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州牧府。


    年過四十的冀州牧韓馥高坐上首,一副名士打扮,下首人才濟濟,有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曆、騎都尉沮授,其餘還有荀諶、郭圖、辛評、辛毗、審配、田豐等人。


    其中耿武、閔純、李曆、沮授、田豐、審配都是冀州本地的官吏和名士,而荀諶、郭圖、辛評、辛毗等人卻是北上的潁川名士,出身潁川荀氏、郭氏等世家,一南一北在韓馥手下形成兩個派係,時有爭鬥。


    環顧下首,韓馥心中暗歎,他雖然沒有什麽雄才大略,但久經官場,自然不是傻子,將手下眾人的這些爭鬥都看在眼裏。


    韓馥出身潁川韓氏,本該偏向跟隨他來到冀州的荀諶、郭圖、辛評、辛毗等人,但冀州本土世家實力太大,韓馥雖是名義上的冀州牧,統領冀州,但要在冀州立足,也不得不屈從於本地世家之力,大力任用冀州之人。


    手下冀州官吏中,除了他看不慣、出身又低的田豐外,其餘耿武、閔純、李曆、沮授都任以重職,反而荀諶、郭圖等人暫時沒有重用。


    韓馥也感到荀諶、郭圖等人對他很是不滿,但他卻另有想法。


    在韓馥的打算中,待他逐步真正掌控了冀州之後,自然會大力重用這些同鄉之人,但目前卻不行,否則必然遭到冀州世家反彈,他這個冀州牧恐怕難以在冀州立足了。


    其實韓馥已經著手在削弱冀州派的實力,冀州派中名望最高的治中從事劉惠已經被他免去官職,罰去服勞役了。


    劉惠是中山名士,擔任冀州治中從事。在韓馥手下職務最高,在沮授、耿武等人之上。年初橋瑁發檄討伐董卓時,韓馥得到書信後,心思不定,召集諸從事商議是助袁氏還是助董卓。劉惠便當眾斥責韓馥:興兵為國,安問袁、董?


    此言令韓馥大是慚愧,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心中暗恨劉惠。劉惠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得罪了韓馥,便忙又獻了一個緩和的計策:兵者兇事,不可為首。宜先看其他州郡的動向,有發動者,然後再響應,冀州是大州,隻要隨後響應。就算他人有功也不可能在冀州之上。


    韓馥這才起兵。


    但雒陽一戰,韓馥先退迴冀州,又屢屢限製袁紹軍糧,兗州刺史劉岱是袁紹的姻親,又自恃漢室宗親,便為袁紹出頭,寫信給韓馥手下職務最高的治中從事劉惠。


    信的大意是:董卓無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為憂。但董卓一死,便當迴師討發韓馥。韓馥擁有強兵,卻阻礙討董大計,與兇逆沒有差別,我們應當先做了韓馥。


    劉惠收到書信後,坦然交給了韓馥,但韓馥卻借此機會指責劉惠通敵。想要趁機斬了他,除去冀州派的領袖。隻是冀州派的耿武、沮授等人並排擋在劉惠身前。以死逼迫韓馥放過劉惠。


    韓馥無奈之下,隻能退一步。免去劉惠官職,發去服徭役,當場披上囚衣,驅趕到州牧府外,如今的劉惠便在服徭役。


    對於冀州的治理,韓馥已經感到了心力疲憊,若在太平之時還好,但如今天下形勢混亂,冀州北部,幽州的公孫瓚兵強馬壯,冀州西麵,太行山更有百萬黑山軍屢屢劫掠諸郡縣,如同兩座大山,直壓得韓馥喘不過氣來。


    何況他忘不了治下渤海郡還有個車騎將軍、討董盟主袁紹,也是窺視在側,令他寢食難安。


    韓馥手下也有萬數人馬,但已經基本失去掌控,當初他初入冀州時,屯兵黎陽的麴義歸附於他,令他大是歡喜。


    麴義出身涼州世家的西平麴氏,統領家族宗兵長期與羌胡征戰,練出了一支精兵,驍勇善戰,中平元年黃巾亂起,左中郎將皇甫嵩奉詔平叛,到涼州招兵,麴義率家族兵勇一千多人應招,在冀州、並州一帶大敗黃巾軍,平叛結束後,當時的冀州牧皇甫嵩又被調往關中平定北宮伯玉、韓遂之亂,麴義則留守黎陽。


    韓馥知道麴義善戰,對其頗為信任,想要任用麴義安定冀州,卻不料麴義借助他的信任,已經暗中掌控了五千多兵馬,並顯露出了桀驁不馴的本性,令韓馥大是悔恨和忌憚。


    隨後,韓馥本想與袁紹一起扶立劉虞為帝,隻要有個擁立之功,便化解自己與袁紹之間的危機,自己至少安全了,官職也不會比目前差,說不定還能做到三公之位,甚至錄尚書事,但卻沒料到劉虞不願意稱帝,令他大為頭疼。


    聽著手下諸從事匯報完事務,韓馥也懶得多問,便令他們都退下。


    就在冀州牧韓馥頭疼時,一支三百人的隊伍來到了鄴城,領頭的正是前來借糧食的姬平。


    不過姬平並沒有亮出旗號,而是隱藏在隊伍中,畢竟他在雒陽一戰出麵不少,又占領河東郡半年多,天下諸侯不可能視而不見,由於他很多時候並沒有刻意隱藏身份,許多地方已經有了弘農王的傳言,在這冀州之地,他還是謹慎點好,此行隻是借糧,不想出亂子。


    所以隊伍明麵上是由荀棐帶領,借的是荀棐的侄子、上黨太守荀攸的名號。


    姬平在上黨郡並沒有停留,直接從壺關東下,穿過太行山陘道,進入冀州。


    雖然他和荀棐身邊隻有典韋帶著三百猛虎營士兵,但實際上耿忠早已帶著鬼影部喬裝打扮進了鄴城,而潘鳳則帶著其他猛虎營士兵在鄴城附近守候。


    畢竟姬平身份不同尋常,若是護衛不夠,荀攸等人也不允許他孤身來冀州。


    天上還飄著小雪,寒風之中,遠遠看到鄴城之外,還有不少百姓搬磚鑿石做著苦役,似乎在修複城池,不時有人倒下,讓姬平不由皺起眉頭。


    一般百姓冬季無法耕種,所以有不少州郡都讓百姓在冬季服力役,但在南方的冬季還好,北方的冬季卻太冷,百姓服力役根本就是遭罪,受冷受凍而且事倍功半,還要延長服役期限。


    但在這雪天服役,這冀州牧韓馥是怎麽想的?


    走到了跟前,姬平才看到服役的不隻是百姓,還有不少穿著囚服的囚徒。


    這時,一個囚徒正好跌倒,姬平眼尖,看那囚徒似乎已經有五十歲,身形瘦小,倒像是個文士,雖然穿著一身囚服,但難掩那股氣質。


    那囚徒爬了幾次也沒爬起來,邊上監管的士兵也視而不見,姬平便過去想要扶起那人,典韋和荀棐一眾親衛緊緊跟隨。


    監管力役的士兵早就看到他們,也不敢怠慢,已經有人迴城報信,又有一個小將領迎上來問道:“來者何人?吾已命人迴報韓冀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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