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驚抬頭,便見上方承塵之下,宛如落葉般飄下三條人影。


    那三人來得突然,他的護衛怒喝一聲,急忙衝上來將他團團圍住,刀劍向外指向那三人。


    殷誌恕卻突然道:“慢著!”


    他豎起手掌,目光灼灼看向對麵三人,雖然三人一般的高大,看起來都氣勢非凡,他的目光,卻隻落在三人之中的那人身上。


    那人身量高頎,濃眉鋒銳,一身紫金錦袍穿得隨隨便便,衣襟大敞,淡蜜色肌膚潤澤飽滿,眸瞳正麵看如奇幻琥珀,側看卻呈淡淡幽紫,轉動間炫目如七彩寶石,在這雙光彩逼人的眼眸映襯下,五官也並不曾失色,飛揚若舞,讓人想起所有的起伏和寬廣,想起無垠的碧草藍天。


    一個生來便擁有奇特魅力的男子。


    傳說中,有一個人便是這般形容。


    隻是遠隔數千裏,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然而這般風神氣質,除了他還有誰?


    殷誌恕一瞬間心念電轉,對方卻已經朗然笑起來,道:“久聞西涼攝政王威淩一方,如今一見……”


    他眼睛一眯,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表情,是個人都猜得出不以為然,臉色都不好看起來,隨即聽見他接道:“果然威淩一方。”


    眾人齊齊一個倒仰,萬萬沒想到他一個轉折,居然出來的還是這句話,剛要緩和臉色,一眼看見對方撇著唇角,眼珠子在一堆護衛圍得嚴嚴實實的殷誌恕身上轉啊轉,頓覺這話比說那些譏嘲的話還要令人不爽。


    “放肆!”護衛立即怒喝。


    那人眼眸一轉,搖搖頭,看也不看數十倍於自己的護衛,大有“你們真是狐假虎威我老人家實在一點也看不上連話都懶得和你們說”的模樣,笑意裏幾分傲然幾分譏嘲。


    殷誌恕卻已經一笑——對方語風睥睨直白,口音有幾分生硬,很明顯漢話不是常用語言,不是自己猜的那人,是誰?


    他推開護衛,上前一步,深深一揖,“不想草原之王大駕蒞臨,實在意外之喜!”


    赫連錚眼眸一閃,這才正眼看了殷誌恕一眼,這迴老老實實迴禮,“劄答闌因爾吉,見過西涼攝政王。”


    不等殷誌恕詢問或客氣,他手一揮,先示意自己身後三隼四豹出去,兩人立即毫不猶豫躬身一禮大步走出,直挺挺站到花神廟門口,和數千倍於自己的西涼護衛對麵相對,那些長矛短槍都快頂到兩人眼睫毛,兩人卻動也不動,石雕一般。


    看得殷誌恕,眼光一閃。


    那邊赫連錚已經毫不客氣的道:“王爺,本王萬裏迢迢到了此處,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不容易自然是不容易的,我還要快點趕迴我的草原,所以你不用和我浪費時辰說客氣話了,現在,我需要和你單獨說話,你的那些人,也速速請出去,我嫌吵。”


    他一番話說出來,西涼護衛臉色都紫了,就沒見過這麽牛氣哄哄的人!


    殷誌恕卻笑了。


    “久聞順義大王豪氣英風,如今一見果然令人心折。”他哂然一笑道,“大王敢孤身見本王,本王忝為地主,又怎麽不敢和大王單獨晤對?”


    說著手一揮,護衛首領低喊:“王爺!”殷誌恕眼光一冷,護衛首領急忙躬身領人退下。


    殷誌恕心中已經有了怒意——對方隻帶了兩人,孤身闖他的護衛陣,令行禁止,氣勢逼人,他這邊已經落了一層,再圍在護衛中和對方談判,那西涼的臉,也丟盡了。


    赫連錚此時眼中才露出笑意,對著殷誌恕疑問的眼光,手一揮,開門見山的道:“王爺,今日我來,送你一場好風,直上青雲!”


    此處花神廟,有人化風而來要送人上青雲,彼處含元殿,一代國母已經被三歲小兒送上西天。


    殿內,顧知曉還有些怔怔的,趴在鳳知微肩頭,指著前頭方向,看那樣子並不打算出宮,鳳知微一瞬間激動心疼過去,此刻也冷靜下來,董太後被殺,事情已經無法轉圓,到了這時辰,這皇位不奪也得奪,否則殷誌恕一旦知道,所有人都出不了錦城。


    隻要開頭殺了第一個人,就必須永無止境殺下去——殺別人,或者被殺。


    她吸了口氣,迅速抓迴貓頭鷹收迴籠子,還是交給顧知曉抱著,將董太後屍體放在榻上,背後用被子撐住,手臂撐著榻上小幾,血肉模糊的臉側轉向裏,遠遠隔著屏風看起來像是在喝茶,又撕下帳幔將地上血跡擦幹淨,隨即一腳踢開那嬤嬤穴道。


    “陪我們出去,我說什麽你做什麽。”她一句廢話都沒,就將籠子對著她的臉晃了晃,晃得那嬤嬤身子一顫,趕緊點頭。


    “馬上出門前,你給我傳太後懿旨,就說近來宮人們侍候不力,背後嚼舌頭傳歪話越來越不成話,該拿出祖宗家法好好教訓,所有各宮六品以上太監嬤嬤宮人,除在前殿有職司抽不開身的,立即跪到建熹宮前廣場聽訓,其餘人等下值後明日聽訓,不得有誤。”鳳知微聽著那婆子準確無誤複述一遍,點點頭,手指一彈一枚藥丸射入她口中,笑道,“穿心大補丸,錯一個字,解藥就沒了,表情錯一絲,解藥也沒。”


    那婆子臉色死灰,連連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鳳知微低下臉來抱了顧知曉出去,一邊走一邊尖著嗓子做應聲狀,“是,奴才這就送顧小姐去前殿。”


    李嬤嬤陪在她身邊,走到門口,將她教的話複述一遍,底下的太監麵麵相覷——以往也有跪在宮門前聽訓的事,但都是各宮犯錯的太監,從沒有說所有六品以上太監都聽訓的說法,再說也沒發生什麽事啊,莫不是今兒陛下鬧得厲害,惹得太後終於生怒,想要整肅一下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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