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再有擔當,也終究隻是個女人,遇到棘手之事,還是希望身邊能有人幫她做主,指一條明路,點破她的彷徨。


    日日在一起時,的確沒什麽感覺,一旦分離,又很不習慣,晚膳也等不到他的身影,即使會有福隆安和晴柔過來陪她,也終究不如傅恆坐在身邊更自在。


    同樣期盼歸家的傅恆剛進院子便示意下人不要通報,打算給瑜真一個驚喜,放緩腳步聲,悄悄溜進屋,發現她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桌前對著手中的巾帕發呆,


    趁此機會,傅恆緩緩走過去一把從背後蒙住她雙眼,驚嚇的瑜真下意識抓住惡作劇的一雙手,撫上的一瞬間,加之身邊傳來熟悉的氣息,瑜真瞬間了悟,激動的喚著他的名!


    頓感無趣的傅恆鬆開了手,直起身子,不悅抱怨,“你就不能假裝猜不到,讓我有些成就感?”


    幾十歲的人了,居然還這樣皮?起了身麵向他的瑜真嗔笑道:“若然連自己丈夫的氣息都感受不到,那你該有的事危機感才對。”


    好似還真是折磨個理兒啊!迴迴都說不過她,傅恆自認理虧,不再反駁,笑摟著她,問她在想些什麽,


    “可是在想我什麽時候會迴來,結果我突然就出現在你眼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凝視著日思夜想的麵容,瑜真忽然紅了眼眶,心裏發堵,低首埋於他胸前,緊緊抱著他,身子輕顫,未發一言。


    傅恆這才意識到有問題,若然隻是想念,見麵之後應該很開懷才對,不應該是這樣哽咽的神色啊!


    擔憂的傅恆忙問她受了什麽委屈,“可是我不在家時,額娘又找你的麻煩?”


    搖了搖頭,瑜真隻道沒有,“我懷著孩子,額娘不會與我一般見識,並沒有為難我。“


    “那你為何心緒不佳?”即使扶起她肩膀,她也隻是垂目蹙眉,眼神中的憂鬱像墨一般暈染開來,迅速染至他心田,這一刻的他隻想知道瑜真究竟為何時煩惱,想盡快替她解決,好讓燦爛的笑容重迴她麵上,奈何晴柔聽府中下人說她阿瑪歸來,忙跑來請安,緊跟著德輝院那邊又有人來請,說太夫人讓他去那邊用午膳,他還得沐浴更衣,竟無空閑與她單獨說話。


    臨去沐浴前,轉過身,傅恆又問她,“究竟出了什麽事?要不你先跟我提一提,否則我心難安!”


    縱世事紛雜擾心,但傅恆永遠都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這份愛護令她那瘡孔的心終得一絲安慰,“沒什麽大事,等你忙完再說罷!”


    不放心的傅恆又問,“是不是孩子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孩子很好,你莫亂猜,快去赴宴罷!額娘曉得我近日不舒坦,我就不去了!”


    他本想留下陪著瑜真,但遠行迴府卻不拜見母親大人也說不過去,老人家的心本就敏感,他該照顧到位,免得母親又認為他心裏隻有妻子,因此而嫉恨瑜真,隻得安慰的撫著她臉頰,


    “那你在屋裏好好休息,我找個借口不飲酒,早些迴來陪你。”


    她可不希望他因此而得罪兄弟,“他們為你接風是心情,推辭不過飲些也無妨,之前老五勸酒你推托,他就冷嘲熱諷,說你官職高了便瞧不起兄弟,不給兄弟麵子,我可不希望他又拿這事兒來揶揄你。”


    傅恆渾不當迴事,“我與傅寬向來沒什麽交情,他不過是遊手好閑之輩,府中的蛀蟲,除了揮霍之外,對家族並無半點貢獻,走憑什麽指責我?我不在乎之人,自然也就無所謂他對我的看法。”


    言辭雖然不屑,但瑜真曉得他並不是高傲之人,隻是真心瞧不起傅寬那種吃喝玩樂不滿足,還想惹是生非的公子哥兒,傅恆雖是問心無愧,但難保傅寬不會在外頭胡亂造謠,詆毀他的聲譽,


    “他這種人,很難得到旁人的敬重,但名義上還是你兄長,必要的麵子還是得給的。”


    那是自然,“隻要他不得罪我,我也不會故意給他難堪,必會找個好借口推辭。”


    目送他離去,瑜真不由慨歎,傅恆進退有度,謹慎而不怯懦,自信而不狂妄,偏她這幾個孩子沒一個隨傅恆的性子,福靈安寡言少語,本性善良,但不善交際,福隆安機敏聰穎,但一直在宮中生活,與五阿哥稱兄道弟,人也難免有些狂妄。至於福康安,不滿兩歲,年紀尚幼,還瞧不出來性子,但願他能像他父親的性子,下一代才有指望啊!


    午宴時分,幾位兄弟少不了的會勸酒,傅恆隻敬了母親一杯,之後便不再飲酒,老四老七都未在意,唯獨老五故意找岔子,


    “你可是皇上跟前兒的紅人,皇上行走都要帶著你,咱們弟兄聚在一起的時日越來越少,怎的敬你一杯酒你還不願意喝,是不是覺得五哥官職小,資曆淺,沒資格給你敬酒?”


    所幸有瑜真的提醒,傅恆在來的路上早已想好托詞,內心再不情願,也能將不連心的笑容堆積在麵上,


    “五哥嚴重了,無論我走到哪一步,親人是永遠不變的,你依舊是我所尊敬的兄長,午後若無事,我必定奉陪到底,奈何皇上早就下了令,命我午後入宮,有事相商,我怎敢喝得醉醺醺的去見皇上?豈不是有失體統?”


    這話客套又讓人挑不出毛病,傅寬噎人未成,反被傅文說道:“九弟向來有分寸,能喝絕不推辭,不能喝絕不逞強,你還是莫要逼他,隻要你少去煙花柳巷,咱們以後多的是機會坐一起吃酒。”


    不僅老四說他,連太夫人也忍不住嘮叨幾句,“年少時風流也就罷了,你有資本,我不管你,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要懂得養生,固本培元,別還像年輕時那般揮霍自個兒的本錢,再落下什麽毛病,有的你後悔!”


    此時的傅寬不僅暗恨這酒勸得多餘啊!傅恆沒喝不說,自個兒反落得一頓不是,嘴忒欠!


    應酬過後,傅恆快步迴房,再次向瑜真詢問她悶悶不樂的因由。這會子無人打擾,她才坐下來將他走後發生的大事複數了一遍,


    對於璉真,傅恆早就有所懷疑,但是他的四哥,是絕不可能謀害於他!“不會是四哥指使,一定是璉真自個兒的主意!”


    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當初我也認為大姐不可能害我,最後還是證明我太天真,以為她會改變,但實際上,本性難移,也許是她一個人的主意,也許,是夫妻密謀,一唱一和給你看。”


    “不可能!”傅恆堅決否認這一猜測,“早在娘家時,你們姐妹就不睦,可四哥與我互幫互助一條心,根本不會有那種心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瑜真深知,即使是妻子,也不能輕易動搖兄弟情,而她也並不是想離間兩人,隻是希望他有所防備,莫再中招,


    “我也隻是猜測,並不能斷定,就是因為他們夫妻是你我的哥哥姐姐,所以我才一直忍著沒攤牌,萬一四哥不知情,我再拆穿璉真,讓他曉得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該有多傷心失望!”


    “可若不說出來,對四哥就公平麽?枕邊人竟是蛇蠍心腸,難保她日後不會做出什麽對四哥不利之事,還有明瑞,不是她親生,她總是區別對待,我聽瑾林說,奎林與明瑞感情頗好,但璉真總是教訓他,讓他離明瑞遠一些,說人心術不正,不宜往來。”


    “怎就心術不正了?”瑜真可是看著明瑞長大的,“著孩子小時候是皮了點兒,推過有孕的璉真一次,但終歸年紀小,又被妾室教唆才會如此,年紀漸長後,他早已懂得了是非曲直,再未害過她,她何必離間兩兄弟?“


    璉真那點小心思,再明顯不過,“還不是想著明瑞是嫡長子,可他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她便認為自己的孩子明芳和奎林也算是嫡子,該享有嫡子的待遇,偏偏明瑞年長,上過幾迴戰場,立了些軍功,頗受皇上賞識,額娘自然也就對他更偏愛,璉真氣不過,才不希望奎林跟在明瑞身後,生怕其鋒芒太過,奎林容易被遺忘。“


    人心都是相互的,瑜真認為隻要明瑞無壞心,璉真也不該區別對待,“原配與繼妻焉能相提並論?身為繼母,理該好好對待原配的孩子,這般算計,豈不寒了四哥的心?“


    傅恆搖頭哼笑,“終歸不是自己生養的,沒有感情,又牽扯到幾個孩子的前程,她那種自私之人,心中並無公平可言。”


    瑜真倒認為這和是否親生無關,“瑾林也不是我生的,但他與福隆安,我向來一視同仁,不會偏心與誰。“


    “因為我們都希望子女能夠自強豁達,憑借能力為國效力,從而獲得應有的尊重和地位,但璉真目光太過狹隘,認為孩子們應該爭奪家產,繼承應有的財富,卻忽略了金山銀山也終有揮霍一空的一日,子孫們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們友愛互助,她卻分得清清楚楚,劃清界限,到頭來不過是自掘墳墓!”


    但福靈安既與奎林相交甚密,想來這孩子還是心地良善的,瑜真不禁祈願,但願奎林不要被這個母親帶壞。


    情況既已說明,剩下的就等著他來做決定,“此事你做主罷!是追究下去,還是就此掩埋,我都聽你的。”


    說的輕巧,奈何顧慮太多,“可你已然答應八嫂和明格,不會出賣她們,若然追究,璉真勢必會狗急跳牆,反咬八嫂一口,誣陷她個與侍衛私通之罪,那可是有口難辯,奎照很快便要定親,若被人傳些笑話,說他額娘的不是,萬一這婚事散了,又是麻煩一樁!


    可若就此不管,我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不願看她裝好人!”


    細細想來,果然是左右為難啊!麵對夫人期待的眼神,傅恆笑得無可奈何,


    “你呀!把這麽燙手的山芋扔給我,良心不會痛麽?”


    “不但不會痛,還很自豪呢!”笑容滿麵的瑜真一臉恭維,“我的夫君英明神武,定然能解決我所困惑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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