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之情溢於言表,那一刻,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連千山的確是頗有擔當之人,不嚐試的人生有什麽意義?隻剩等著被安排的命運,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曾經努力嚐試過,才不會在往後的日子裏去遺憾,去追悔。


    最終晴柔沒再攔阻他,隨他前去,囑咐他態度一定要謙恭,不可跟她祖母較勁兒,“祖母也是心高氣傲的,吃軟不吃硬,你千萬別跟她強,說不通便罷,想辦法離開,可不能讓她將你囚禁!“


    輕撫她發辮,他點頭應道:“你說的都是對的,都聽你的。”依依不舍的告別之後,他才轉身出門,直奔德輝院。


    熟門熟路的他很快就到地兒,小廝一見他,立即進去稟報,正躺在榻上由丫鬟用玉石珠子錘著腿的太夫人聞言,緩緩睜眼,漠聲冷哼,


    “這混小子,竟然自己送上門了!讓他進來!”隨即擺擺手讓丫鬟退一邊去,她則坐直了身子,穿好花盆鞋,由嬤嬤扶著去往前廳,好好審問連千山!


    待太夫人出來後,連千山依照晴柔的囑咐,客氣的向她行禮,太夫人也不賜座,斜睨他一眼,冷嘲熱諷,


    “出事的時候躲將起來,這會子大難已過,你才出來,當真是聰明人啊!”


    明知是譏諷,連千山也不惱怒,但也不能說是九夫人囑咐他避開的,那樣隻會連累於她,於是半真半假的迴道:


    “沒有躲避,隻是那會子軍營有集訓,我無法趕迴,近日集訓才結束,我才得空迴來見晴柔,給您老人家請安。”


    “你還敢去見她?教唆她裝傷,與五阿哥退婚,這筆賬我還沒來記得及跟你算,今日你送上門來,就甭想再走!如你這般不老實,油嘴滑舌之人,必得嚴加看管,否則你又會溜到晴柔那兒,給她出什麽鬼主意,讓她自甘墮落,放棄大好前程!”


    鄙夷的眼神,尖銳的言語,令連千山倍感難堪,但他告誡自己不能退縮,為了晴柔,他也要堅持下去,把話說清楚!


    “勞煩太夫人聽我一言,今日來此,是想向府上提親,求娶晴柔。”


    “就憑你?”居然說得出口!太夫人本不想諷刺他的身世,畢竟是福靈安的朋友,多少也該留些麵子,可他非但不知悔改,反而還敢來求親,當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父親官居幾品?可有爵位?母親又是哪家閨秀,家中多少田地,多少下人,聘禮能出多少?”


    幾個問題問得他低眉無言以對,“這些我都沒有,窮小子一個,但我對她是真心,定會好好愛護她!”


    “真心能當飯吃麽?”這些孩子們把婚事想得太簡單,“千山,不是我對你有偏見,隻要你踏踏實實的軍營效力,我也想過給你指戶好人家的姑娘,讓你過上好日子,可你居然看中我孫女!這是萬萬行不通的!


    晴柔還小,不懂人情世故,也許是因為新鮮好奇,對你有一絲好感,可這不代表她就要嫁給你!孩子考慮不到之事,長輩們都得為之計深遠,


    你們這會子隻想著兩人情投意合,就該在一起,該成親,可你是否想過婚後的日子,晴柔打小穿金戴銀,人參燕窩,綾羅綢緞,過慣了富貴日子,如此矜貴的姑娘,若是嫁給你,你能給她吃什麽?白菜豆腐,還是半個月才炒一迴肉?”


    這些問題他都沒有去細想過,但不論如何,他都不會虧待晴柔,“我在軍營也有軍餉。”


    不提還好,提起來真能笑掉旁人的大牙,“二兩銀子好做什麽?不過也就是兩個丫鬟的月俸!”


    “那隻是剛開始,我不可能總做士兵,日後上戰場打仗,總有立功的時候……”


    未等他說完,太夫人已然不耐打斷,“甭提以後,以後遠著呢!誰也保不準,大清的士兵多不勝數,個個都能立功麽?多少人有去無迴呢!難不成你還要她做寡婦?


    遠得不說,就說近的,成親的聘金你都拿不出來!”


    他倒也不是沒銀子,金銀珠寶皆有,隻是那些都是福靈安或是九爺夫婦給他的,算來也不是自個兒的,是以他也沒好意思去反駁,


    “我會努力去掙!”


    有決心是好事,但明知沒那個能力還要誇海口可就不好了,太夫人忍不住譏笑,


    “掙多少?掙幾年?以我孫女的身份,聘金至少一萬兩,大戶人家還會給的更多,更別提其他的珠寶古玩,錦衣華服,你怕是掙一輩子也掙不到的!”


    於他而言,的確是難,但他始終不認為這能成為兩人的阻礙,“聘金隻是形式,是心意,我相信晴柔不會在乎那些!”


    ”她現在也許是不在乎,因為她傻,被你迷惑了,但我在乎!我是她的祖母,要為她的將來考慮,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往火坑裏去跳!”這孩子太固執,太夫人決心說狠話,必須澆滅他的熱情,打擊他的自信,


    “也許聘金她可以不要,但你要知道,她可挑剔著呢!一般的首飾瞧不上眼,看中的都價值不菲,日後你們若是成了親,她看中哪樣首飾,你買不起的時候,她可就隻有忍痛割愛的份兒了!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得占有,當你沒能力去嗬護她的時候,最好的做好就是成全,讓她尋找更適合她的那個人。”


    可他那麽喜歡她,隻想與她共度餘生,怎麽甘心將她拱手讓人,永遠的失去她呢?而且他堅信,晴柔和他定是一樣的心態,情之所鍾,矢誌不渝,“她不會喜歡別人的!”


    這有什麽所謂?沒當迴事兒的太夫人哼笑道:“不喜歡也可以嫁,隻要你放手,她也沒法兒再繼續堅持。”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


    誓言於他是真情實意,於太夫人而言卻是毫無實際用處的花言巧語!“念在福靈安的份兒上,我才會耐著性子與你講道理,既然你不識抬舉,那我也不再與你浪費口舌,來人呐!將連千山拖下去,打斷雙腿,扔出京城!”


    她就不信,斷了腿的他還敢不敢說要娶晴柔的話!


    放棄晴柔就能免去這皮肉之苦,可惜他不願放手,不願屈服於太夫人的威脅之下,即使被懲處,他也絕不退縮!


    眼看這孩子太強,一旁的鳶兒忙提醒道:“太夫人,今日是十五,吃齋禮佛的日子,不可行刑,免得菩薩怪罪。”


    一句話輕易解了他的危機,潛心向佛的太夫人不敢得罪神佛,當即改了主意,“那就先將他關押到柴房,明日一早再行處置!“


    自始至終,連千山都沒有求饒,眼神倔強,鳶兒看在眼裏,謀在心裏。讓太夫人饒了他是不可能的,隻能先緩一緩,再找人想法子。


    那邊廂,約好的時辰已至,福靈安派人去接連千山,卻找不著人,一問才知是去了德輝院!


    小廝不敢自作主張,趕緊返迴去稟報,聞訊的福靈安暗歎不妙,需知太夫人對他本就懷恨在心,他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嘛!


    生怕他被祖母狠罰,福靈安再顧不得自個兒會不會受牽連,立即趕至德輝院,卻被鳶兒攔在了外頭,


    “少爺還是甭去做無用功,太夫人這會子正在氣頭兒上,誰的話也停步進去,惹急了再將您禁足可就麻煩了,奴婢好不容易才說服她,隻是暫時關押,但明日一早就要打斷腿了,是以您隻有一個晚上去想法子,


    本想抽空去一趟昭華院,既然您過來,那奴婢就不去了,省得出去得太久,被太夫人懷疑。少爺您還是先將此事稟於九夫人,聽聽她的主意罷!“


    除此之外,他也別無他法,母親畢竟經曆得多,遇事有主見,在太夫人跟前說話也有份量,向鳶兒道謝之後,福靈安即刻拐往昭華院,偏偏母親不在家,聽說是去了白茶家,估摸著是在打探明格一事。


    苦等無果,他又去找晴柔,問她究竟出了何事,“來之前與我說好,他隻見完你就走,怎的來之後就又變卦?他去找祖母意欲何為?“


    聽聞千山被祖母扣押,晴柔心焦不已,“還能為什麽?為我們的婚事啊!我就怕祖母借機懲罰,不想讓他去,可他不願再等,我也抱著一線希望,這才同意他去的。”


    “就不能再多等幾日麽?額娘那邊麻煩不斷,好歹等她清淨了再管你的婚事,即便祖母要為你物色人家,也不是一兩日就能成的,她也要比較打聽,你們何苦這般心急?這不是給額娘添麻煩嘛!”


    這話也隻是安慰之詞罷了,如今的情形,晴柔心知肚明,“即使額娘忙完又如何?阿瑪都已答應讓祖母做主,額娘她如何幹涉?等到祖母那邊敲定,我又是任她們擺布,毫無選擇的餘地!”


    “姻緣本就不能由自己做主,我還不是聽從皇命而娶妻?“


    在她看來,兩者並不能相提並論,“你心中並無心儀之人,是以皇上讓你娶誰都無所謂,可我心屬千山,便不願嫁於旁人!”


    那一刻的福靈安不禁在想,他若是家中嫡子,親生骨肉,必然敢到太夫人麵前為晴柔說話,奈何他的身份太尷尬,根本沒資格去與太夫人講條件或是撒嬌耍賴,這些都隻是二弟福隆安的專利,偏偏二弟與五阿哥走得近,不喜歡千山,也就不可能指望他去幫千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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