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水源自關中秦嶺,從深山穿出,自西向東,緊貼著雒陽皇宮南門外的平城門大街流過。


    董卓大軍自西向東,要越過皇宮攻入東城,有五條道路。


    一條是北部北邙山穿過,直達小平津。


    一條是皇宮與北邙山之間的夏門大道。


    一條是直接攻破皇宮,從皇宮通過。


    一條是皇宮與南麵雒水之間的平城門大道。


    還有一條路就是從皇宮以西的兩座雒水古橋南下繞道。


    如今崔鈞率軍守北宮,將北宮與北邙山之間的夏門大道堵死。


    袁紹和曹操率軍守南宮,雖然來不及在平城門大道布防,但唐方早奉姬平之令,在西城百姓撤退後,便將南宮與雒水之間的平城門大道堵死。


    此時,除了攻破皇宮,董卓軍要進入東城,隻剩下了兩條路。


    一條是北邙山,但北邙山道狹窄,不適合騎兵行動。


    餘下的一條就是皇宮以西的兩座雒水古橋。


    三月二十九黃昏,皇宮西麵五六裏外的雒水之上,原本有兩座古橋通行,相隔一裏,此時正被董卓大軍猛攻。


    兩座古橋之南,張遼和張飛率兩千多士兵守一個橋頭,臧洪率近三千人馬守一個橋頭。


    這臧洪雖是儒雅文士,也沒有張遼與張飛那般勇武,卻自有一番膽量,與軍旗一道立在橋頭,架起盾牌長槍,一步不退,令手下將士軍心大振。


    到後來,董卓士兵用開始用門板渡河,以弓箭手射擊,卻都一次次被殺退。


    眼看天色將黑。就在橋北的董卓軍久攻不下緩緩撤退時,驀然從雒水西南方向奔來一支羌胡騎兵。


    這支騎兵大約有千數人,正是從圍困關羽的兩千騎兵中分出的那支人馬。


    看到有援軍到來。雒水北岸的董卓軍登時興奮的大吼起來,再次攻了上來。


    而南岸的張遼、張飛和臧洪則是麵色陡變。連帶手下士兵也有些混亂,敵人幾乎全是騎兵,一旦他們失去橋頭這個地利優勢,勢必將會陷入絕境。


    尤其是臧洪,距離那支騎兵最近,首當其中,更是危在旦夕。


    見此情景,張飛丈八長矛一橫。大吼道:“文遠,你在此守禦,俺帶六百人去廝殺這幫胡賊!”


    關羽南下時幾乎帶走了所有的騎兵,如今張飛手下隻有三百騎兵,卻不得不頂上。


    否則臧洪一敗,董卓大軍就能渡過雒水,連帶他們一並奔襲橫掃。


    眼看那支騎兵就要向臧洪撲去,張飛帶著三百騎兵和三百步兵,快馬加鞭,大吼一聲:“燕人張飛在此!胡賊可敢一戰!”


    看張飛來援。守衛橋頭的臧洪心神一定,大喝道:“命,軍司馬餘祥。率四百兵士與張將軍同戰胡賊!其餘人等,與我守橋!”


    ……


    二十九深夜,南宮。


    許攸和逢紀聽到袁紹召見,急忙趕來,卻見袁紹著一身白色孝服,麵容沉痛。


    逢紀還沒開口,許攸便驚聲道:“主公……這一身孝服卻是為何?”


    袁紹歎了口氣,悲聲道:“昨夜胡軫襲擊小平津,吾叔父……不幸殉難。”


    許攸和逢紀聞言都是一驚。忙從一旁侍衛手中接過孝帶係上,齊聲道:“還請主公節哀。”


    袁紹點了點頭。許久才道:“福不重來,禍卻雙至。南城有董卓騎兵到來,定是公路撤走伊闕關,如今張遼和臧洪在雒水橋南遭到南北夾攻,恐難以久支,一旦董卓騎兵南下,便可繞過皇宮,斷我後路,著實堪憂。”


    逢紀一驚,忙道:“主公,為今之計,當速速離開雒陽,奪了小平津浮橋,退往河北,如蛟龍入海,行雷霆之舉,若再遲疑,恐大難臨頭。”


    “奪取小平津?”袁紹麵色猶疑,看向許攸。


    他不是不想奪取小平津浮橋,但其中卻有個大問題。


    兩漢以孝治天下,如今袁隗身死小平津,兄長袁基處置後事,若是他敢趁此奪取小平津,恐怕立時臭名遠揚,手下人心離散。


    眼前兵臨城下,許攸也讚同撤退,他似乎猜到了袁紹的顧慮,撫須道:“主公,大公子雖在小平津,卻也不須多慮,如今袁氏家小皆在,主公隻需以護送太傅靈樞和袁氏家小迴河北便可行事,若是大公子阻攔,則以太傅遇害之事責之。”


    袁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點頭。


    ……


    雒陽一帶的雒水之上共有五座橋梁,皇宮正南一座,東西各兩座。


    深夜三更,雨勢停了下來,皇宮東麵,姬平令人搭建的雒水浮橋之上,南岸最後一批百姓過河。


    唐方來到疲憊不堪的閔貢身邊:“仲叔,我要去南岸接應公子了,你先令士兵和民夫連夜拆毀浮橋,將舟船全部拉上北岸,一旦我們接了公子迴來,張將軍也會撤退,若是留著這片浮橋,董卓大軍便可輕易從南城繞道渡水,瞬息之間進攻東城。”


    閔貢猶豫道:“幼方,如今主上未歸,拆橋是否為時過早?”


    唐方搖搖頭,麵色凝重:“除卻浮橋與皇宮西麵兩橋,雒水還有三座古橋,史阿已帶人去南城尋找,祝奧又帶人去支援張將軍,隻要我帶人在對岸布陣接應,足以令公子和張將軍通過……這也是公子南下時的安排。”


    閔貢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一個士兵來報,袁紹大軍在分批撤出南宮,退往小平津。


    唐方麵色大變,閔貢也是身子一晃,隨即恨聲道:“袁本初名滿天下,卻如此無能!”


    唐方急聲道:“南宮還有曹操、鮑信兵馬,可曾退卻?”他曾聽姬平談論過曹操其人,似乎頗為推崇。


    那士兵迴道:“黑夜之中,隻見袁紹軍旗。”


    唐方看向閔貢:“仲叔,形勢危急,這裏的士兵我要全部帶走。你速速組織民夫拆浮橋,如今雨勢已停,我早先奉公子之命。搜尋了火油、蘆葦、硝石,都堆放在太學熹平碑林之下。此時正好派上用場,若是董卓大軍來時,這浮橋來不及拆毀,便放火燒船。”


    唐方又吩咐手下一個軍侯:“速速帶人將東麵四裏外的那座木橋燒毀。”


    這也是姬平事先吩咐過的後手,那座木橋燒毀後,便隻餘下這接近皇宮的兩座石橋,可以集中兵力防守。


    此時的唐方心中對姬平敬服到了極致,年不滿弱冠。竟有如此遠見,考慮到每一步後路。


    他卻不知,姬平雖然行事每每總有衝動,但性格中更多的是謹慎,未慮勝先慮敗,是姬平謀算每一件事的基礎。很多事情,他都在夜深人靜時進行反複細細推算,徹夜不眠,讓陰沐月也為之心痛。


    他人看似英明的遠見,其實包含了太多的心血。


    聽到唐方的話。閔貢點了點頭,仍是麵帶憂色:“如今袁紹全軍撤往小平津,卻不知小平津會不會出亂子。”


    唐方麵無表情:“小平津已經無暇顧及。先接迴公子,一切再說。”


    ……


    三月三十黎明,袁紹和袁遺兩萬兵馬完全撤出皇宮,但曹操和鮑信卻留了下來,繼續駐守南宮。


    皇宮西麵,一支董卓軍在西城搜到船隻,從古橋以西的雒水上遊渡河而過,三麵夾攻。


    連夜苦戰的張遼、張飛、臧洪以及率兵來援的祝奧不得不撤離橋頭,帶著不到四千殘兵步步後退。


    超過六千騎董卓軍瘋狂湧入雒南大地。


    此時的雒陽南城已經基本是一座空城。董卓大軍湧入雒南後,沒有向南。而是分為三部分,一部分繼續圍攻張遼和臧洪的殘軍。一部分直接撲向鎮守兩座古橋的唐方三千士兵,一部分撲向浮橋。


    麵對三千羌胡騎兵的連番衝擊,臧洪中了一箭,張遼、張飛苦苦防守,若非二人帶著親兵衝殺在前,軍陣早已潰散。


    圍攻唐方的有一千多騎兵,雖然唐方的三千士兵在兵力上占據優勢,但其中超過兩千都是新兵,麵對氣勢洶洶的羌胡騎兵,不由慌亂起來。


    唐方親手揮劍斬了兩個逃兵,又接連射死了兩個羌胡騎兵將領,帶著六百槍盾老兵一波反殺,砍殺近百名羌胡騎兵,才將軍心穩定了下來。


    但他們是步兵,機動性遠不如騎兵,隻能漸漸處於防守之勢。


    撲向浮橋的大約有兩千騎兵,此時南岸浮橋隻拆掉了一半,餘下的已經來不及拆毀,閔貢急忙下令放火。


    隨著一波火箭射出,早已放置了蘆葦、硝和火油的浮橋登時燃燒起來,轉瞬火光衝天,連成一片,兩千羌胡騎兵隻能止步南岸,怪叫一番,轉朝唐方和張遼衝去。


    唐方手下多是新兵,張遼更是疲戰之師,哪能經得起這兩千騎兵衝擊,形勢岌岌可危。


    此時,一輪紅彤彤的朝陽從東方升起,張遼、張飛、臧洪、唐方軍中卻是一片慘淡。


    雒水北岸的閔貢看著那衝天火勢,麵上也沒有一絲歡喜。


    皇宮平城門上,曹操看著不遠處危如累卵的戰局,拳頭握了起來,但他卻難以分出一兵一卒去援助。


    此時,雒陽西城的董卓兵馬已經再次向皇宮攻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南城地麵轟隆隆震動起來。


    本有些絕望的曹操不由一驚,前行兩步,站在高處舉目望去,登時麵露狂喜之色,猛一捶城頭,全無形象的哈哈大笑:“神武王!長生!蒼天!真及時雨也!”


    雒水之南,正在圍攻張遼和唐方的董卓騎兵,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轟隆蹄聲,紛紛迴頭看去,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朝陽之下,一杆蒼天大旗在空中飛舞。


    大旗之後,是足足超過五千步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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