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生怕死的連二嬸被人一嚇,再不敢繼續瞞下去,盡數攤牌,原來太夫人頭一迴帶他們去問話時,她是怕失去小籬,才會臨時決定撒謊,她的話已出口,她丈夫也不好輕易拆穿,隻能附和。


    後來晴柔昏倒,眾人離開德輝院,他們又被太夫人留下來繼續審問,她丈夫不願連累侄子,便說出實情,豈料太夫人竟然命他們繼續撒謊,


    “太夫人說,如今這樣的結果正好,隻要晴柔以為千山是她的哥哥,便不會再有下嫁的念頭,待她嫁於旁人之後,太夫人便會認小籬作孫女,倘若我們違背她的意思,便要殺我們一家人滅口!”


    原來又是太夫人的詭計!小閣一個外人聽來都恨得牙癢癢,“她怎可這般顛倒真相,強行拆散姻緣!”


    說了實話的連二嬸依舊不安心,“姑娘給我們指條明路罷!太夫人說是曉得我將真相告訴你們,必然會殺我的,可我不說,你們九爺又要告到皇上那兒,難道我們就逃不過一死麽?”


    拍拍她顫抖的手指,小閣勸她放寬心,“既然你坦白,我家主子當然會護你周全!她可是把千山當成了女婿,你們又是他最親之人,放心罷!斷不會害你們有性命之憂。”


    “那我應該怎麽做?九夫人打算如何?供出我麽?”一旦對質,太夫人必然恨透了她,她還如何保命?


    “什麽都不用做,隻消安心待在此處即可,九爺會上報於皇上,說小籬姑娘是六爺的女兒,穩婆那裏有證據,你雖然不是生母,但也是居功至偉的養母,九爺會想法子為你討個封賞,


    你要知道,認祖歸宗可是大事,尤其是富察府的孩子,將來都要去拜見皇帝的,且六爺又是先皇後的弟弟,那麽皇上便是小籬的姑丈呢!少不了又是一番賞賜,於你而言,也是無上榮耀,如此一來,太夫人再不敢動你,


    再者說,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夫人也不願與婆婆起衝突,不會抖出她逼你說謊一事,隻會將穩婆的證據拿出來,與你沒有瓜葛。“


    小閣費心解釋了許久,連二嬸這才放下心來,歡喜的收下那些珠寶,在鏡前一一比劃,還問小閣,她戴哪件好看。


    幫她挑了一條石榴石的塔鏈之後,小閣又整體打量道:“這條適合您,但衣裳也得換,正好夫人送來新裳,您到裏屋換上,瞧瞧是否合身。”


    軟言細語將她哄得美滋滋,連二嬸渾忘了方才的不愉快,一心沉浸在喜悅之中。


    曉得當中的原委之後,瑜真也沒去找太夫人,直接讓傅恆入宮與皇上申報小籬將認祖歸宗一事。中間的這些波折皆省略,又道連家撫養小籬十幾年,含辛茹苦,十分難得,乾隆當即應承,封連尚為九品的巡檢,雖是2閑職,於平民百姓而言已是天大的榮耀,又封他媳婦兒為九品誥命夫人,準小籬認祖。


    當傅恆拿著聖旨迴府時,太夫人懵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明明是千山,怎麽會是小籬?恆兒你是不是弄錯了?”


    眼看著母親慌亂之後故作茫然的模樣,傅恆忽覺可笑,但還是佯裝不知內情,隻讓人將譜本呈上,耐心解釋道:


    “紹水鎮的穩婆有記錄,千山的父母的確姓連,小籬的父親才姓傅,這姑娘平日裏無話,時常低著頭,沒幾個人注意到她,昨日我和四哥都去瞧了,四哥也說她長得的確很像她母親,那就是她無疑。“


    聖旨既下,不管真假都無從更改,眼看就要成功的計劃毫無征兆的被打亂,窩火的太夫人如何甘心?顫抖著手指指著他,隻覺心塞難當,半晌蹦不出一個字,緩了好一會兒才沉聲痛斥,


    “先斬後奏!這算什麽?你們夫妻倆,一次又一次的擅自做主,把我的寬恕當成了理所應當,根本不再顧及為娘的感受,實在寒我的心啊!還去找什麽穩婆,就是不相信千山是晴柔的堂兄,認為我在騙你們對不對?“


    的確是不信,但不能說出來,還得找個借口安慰她老人家,“額娘您誤會了,子嗣一事非同小可,孩兒理應謹慎處理,以防連尚夫婦有所欺瞞,這才派人到紹水鎮追查,正巧碰見穩婆,機緣巧合之下才曉得,那個一聲不吭的小籬才是六哥的孩子,隨後孩兒又去審問連二嬸,她見事情敗露,才如實招來,原來她是怕小籬被咱們要走,她就沒了女兒,這才撒謊!”


    “她當真這麽說?”太夫人不禁奇怪,難道這個連陳氏沒將她的命令供出來?


    若有所思的神情盡落傅恆眼底,他也不戳穿,隻道連陳氏的確是這麽說的。


    太夫人這才稍稍安心,想著既然兒子沒追究她的責任,那婦人應該是沒敢出賣她,幸好她識時務,否則必有好果子吃!


    隻是這穩婆,到底是誰找的?恆兒那麽忙,哪裏有空關心這些,八成又是瑜真的主意罷?翻著譜本,太夫人開始挑毛病,“這生辰八字,與後麵的名字,明顯不是同時寫的,下筆的粗細都不一樣,該不是誰偽造的罷?”


    他倒沒注意這一點,聽母親說起,這才上前瞄了一眼,疑惑了一瞬,很快了悟,“生辰必是出生當天記載,但孩子未生之前,不曉得男女,大多人家都不會提前準備名字,需等日後再定名,是以先有他的生辰,而後再寫名字,沒什麽不妥,瞧這墨色,皆是十幾年前的,做不得假。”


    雞蛋裏頭挑不出骨頭,不甘心的太夫人又繼續找借口,“那你好歹跟我說一聲罷!我一無所知,你就去請旨,眼裏哪有我這個做母親的!”


    “孩兒本打算今日下朝跟您說,可皇上明兒個要啟程去圍場打獵,我隻得趁這個空稟告此事,否則又得等個把月,豈不耽誤了?”


    有理有據,縱使太夫人心裏惱火,也無法反駁,還不想讓兒子曉得她使了手段威脅,刻意假裝不知情的數落連陳氏,


    “這個女人可真黑心,居然敢謊報子嗣,險些亂了咱們家的血統,實該重罰!”


    傅恆卻道不妥,“皇上才封她為誥命夫人,雖是九品,但好歹也是皇恩浩蕩,且她養育小籬,也算對咱們家有恩,若是懲罰,必會被人說是恩將仇報。還是功過相抵,既往不咎罷!料想她隻是一時糊塗,並不是故意撒謊。“


    太夫人也擔心,若是逼得太緊,萬一連陳氏反咬她一口,傅恆若再追究起來,鬧得母子不合,豈不是得不償失?


    左右聖旨已下,小籬的事也瞞不住,那就順水推舟罷!


    安撫了母親之後,傅恆才又迴去向瑜真報喜,至此,誤會開解,千山與晴柔不再是堂兄妹,可以成親,晴柔甭提有多高興,隻是太夫人隻接受了小籬入府,依舊不同意兩個孩子的婚事,瑜真仍不能安心,想再去試一試,興許太夫人會心軟呢?


    次日一早,她帶著小籬去德輝院請安時,太夫人留她們在那兒用朝食,隻可惜這丫頭太內向,說話聲音甚小,總是低著頭,饒是換錦衣戴珠玉,也沒有閨秀的氣質,太夫人看不下去,交代嬤嬤,往後每日都要抽兩個時辰教她禮儀,這樣才好為她找婆家。


    瞧這丫頭怯怯不語,瑜真為她夾了菜,寬慰太夫人,“小籬生得十分標致,隻是自小養在鎮上,沒機會見大世麵,難免羞怯,相信有人教條,很快便能熟悉府中生活。”


    雖是孫女,可畢竟不是自小帶在身畔,太夫人一瞧見她,就會想起傅新,越發心痛,“不孝子一走許多年,也不曾來封家書,不曉得他們如今在何方,過得可好,有否記掛我這個做母親的……”


    說到最後,更是以淚洗麵,鳶兒忙遞上手帕,在旁安慰,瑜真也勸她莫多想,“六哥有他自己的選擇,相信他和六嫂已然找到安居處,家中還有這麽多人,都會孝順於您。”


    誠心勸慰,換來的隻有冷笑與質疑,“甭提了!你們會孝順?不氣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說到底隻是觀念不同罷了,誰又會故意去氣她呢?晴柔的事明明很簡單,她若幹脆答應,也不會生出後來的諸多是非。奈何老人家歲數大了總是唯我獨尊,脾氣也越發的強。


    尚未等瑜真開口,太夫人已料到她今日來此的目的,直接將話堵死,“晴柔與連千山之事你不必再提,我是不可能同意的,看在你有孕的份兒上,我不想數落你,你好自為之,莫再多言廢話。”


    想商量也沒機會,那就隻能瞞騙!


    炎熱的午後,饒是有人粘捕,可依舊會有一兩隻蟬鳴得人心煩氣躁,才飲罷酸梅湯的太夫人正準備午歇,忽聞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鳶兒出去詢問,未幾,又掀簾入內,麵色緊張的向太夫人稟報,


    “主子,昭華院那邊出了事,聽說九爺和九夫人起了爭執,九夫人動了胎氣,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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