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二月下旬,奮武將軍、薊侯公孫瓚領一萬步騎大張旗鼓進入中山國,暗中卻派手下猛將嚴綱率輕騎直入冀州原郡治——安平郡信都,擊破韓馥留在此地的張南、焦觸八千人馬,冀州震恐。


    冀州,在鄴城東北百裏之外的廣平縣一處私宅裏。


    自封車騎將軍、渤海太守的袁紹赫然在座,下首長子袁譚、南陽許攸、穎川淳於瓊、廣陵陳琳、顏良文醜等人均在,而兩個月前被姬平抓住交給韓馥的逢紀赫然也在其中,此時袁紹的嫡係手下幾乎盡集於此。


    “元圖。”袁紹撫須道:“未知元才此行如何?韓文節是否會加害於他?實令我心憂。”元才名高幹,出身陳留高氏,是袁紹的外甥,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不差於長子袁譚。


    逢紀忙道:“主公勿憂,韓文節優柔之人,又畏於主公名望,豈敢加害元才,況吾已說服韓文節所依仗之荀友若、郭公則、辛仲治諸人,張南、焦觸又暗附主公,偽敗於公孫瓚,又詐言冀州諸縣皆盡依附公孫瓚,韓文節定然驚恐無措,冀州已入主公彀中矣。”


    說到這裏逢紀已經是洋洋得意,袁紹若得冀州,他的功勞至少占一半。


    袁紹也不由舒了口氣,自關東諸侯討伐董卓失敗後,他在渤海郡蟄伏了大半年而不得一展雄圖,而他的兄弟袁術卻在南陽混得風生水起,又有江東猛虎孫堅依附,數次擊敗董卓,聲望卓著,勢力滲透豫州、荊州、揚州,已然成為諸侯中不差於公孫瓚的大勢力。


    這一切都令袁紹焦慮如焚。在他看來,他爭奪天下最大阻礙還是袁術,他們都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氏。而袁術更是袁氏嫡子,這一點要比他占有優勢。至於另一個兄長袁基,追隨了一個偽王,已經算不得獨立的諸侯,袁紹如今並不放在眼裏。


    許攸這次沒有反駁逢紀,而是拱手道:“主公,冀州既得,主公與公孫瓚必有一戰,公孫瓚又與黑山賊有勾結。便是去了韓文節,冀州形勢依舊危如累卵,須要早作謀劃。”


    聽聞許攸這麽說,此時的袁紹卻盡顯豪傑之氣,洪聲道:“此行吾已將家眷盡托於劉公山,背水一戰,吾若得冀州,自當與諸君並力,北拒公孫瓚,西平黑山賊。南據大河,兼燕、代、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若不幸失敗,亦天意也,夫複何怨?”


    許攸、逢紀、顏良、文醜眾人聞言皆是振奮,齊聲道:“願為主公效死,成就大業!”


    ……


    鄴城,冀州牧韓馥很快收到了安平戰敗、冀州北部郡縣紛紛投靠公孫瓚的消息,驚慌失措。


    他第一時間找的不是長史耿武、別駕閔純和治中李曆等冀州派,而是從潁川隨他來的荀諶、郭圖等人,在韓馥看來。冀州郡縣投靠公孫瓚,冀州派已經不可信。


    “友若、公則、仲治、佐治。公孫瓚這個蠻賊氣勢洶洶而來,其意昭然若揭。如之奈何?為之奈何!”韓馥茫然無措的看向自己一向信任的荀諶、郭圖、辛評、辛毗幾人。


    荀諶、郭圖、辛評幾人沉默著互相目視了一番,還是荀諶開口道:“使君,公孫瓚將燕、代之卒乘勝來南,而諸郡應之,其鋒不可當,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


    韓馥立時期待的看向荀諶:“友若可有良策?”他聽荀諶提到袁紹意未可量,還以為荀諶要為他出計。


    韓馥的表現讓荀諶等人不由暗歎,說來韓馥也算恩遇他們,但此人實在太過怯懦,又占有這冀州必爭之地,他們要是繼續跟著韓馥,遲早全部玩完。


    “文節,莫怪於我,你若是讓了這冀州牧,做個自在名士,尚能善終。”荀諶心中暗自道了一句,看著韓馥,緩緩開口道:“使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車騎?”


    韓馥一怔,麵色有些蒼白,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掃過荀諶等人的眼神,身子微微顫抖著,喃喃道:“吾不如也。”


    荀諶看到韓馥似乎明白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又問道:“臨危吐決、智勇過人,又孰與袁車騎?”


    韓馥搖頭苦笑道:“不如也。”


    荀諶歎了口氣,向韓馥一禮,誠摯的道:“袁車騎一時之傑,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彼必不為將軍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彼若與公孫瓚並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況袁車騎為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今之計,若舉冀州以讓袁車騎,彼必厚德將軍,瓚亦不能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


    荀諶言語誠摯,在他看來,勸韓馥讓出冀州牧,實是救了韓馥一命,否則公孫瓚和袁紹兩人真的發狠瓜分冀州,韓馥轉眼就是一捧灰土。


    韓馥此時也感受到了荀諶的誠摯,本就想應了荀諶,隻是他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兩個月前姬平對他說過的一番話,袁紹其人,外寬內忌,若將這冀州牧讓與他,便如虎落平陽,隻需借一小卒便能殺了自己,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又想起了姬平提到的袁隗對他的算計,韓馥麵色又變幻不定起來。


    荀諶看韓馥本已經心動,突然又沉吟起來,不由皺起眉頭。


    這時,郭圖眼神閃爍了下,突然開口道:“公孫瓚擁有數萬精兵,其實銳不可當,使君何不將這冀州牧暫且讓於袁車騎,暫避鋒芒,正所謂一山豈容二虎,使君一退,公孫瓚必轉而與袁車騎爭冀州,袁車騎弱而公孫瓚強,勝負未可知也……”


    韓馥眼睛不由大亮。


    半個時辰後,韓馥在州牧府召集屬下幕僚官吏,宣布將冀州牧讓於袁紹之事。


    “使君!”長史耿武、別駕閔純和治中李曆幾乎是同時開口勸阻,耿武大聲道:“冀州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州與之!”


    冀州派眾人紛紛附議。


    隻是韓馥聽了郭圖所說,把姬平的話也丟在腦後,何況耿武等人,當即道:“吾本是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兩讓,此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


    緊接著無論耿武等人如何勸說,韓馥就是篤定將冀州牧讓於袁紹,在他看來,此時將冀州牧讓於袁紹,就是讓袁紹為他擋災的,卻不知袁紹早在暗中做了無數的謀劃,他手下的親信多半早已暗附袁紹。


    耿武等人勸說無望,怒氣衝衝離去。


    韓馥立時便讓荀諶等人聯絡袁紹,荀諶便提到袁紹的外甥高幹正在鄴城,可作為聯絡。


    此時此刻的韓馥隻是迫不及待想要讓出冀州牧這個燙手山芋,對於高幹的出現根本沒有多想,便令高幹請袁紹到鄴城。


    而姬平派往鄴城勸阻韓馥的沮授,此時卻在路上遇到了麻煩。


    自公孫瓚南下以來,雄踞太行山脈的黑山賊便頻頻出沒,而沮授和典韋一行恰好遇到了其中一股。


    ……


    中山郡,無極縣城。


    公孫瓚率一萬步騎經縣城而過,駐紮在城南,陳邊巨鹿郡,與進攻安平的嚴綱一東一西,如同蠍子鉗一般夾住冀州。


    姬平與李儒幾人在人群中看著公孫瓚大軍經過,不由暗自心驚,公孫瓚這支大軍,單論氣勢,便要比他的河東精銳強出許多,尤其是那三千白馬義從,更是勝於他的猛虎營。


    這就是百戰精兵麽?


    姬平真正的感受到了差距,公孫瓚的兵馬要比諸侯的兵馬高出幾個檔次,若是自己一萬兵馬對公孫瓚一萬兵馬,而公孫瓚不出差池的話,自己的敗率在八成以上,看來自己手下的兵將還是戰鬥得太少,自己的眼界還是窄了些。


    如今張遼大軍在並州與異族對戰,正好曆練,不用他多慮。


    他想的是猛虎營,或許猛虎營也需要放出去經曆大戰磨礪才行,否則一直跟著自己,隻是參與一些邊邊角角的戰鬥,便是千裏挑一的猛士,鋒刃也會漸漸被荒廢、變鈍。


    恐怕公孫瓚也料不到,他隻是率大軍經曆無極縣,炫耀兵威,震懾冀州,卻無意中讓姬平領悟到了許多,對下一步的許多計劃做了調整,一方勢力在無聲無息中又得到一次蛻變,並且對公孫瓚與袁紹的爭鬥造成了很多變數,是好是壞一時誰也難以斷定。


    公孫瓚屯兵無極縣城南後,便派長子公孫續在無極縣募兵,又向中山甄氏等幾個大家征糧。


    姬平來中山甄氏借糧,與冀州借糧的方式不同,從冀州借到的三百萬石糧食足以支持到今年四月中,所以他不急於一時。


    與中山甄氏的借糧,是一種長期合作,由他們出錢出鹽,通過中山甄氏的商貿渠道從冀州、幽州購糧,自中山、常山、太行井陘轉運晉陽,這也是他改變初時計劃,命張遼奪取晉陽的目的之一。


    命張遼奪取晉陽,除了打開河東、河西到冀州、幽州的通道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軍事戰略的需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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