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殘破的新安縣城。


    曹操、鮑信和崔鈞、關羽都去收攏人馬,安排休息,姬平則在一邊信步而行,一邊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戰鬥結束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張遼和張飛還沒有趕來會合,應該是遭遇了戰鬥,卻不知情況如何了。


    姬平倒不太擔心兩人,這兩個家夥都是猛將,除非遇到呂布,否則隻有他們砍人的份,而呂布就在前方追擊袁紹。


    他目前沉吟的是該去援助袁紹?還是該去查探張遼和張飛那一路,援助張邈和橋瑁?或者是直接從北邙山偷入雒陽,收拾亂局?


    正走著,迎麵劉岱帶人過來,對著姬平不閃不避,陰沐月立時帶著十幾個飛影上前阻攔。


    劉岱麵有怒色:“閣下就是神武王?此戰本刺史亦有功勞,為何隻分戰馬與曹操和鮑信,卻不與本刺史?”


    姬平抬頭瞥了劉岱一眼,沒有理會他,繼續邊走邊思考。


    “爾不過一個冒號偽王,本刺史乃漢室宗親,爾焉敢如此無禮!”劉岱頓時大為羞怒,就要衝過來。


    鏗!陰沐月長劍出鞘。


    哢嚓!飛影們個個勁弩上弦,對準了劉岱。


    本是氣勢洶洶的劉岱麵色一白,咽了口唾液,指著姬平吃吃的道:“你……你敢對本刺史動手?”


    姬平抬起頭,沒看劉岱,而是看向陰沐月:“我數一聲,他再不滾,放箭!”


    陰沐月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笑意。


    刷!


    劉岱帶著親衛像兔子一般立時逃走,遠遠聲音傳來:“神武王,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哼!”陰沐月不屑的道:“要論正統,天下還有誰能比得上我家公子。”


    姬平笑了笑:“沐月,正統這個名分固然了得。但還需要實力匹配才行,否則正統也隻是被人利用而已。”


    即便再稱帝。他需要的也是一個鐵桶的政權,而不是豪強並立、勾心鬥角、分崩離析的天下。


    陰沐月也能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這時,去前方打探消息的飛影又有迴報:“袁紹已在畢圭苑一線整軍,與呂布相持,雙方各自紮營,暫時休戰。”


    姬平一怔,大軍一旦潰敗。急切之間很難收攏,而袁紹竟然能在畢圭苑收攏潰兵抵禦緊追的呂布,並形成對峙之勢,確實有些手段。


    他心中雖然有些詫異,但已有了決定,先去東南方向雒水一線查探張遼和張飛的情況,援助張邈和橋瑁。


    三路之中,唯有那一線敗退的最慘,牛輔大軍可能直接兵進雒陽,殃及尚未撤走的百姓。


    姬平讓將士們在新安休息了三個多時辰。三更時分,連夜出發,往東南方向小道斜插。趕去雒水,隨行的還有曹操和鮑信。


    他們一走,劉岱不敢留在新安,又不敢去畢圭苑去找袁紹,唯恐被前麵的呂布攻擊,便也跟在姬平後麵趕赴雒水。


    快到雒水時,連夜打探消息的飛影向姬平匯報這一線戰況。


    日前,張邈和橋瑁兩萬兵馬潰散後,被牛輔軍六千步騎追殺。一路潰不成軍,退往雒陽。


    剛潰退時。張邈和橋瑁還試圖收攏潰軍,但他們治理地方還行。打仗完全是外行,嚐試了幾次,根本是無力迴天,索性直接放棄,帶著親衛和騎兵一路逃迴雒陽,如今正在雒陽整軍再戰。


    主帥先逃,近一萬八千多士兵立時陷入更加混亂的狀態,被牛輔軍瘋狂斬殺,三千騎兵分為三路,來迴縱橫切割,三千步兵趁勢掩殺清掃,直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亂軍之中,也有不少校尉、司馬、軍侯組織潰兵反抗,但主帥已逃,軍心已亂,在牛輔鐵騎的衝擊下,零散的反抗瞬間就再次潰散。


    有不少潰兵逃入沿途村落民宅,借勢反抗,牛輔索性專門分了一部人馬,放火箭,縱火燒宅,很多潰兵被活活燒死。


    還有不少士兵逃入高山深林,跳入雒水。


    到了最後,潰兵屍體堵塞道路,牛輔的騎兵也無法奔走,隻能讓步兵先清理屍體。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將近黃昏,牛輔軍才停歇下來,在新安縣境內東南一帶紮營休息。


    而張邈和橋瑁拋棄的潰軍,一萬八千人馬初步估計死傷近半,餘下的無不丟盔棄甲,拋棄一切重物,倉皇逃往雒陽。


    但飛影卻沒打探到張遼和張飛的消息,讓姬平不由皺起眉頭。


    牛輔軍紮營休息,他並不奇怪,從函穀關前到新安縣境東部,足足五六十裏地的奔襲,一整天斬殺八千多士兵,恐怕牛輔手下的羌胡兵也無法承受了。


    但是張飛和張遼呢?


    天亮時分,姬平趕到了雒陽西南的雒水一段。


    三十多年後,曹操的兒子曹植迴封地鄄城途中經過雒水,作出千古流傳的《洛神賦》,描述宓妃出雒水,淩波微步,羅襪生塵,直如仙境。


    而此時的雒水,卻有如血河黃泉,河畔大道,殘屍枕藉,血色雒水之上,浮屍處處。


    眼前的慘象讓已經經曆了數次殺伐的姬平也深為震顫,他默默的下了馬,行了兩步。


    腳下是一個慘死的士兵,麵目清秀,不過十五歲的少年,瞪大著雙眼,眼神凝固在死前驚恐的那一瞬,還有透著些許迷茫和不甘心。


    一隻手伸在腰間的布囊裏,姬平看到那隻僵硬的手還緊緊捏著幾個銅錢,他還是個少年,也許還有新婚的妻子和家人需要他的軍餉糊口。


    姬平緩緩俯身,將那少年眼睛合上,脫下麵具,低頭朝著這些慘死的士兵行了一個軍禮,嘴巴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微微悲傷濕潤的眼裏透著迷茫。


    原本的曆史上,這些將士或許本不用死,是他一力將關東諸侯的兵馬拉入雒陽,對抗董卓,拯救雒陽百姓,才導致了眼前的一幕。


    雒陽的百姓能否拯救,如今還是個未知,但關東諸侯包括自己手下的各路將士,已經死傷超過三四萬了。


    士兵,也是百姓,也是子民,這一刻,姬平有些懷疑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


    陰沐月麵色蒼白,過來緊緊扶著他。


    身後眾人也紛紛下馬,曹操麵露悲色,喃喃道:“此戰之敗,將士之死,皆我等之過也!”


    崔鈞更是忍不住哭道:“悲哉!痛哉!董卓無道,袁紹無能,張邈無能,橋瑁無能,我等無能,害死多少舉兵義士……”


    關羽這個鐵漢也是低頭,虎目含淚。


    良久,姬平深吸了口氣,單膝跪地,朝這些死去的士兵拜了三拜,喃喃吟唱道: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是屈原的《國殤》,他前世背了很多次也沒背下來,但此時腦海裏卻清晰的浮現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或許,隻有親臨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國殤》的悲慨。


    他身後,關羽、曹操、鮑信、崔鈞以及數千士兵齊齊下跪,不論會不會的,都跟著他一道吟唱。


    尤其是那些士兵,無論姬平本部人馬,還是收攏的潰兵,還是曹鮑的兵馬,最是感同身受,從來他們都是被那些公侯將相、高門世家看做螻蟻一般的存在,如今看到傳說中的神武王竟能尊重他們這些在一線拚死的將士,無不感動的五內俱熱,潸然落淚。


    如此主公,怎能不讓他們誓死追隨!


    吟罷,姬平起身,戴上麵具,舉起方天畫戟,沉聲道:“將士們,且安息!活著的我們,唯有奮力殺賊,結束亂世,讓你們的家人,讓更多人的活下來。”


    身後曹操和鮑信看著他,眼裏都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一向豁達無稽的崔鈞卻看著姬平,眼裏卻透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還有關羽,這個大漢身子也微微顫抖著,向來自傲的他,看著年齡比他小的多的姬平,眼裏也閃過欽佩,除卻劉備外,他生平還是對第二個人欽佩。


    陰沐月猶帶悲傷的大眼睛裏更是充滿崇拜和愛慕。


    姬平翻身上馬,迴身道:“曹操、鮑信、劉岱、崔鈞,你們率人東行趕去雒陽,協助張邈、橋瑁收攏殘兵,整軍布防!”


    “是!”崔鈞和鮑信領命。


    曹操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也低頭道:“操領命。”


    劉岱沒有開口,也沒有反對。


    姬平又看向關羽:“關羽,隨我西行,援助張遼、張飛!”


    張遼和張飛既然沒有抵達這裏,也沒到雒陽,應該是遇到了意外,十有*是在途中與牛輔軍交戰了。


    “末將領命!”關羽躬身道。


    自昨日繳獲了董越的兩千戰馬後,關羽連夜從所率步卒和崔鈞收攏的潰兵中選了一千五百能騎馬的士兵,如今手下騎兵已經擴充到了兩千騎,實力大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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