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糧?”聽到荀棐開口,韓馥撫著頜下胡須,笑眯眯的道:“不知賢侄要借多少?”


    冀州是大州,地肥糧足,雖然在中平年間曾遭受過眼中的黃巾軍大範圍侵害,但隨後在當時冀州牧皇甫嵩的上書下,靈帝免了幾年賦稅,已經休養生息過來,因而冀州不缺糧食,雖然大多數都儲存在各大世家,但府倉裏也不在少數。


    所以韓馥沒有在意荀棐提的借糧一事,在他看來,借個十萬石、二十萬石都不成問題,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下麵一側的姬平身上。


    他的眼神不時的瞟著姬平,在座的冀州諸人,隻有他知道這個看似溫和無害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首領,才是真正的殺神。


    關東群雄討董,也隻有這少年才真正打敗過董卓,更是救了近百萬人,單隻這一點便讓韓馥敬佩不已,因為董卓羌胡兵的兇殘勇猛,也隻有他們這些親臨過前線的人才能深刻的體會到。


    而姬平卻沒有理會韓馥,隻是在細細打量著韓馥手下的一眾官吏,尤其是沮授、田豐幾人。


    聽到韓馥詢問,明麵上主導的荀棐遲疑了下,開口道:“兩百萬石。”


    嘎?!正笑眯眯撫著胡須的韓馥手一抖,揪斷了幾根胡子。


    噗!正舉杯飲酒的辛毗一口酒噴了出來。


    座上眾人目光齊齊看向韓馥和荀棐。


    韓馥愕然的看著荀棐,搖頭苦笑道:“伯誠賢侄,莫要說笑,兩百萬石。便是鄴城倉中也不過百萬石存糧而已。”


    長史耿武大聲道:“不錯!上黨有難,我等亦知,但最多不過借二十萬石,已是仁至義盡!”


    別駕閔純及李曆、審配等一眾冀州人連聲附和,堅決反對。


    沮授和最末位的田豐卻是奇怪的看了荀棐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而荀諶、郭圖、辛評兄弟幾個汝潁名士則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荀棐,保持沉默,顯然他們也認為荀棐的兩百萬石過於離譜,但同是汝潁之人,雖然不讚同,卻不好開口反對。


    姬平將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心中暗自揣測著他們的態度和立場。


    這時,座中一人站起,疾言厲色道:“兩百萬石,真是可笑!韓使君,依某所見。便是一粒糧食也不能與他!先前他們在城前幹涉我冀州之事,帶走了罪囚劉惠,真當我冀州無人乎!”


    站起來的正是先前與荀棐對峙的韓馥將領麴義。


    “劉惠?”韓馥麵色微變,看向荀棐。


    荀棐還沒開口,姬平便笑道:“素聞韓使君海內名士,寬厚仁義,恩及百姓,感化囚徒。然而我等來時,卻在鄴城之外看到有百姓頂風冒雪服力役,又見有年五十長者不敵嚴寒。倒落在地,奄奄一息,便救他一救。”


    “這……果有此事?”韓馥神色一怔,看著微笑的姬平,心中不知怎的就莫名一寒。


    韓馥性子本就帶著幾分懦弱,當初屈從於董卓宣讀廢帝詔書。如今遇到比董卓還厲害的姬平,他心底總有幾分發虛。


    瞥到眾人神色也有些愕然。尤其是冀州的幾個名士,聽到姬平救了劉惠。看向姬平的神色便帶了幾分好感,唯有那麴義神色有些不自然,姬平心中頓時有了幾分底,看來韓馥等人對百姓冒雪服役之事並不知曉,當即搖頭道:“我料想韓使君向來寬厚,必不忍百姓頂著風刀霜劍服役,此事當是下人陰為,直令冀州百姓怨恨韓使君,惡名傳於四海,如此下人,真冀州之大害也!”


    韓馥聞言身子一震,看向麴義,緩緩道:“麴將軍,卻不知此事如何解釋?”


    他如今最想的就是在冀州立穩根基,聽姬平這麽一說,頓時大是埋怨麴義。


    而耿武等人也是不滿的看向麴義,麴義這個涼州人的跋扈,已經令他們很是不滿。


    麴義冷哼一聲:“如今冀州北有公孫瓚,西有黑山賊,修築城牆,正是要保護使君與諸位。”麴義又森然的看了姬平一眼,一股強悍的氣勢爆發出來,厲聲道:“黃口小兒!爾等不過外來之人,怎會顧念我冀州安危,妄自插手冀州之事!”


    姬平和荀棐身後,典韋看著咄咄逼人的麴義,握緊了腰間長劍,眼裏閃現殺機,他雖然在這宴會場所沒有攜帶雙戟,但隻憑長劍,隻要姬平一聲令下,他立時便能剁了這跋扈的家夥。


    姬平自然也不會懼怕什麽麴義什麽王八之氣,隻是淡淡的笑道:“冀州乃天下大州,兵強馬壯,民殷國富,汝為冀州強將,食君之祿,食民之賦,卻不能抵擋流寇賊兵,是為無能;私自加賦於百姓,是為不仁;暗中違背韓使君之命,是為不忠。我不知你有何顏麵在此咆哮。”


    “啊!啊!”麴義被姬平一番言語氣的渾身顫抖,陰鷙的麵容青紅交接,突然大吼一聲:“豎子!某要將你剁為肉泥!”說罷,鏗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便朝姬平衝了過來。


    座上眾人都是失聲驚唿,韓馥急忙道:“麴義,不可無禮!”


    “麴義!住手!”耿武、沮授、荀諶、田豐等人也是急忙喝止。


    但麴義絲毫不理會韓馥的命令,隻是朝一劍朝姬平劈去,麵目猙獰,眼裏兇光閃現。他本出身涼州民風剽悍之地,又素來勇猛善戰,縱橫沙場,鮮有敗績,也有自傲跋扈的資本,何曾受過如此言語,殺意不可抑製。


    姬平坐在那裏麵不變色,他身邊的荀棐麵色鐵青,拔出長劍朝麴義擋去,但動作更快的卻是姬平身後時刻警戒的典韋。


    看麴義持劍衝過來,典韋大吼一聲,也不拔劍,跨前兩步,連鞘朝麴義長劍斬下。


    哐啷!


    麴義長劍落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典韋一把拎起,哢嚓!扭斷了一支臂膀。


    啊!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麴義猝不及防,失聲慘叫。


    典韋猶自不罷休,猛力將麴義魁梧的身軀砸落在地,一腳踏在他胸前!


    噗!


    麴義一口鮮血噴出。


    啊!麴義憤怒的咆哮著,想要掙紮著起身,但他雖然勇猛,卻怎敵天下有數的絕頂猛將典韋!隻被典韋一隻腳牢牢踩住,無法動彈。


    麴義掙紮了幾下,昏了過去。


    典韋轉頭看向姬平,隨時等他命令。


    而姬平身後,還有兩個護從將手中暗藏的弩箭緩緩收起。


    而在座的眾人早已經驚呆了,而郭圖、辛評等汝潁名士眼中更是露出一絲快意,他們早已經看這跋扈將軍不順眼了。


    韓馥雖然也很是忌憚暗恨麴義,但此時卻不能任由麴義送死,否則他手下那幫羌胡兵很可能釀成大禍,當即便要出口阻止,但“神武”兩個字剛出口,韓馥便感到不妥,急忙改口道:“伯誠賢侄,快快阻止貴屬。”


    荀棐淩厲的看了倒地的麴義,轉頭看向韓馥,麵色鐵青:“韓使君,莫非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韓馥部將要傷害姬平,荀棐自然不會再對韓馥客氣,縱使韓馥也算他的故舊長輩。


    韓馥偷偷掃了一眼依舊麵帶微笑的姬平,心中更是忐忑,訥訥的道:“麴義之事,確是意外,還望賢侄手下留情。”


    沮授和田豐則是怪異的看著微笑的姬平,從剛才荀棐的行動來看,他們已經察覺,似乎這少年才是這一行中真正的主導者。


    郭圖、審配幾個人隨即也反應過來,都看向姬平。


    這少年究竟是誰?


    姬平溫和的朝荀棐道:“荀叔,我等此行隻是借糧,不必傷了和氣。”


    荀棐點了點頭。


    韓馥麵色一緩,急忙吩咐道:“快帶麴將軍下去療傷。”


    宴中幾個這才反應過來的守衛急忙上來,偷偷看了一眼典韋,逃也似的扶著麴義下去了。


    韓馥這才鬆了口氣,看了底下眾人一眼,又看向荀棐,搖頭道:“伯誠賢侄,這兩百萬石確實沒有,不過吾可以暫借三十萬石,如何?”


    底下耿武等人也沒有反對,冀州派感念姬平救了劉惠,而汝潁派卻是不會反對同鄉荀棐。


    荀棐皺眉道:“使君,如今上黨百姓均有屯田,隻是一時缺糧,才來相借,隻消過了此冬,來年初夏便有糧食,定然相還,何必吝惜。”


    韓馥再次搖頭:“賢侄,非是吾吝惜,鄴城倉中止有百二十萬石而已,卻不能盡數相借,吾須顧念冀州百姓。”


    座上耿武眾人也是連連搖頭。


    這時,姬平開口道:“鄴城倉中百二十萬石,但冀州諸郡亦當有存糧,還望韓使君費心,他日必當厚報。”


    “兩百萬石,著實太多。”耿武等人連聲反對。


    姬平朝在座的諸人躬身行了一禮,誠懇的道:“此來借糧亦是為了存活大漢百姓,還請諸位顧念生死一線的百姓,傾力相助。”


    他知道,要借兩百萬石糧食,冀州牧韓馥並不能一個人說了算,還有有下麵這些本土世家出身的官吏支持才行。


    聽了姬平誠摯的言語,長史耿武沉吟了下,道:“最多六十萬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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