼓足。

    迴公司的途中,低著頭沉默地處理文件的詹亦楊,突然開口:“飯店訂位,晚7點的飯局,為執行副總接風。”

    胡一下眼珠都要瞪出來,詹某人這才慢悠悠抬頭。

    他的目光卻隻是淺淺略過她,看著身旁的執行助理,繼續道:“還要安排他下榻酒店。”

    胡一下一生最怕的,就是在許方舟麵前丟人。做詹某人的奴才更丟人,還是在9部渾渾噩噩更丟人?迴程的路途足夠她得出結論了。

    迴到公司,眼看詹某人下車,大步流星地走進電梯,胡一下一咬牙:“等等!”

    那該死的,卻根本沒聽見似地,依舊按下了關門鍵。好在胡一下跑得快,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刻,衝了進去。

    也不跟他廢話了,直接提要求:“我要調迴銷售9部。”

    “原因。”

    胡一下跑得太急,氣都還沒順過來,就又被他簡簡單單兩個字堵住了話頭。手順進兜裏摩挲著私人手機,她這才找迴理直氣壯的資本:“你不答應我,我就把你親我的照片印成傳單,讓同事人手一份。”

    她話說得又順又溜。詹亦楊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突然極其詭異地揚起一個淺淺的笑。

    胡一下被他笑得全身發麻,跟過了電似的。

    這什麽意思?

    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腰上一緊,這該死的,又抱著她不放了!

    “喂!”

    “你拍的照片像素不清,不如,”他竟拿出自己手機,“再拍一張?”

    說著就要不管不顧地吻下來。

    胡一下趕緊捂住嘴。

    詹亦楊的視線在她臉上流連片刻,嘴角一揚,這笑容,幾乎可以稱作陽光明媚:“關於你的要求……這次隨我出國公幹,看你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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