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迴去之後,看著大夫為他清理傷口,而海豐始終咬牙堅持不喊一聲痛,傅恆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打算,若不是他要求海豐去接近素梅,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說真的,你有否在心裏怨過我?”


    隻能趴著不敢亂動的海豐勉強緩緩迴首,目光真誠的望著九爺,“講真,奴才不樂意去,但還是願意聽從您的安排,因為奴才清楚的知道,但凡您有別的法子,絕不會讓我去冒險!”


    果然還是海豐懂他啊!欣慰的傅恆隻覺心頭有一股暖流在徜徉,但是大男人之間又實在說不出太矯情的話,千言萬語隻化作沉默的一拍肩,不說,相信他也懂,


    “安心養傷罷!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斷不會讓你白白挨打!“


    有主子相護,海豐受再大的委屈也覺得值當!


    追查是一方麵,但傅恆認為最能治愈海豐之傷的,非小閣莫屬,於是先到瑜真那邊說明情況,建議小閣去看望他。小閣自是不肯,仍在氣他居然與素梅糾纏,嘟嘴酸道:“得了便宜又不肯負責,挨打也是活該!”


    “我可以向你保證,海豐絕對沒有碰過素梅!他是被冤枉的,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但如今他受了重傷,很希望能見你,他會跟你解釋清楚一切的,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去一趟罷!不去會後悔終身!”


    幾句話成功唬住了小閣,最終她還是決定走一遭,臨走前仍不放心,“九爺莫不是哄奴婢的罷?別等奴婢去了之後他又什麽都不肯說,那多尷尬!”


    “放心罷!絕對會說,他不說我再告訴你!”


    如此篤定的語氣,瑜真也信以為真,問他什麽狀況,“怎麽海豐會突然改了主意?”


    “沒啊!”傅恆笑彎腰,將小兒子拉過來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玩彈弓,又對瑜真神秘一笑,“誑她呢!不然她不肯去見海豐,見了才有希望,不見就更難和好。”


    正說著,但聽福康安不樂意的噘嘴抱怨道:“彈弓小,哥哥彈弓大!”


    “這是你二哥給你做的?”


    “嗯!”用力的點了點頭,福康安又甩了甩彈弓,似乎很不滿意,“小!要大的,大的!“


    “阿瑪給你做一個彈弓,比你二哥的還大好不好?”哄著兒子的同時,傅恆心生感慨,每每一瞧見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已故太子永璉,永璉像極了先皇後,自然也就與傅恆的容貌肖似,所謂外甥隨舅,不外如是,而福康安也是幾個孩子裏最像傅恆的,是以他的容貌竟和永璉有三分像,


    上迴瑜真帶著福康安入宮看望瑢真時,皇上正好也在,一看見福康安便神情恍惚,抱著這孩子默默落淚,害得瑜真她們都不知所措,未免再惹皇上傷心,瑜真再不敢帶福康安入宮,當時孩子尚小,看著不明顯,如今將滿兩周歲,竟越瞧越像,令傅恆隱隱生憂,不知這相似是福還是禍……


    至於海豐那邊,他其實並不確定海豐會不會說,隻是賭一把而已,能不能好好把握就看海豐的造化咯!


    話說小閣隻當是海豐要求見她才去的,九爺說得那麽篤定,她便有所動搖,想著平日裏的海豐不是那樣的人,也許真有什麽苦衷,旁人不信他,但她和他都是昭華院的人,總該給他個機會去聽聽他究竟想說什麽,也算是最後一次,倘若他還是嘴硬不肯跟她說實話,那她再不報任何希望!


    到得他房間門口,敲門時,小閣還猶豫了會子,但腳步聲已被海豐聽到,明顯不是男人的腳步,隔著窗戶恍惚看到秀麗的影子,那熟悉的剪影,該是小閣無疑!


    可她不是很討厭他麽?又怎會來看望?以為自己眼花的海豐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發現影子還在,想起身開門的他一激動就忘了自己還有傷,扯到了傷口痛得慘叫出聲,門外的小閣聽到動靜忙拍了拍門,問他怎麽了。


    海豐忙道沒事,果然是她!竊喜的他揚聲招唿道:“門沒鎖,你直接進來就好。”


    已然被發現,她也沒什麽好猶豫的,幹脆推門進去。


    瞧他可憐兮兮的趴在床上,心疼卻又不想表明,小閣話到嘴邊,也隻是淡淡的問了句,“聽說你傷得很嚴重,挨了幾板子?”


    “五大板!”簡直屈辱啊!想到這樣狼狽的模樣被她看到,海豐隻覺沒麵子,“九爺跟你說的麽?他讓你來看我的?”


    “不是你自己要求的麽?九爺說你有事找我!”來後他竟這樣問,小閣忽然覺得自己被騙了,“難道九爺蒙我?”


    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海豐已然明白了主子的好意,未免拆台,立馬改口,“的確是我拜托九爺請你過來,可我怕說是我請的你不肯來,所以才想借他的名義,沒想到他還是直說了。”


    原來如此,小閣信以為真,也就沒再懷疑,微低首沒說話,海豐忙招唿她坐下,“別站著啊!坐著說。”


    他一挒著身子與她說話,就會牽動後腚,疼得齜牙咧嘴,小閣見狀,囑咐他不要亂動,“你還是老實趴著罷!莫要一直扭著身子往後看。”


    細膩溫柔的聲音自微張的檀口中發出,無措的她靜坐在床畔,輕捋著垂在一側的發辮尾端,嬌俏緊張的模樣看得海豐心念微動,無比珍視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看著你我才安心。這幾日你都不肯理我,瞧見我就躲得遠遠的,我想跟你說話都沒機會,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能靜靜的看著你,感覺真好。”


    之前他什麽都不肯說,這會子竟突然說出這樣容易令人胡思亂想的言辭,小閣頓感麵頰發燙,但還是強自鎮定,盡量語氣平靜的問他,


    “九爺說你有話跟我說,到底是什麽?”


    主子一番好意將小閣叫來見他,他若是再像之前那樣猶豫不肯明言,那就真的太不識抬舉!且小閣願意過來已是難得,他再不將素梅一事解釋清楚,隻怕這個結再難有開解的機會。


    思及此,他再不猶豫,鄭重澄清,將接近素梅的真實原因一並道出,“純粹是為了完成主子的任務,對她絕無半點男女之情,小閣你要相信我啊!”


    聽罷這些,小閣並無半點驚詫,平靜的迴道:“這些我都聽夫人講過。”


    原來她都知道啊!海豐這就納悶兒了,“既然曉得,為何還不肯理我?”


    還不是因為他始終不肯正麵與她表明,隻讓主子傳話有何用?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情意,再加上他與素梅越來越親昵,難免令這原本就沒開始穩固的感情被質疑,


    “我以為你假戲真做,愛上了她,否則又怎會……怎會與她飲酒,還……睡在一起。”


    “真沒睡!”旁人怎麽嚼舌根他不怕,海豐就怕她誤會,“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碰過她!倘若真有什麽我定會負責,關鍵我沒有啊!是她坑害我!”


    她倒是想信他,可是證據確鑿,讓她如何相信?“我聽人說有落紅,你也的確是三更半夜才迴去,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們躺在一起,卻什麽也沒發生?”


    “對旁人而言也許不可能,對我來說太正常了!”


    疑惑的看向他,小閣問他此話何意。


    那個秘密在心中藏了太久,壓得他喘不過氣,還總是被心上人誤解,甚至不敢去表明心跡,九爺說得對,嚐試可能不成功,但不嚐試一定是失敗!一份感情若不能保證坦誠布公,那就別指望會收獲真情!


    再猶豫下去,死結難解,小閣的心可能真會偏向亦武罷?人在脆弱之時,最渴望感情的慰藉,尤其是小閣的關懷,想要得到,就必須對她坦誠一切,


    他的思量被她當成了猶豫不決,小閣很不喜歡這樣的他,憤而起身,“不想說就莫叫我過來,拖泥帶水的沒個準話,你繼續瞞著罷!我也不稀罕聽!”


    “哎!小閣別走!”生怕她走後再也不迴來見他,焦急的海豐想下床拉她,又扯到了傷口,痛到哀嚎,於心不忍的小閣立馬迴身,又想關心他,又被他的瞻前顧後氣得窩了一肚子火,越發委屈,泫然欲泣,“你到底想怎樣?能不能給句準話?別這樣一直吊著,我很難受你懂不懂!”


    見狀,海豐恨透了自己,明明是喜歡她的,為何總是惹她傷心呢?痛定思痛,他再不考慮,衝口而出,“你莫惱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了很久,但一直不敢說,是因為……因為……我有缺陷,


    九爺年少時也曾貪玩兒偷溜兒出去,老爺認為是我未盡忠職守,下令打板子,我趴在凳子上被打時,他們下手太重,傷到了那裏,當時年紀小也不懂,大夫說是外傷沒什麽大礙,我也就沒在意,


    後來年紀漸長,他們帶我去吃酒聽曲兒,個個看見美人魂不守舍,我卻沒有任何反應,意識到不正常,我很恐慌,九爺還幫我找了大夫來診治,奈何時隔太久,大夫也沒什麽好法子,開了藥方讓調理,我都快吃吐了,依舊沒什麽效果,後來幹脆放棄治療,想著不娶媳婦兒倒也樂得自在。


    直到漸漸對你有了感覺,我才開始懊惱,自卑,感覺自己配不上你,可能無法給你幸福,是以才猶豫不決,始終沒有表明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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