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香氣逼人,是語意魅人,還是發絲撩人,或者隻是那酒後勁太殺人,顧南衣忽然覺得心中有點燥熱,忍不住抬手便扶了她肩。


    他原本隻是有點心亂,想將她扶起,誰知道鳳知微突然酒勁上湧,呃的一聲便要吐,她自律極強,知道不能吐在顧少爺懷中,趕緊伸手去捂嘴,顧南衣卻毫不在意,困住她的肩不讓她離開,伸手在她後背輕撫,一股真氣湧入,將她體內翻騰的酒氣給壓下去。


    滿座安靜了下來,看著旁若無人的顧少爺,看著兩人有點曖昧的姿勢,互相交換了個眼光,想起帝京前段時間風行的某個關於斷袖的傳說。


    “小魏在這裏麽?嗬嗬,老頭子來叨擾下……”突然有人微笑擎杯而來,自說自話的就跨進了門。


    這人身後還有幾個人,互相拉扯著,一人道:“胡大學士你這點酒量也敢往少年郎酒席上衝,還是本王給你保駕吧。”


    又一人道:“六哥就是心細,生怕老胡給我們灌醉了把他家美姬給賣了,巴巴的跑了來,跑來又要走,走什麽走,一起討酒喝去。”


    幾個人拉著扯著直奔而來,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第一個人就愣在了門檻上。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被堵住,探頭往裏麵張望,然後便是“嘶”的一聲抽氣。


    閣內,上座,魏大人正伏在那個帝京著名的木頭護衛懷裏眼淚汪汪,而那顧南衣,公然攬著魏知的肩,手在他背上細致輕撫。


    斷袖!


    活的斷袖!


    活的公然展現斷袖之風的斷袖!


    活的公然展現斷袖之風的帝京目前最當紅的少年重臣斷袖!


    幹核桃似的胡聖山大學士端著個酒杯,張大了嘴,眼珠子差點沒掉進自己酒杯裏,喃喃道:“難怪我當初一眼就在那麽多青溟學子群裏發現了他,原來果然足夠與眾不同。”


    去年年中才從閩南十萬大山迴來的二皇子,曬得發黑流油,一張黑臉此時也冒出了油綠的顏色,直著眼睛道:“我但聽說斷袖是很收斂的,不想魏大人斷起來居然這麽張揚。”


    七皇子一腳踏在門檻上,一腳向後撤,吩咐身後隨時跟隨的清客,“趕緊記下時辰地點,明兒我的《帝京雜記》又多個好故事。”


    圓臉大眼睛的十皇子探頭,怯生生道,“七哥你那雜記這個月出來記得抄份給我。”


    七皇子賞了他一個暴栗,“毛沒長齊的小嫩伢子,看什麽看!”


    一群人各自表達自己的感想,唯有一個人沒有說話。


    端了杯,靠了門,似笑非笑。


    酒杯酒液清冽,倒映他浮光浩淼眼神,那眼神在那相擁的兩人身上飄了飄,飄得很輕,落下時卻很有力度,像刀鋒半藏在刀鞘裏。


    隨即他輕輕的笑了,道:“都說有熱鬧看,果然熱鬧,青溟書院的才子們,今日倒聚得齊。”


    這麽一說,眾人的注意力立時從斷袖轉到青溟聚會這件事本身,幾位皇子大員目光在在座學生臉上轉了一圈,那笑容眼看著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果然齊,果然齊。”二皇子端杯,笑容怎麽看都有幾分涼。


    大抵要參加今年春闈的,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確實是齊。”鳳知微總算被顧南衣安撫下了體內倒湧的酒,從他肩下抬起頭來,眼角一瞟,笑吟吟端杯站起身,“下官從北疆好容易撿迴了一條命,險些便再見不了這繁華帝京承平天下,一年睽違同儕好友,陛下說給下官幾天假好好敘敘舊,下官還正想去幾位殿下府上拜望,可巧,今日也來得齊。”


    二皇子僵了僵,這才想起天盛帝確實曾說過讓魏知好好散散心,再說春闈主考還沒定,作為青溟書院司業,和學生團聚一下誰能說什麽?倒是他們這幾個王爺,平日裏都忙得很,今兒個也這麽巧的全聚在這裏,明顯露了痕跡。


    一看身側,先挑起話題的寧弈竟然不說話了,慢悠悠的在嗅酒,心中惱恨這家夥奸猾,又恨自己嘴快,想要諷刺寧弈幾句,偏偏他今天本不在這裏,是老七最近在編書,老十搜羅到什麽好本子就給他送來,今兒老七在這裏請酒,說起寧弈那裏有本大成《神仙囊》孤本,便三請四催的把他拖來想騙書,寧弈被拽來,又說書借給老胡了,於是又把胡聖山請來,這才湊在一起,此時想要說什麽,都不合適。


    “魏大人那是馬後炮。”七皇子風雅王爺,最是八麵玲瓏,看老二僵在那裏,立即大笑著打圓場,“我們幾個在這裏半天了,也沒見你來敬酒,還要我們巴巴的自己跑來,你還好意思說?罰酒!罰酒!”


    說著便拽了鳳知微,命人取大杯來,先好好罰三杯再說。


    那杯子拿過來,大得臉盆似的,鳳知微目瞪口呆看著,扶額喃喃道:“得了,別罰了,我自己跳進去,淹死算了。”


    一眾人等哈哈大笑,此時眾人已經進廳,重新安席,新來的貴客自然和鳳知微一席,原本首席陪著的錢彥他們自知不夠資格與這些王公學士同席,都很自覺的避到下首,互相交換個眼光,都有憂慮之色。


    今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魏大人一個人,又有了酒,該如何對付?


    按照天盛規矩,胡聖山這樣做過皇子師的老臣是最受尊崇理應首座的,其次就該是目前親王中封賜最重級別最高的楚王寧弈,但真要按品級排位置,這一室簪纓貴族,連鳳知微都不知道要被擠到哪去了。


    鳳知微笑著將老胡推到上座,卻規規矩矩對寧弈一躬身,手一引,“殿下請上座,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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