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傅恆挺喜歡千山,卻從沒有想過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原本是想著等他有些功名成就之後,再把他親戚家的好姑娘介紹一個給他做媳婦兒,怎奈他竟看上了晴柔,一番宣誓的確令人動容,但不足以讓傅恆因此而改變主意,


    “怪隻怪她是富察家的女兒,婚不由己,不論福靈安還是晴柔,包括將來的福隆安,都是由皇上親自賜婚,連我這個做阿瑪的也做不了主。”


    看在眼裏的連千山自然知道這是實話,沒有欺騙,但還是想爭取,“男人應該背負家族的重任,姑娘家不該如此委曲求全,倘若晴柔喜歡五阿哥,那我也無話可說,偏偏她不喜歡啊!嫁過去也不會開心,傅叔叔真的忍心看她一輩子都過得不如意麽?”


    經曆過被賜婚的傅恆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據我所知,永琪對晴柔頗有好感,必會好好待她,斷不會讓她受什麽委屈,時日久了,晴柔自會曉得永琪的好。”


    實則在傅恆的潛意識裏,千山就好似傅謙一般,是兩情相悅的那個人,而永琪就好比是他,是被聖旨賜婚的那一個,年少悸動又如何?終躲不過命運的安排,是以他的私心裏還是偏幫於永琪,認為晴柔與他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眼看著他拒絕的幹脆,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連千山隻能暫時罷休,先迴去再想法子。


    告辭後的他走在池塘邊,鬱結的心緒一如天邊陰霾的烏雲,活了這十幾年,他向來樂觀,從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什麽丟人之處,人活在世,不就是求一個自在嘛!他的宗旨便是開心就好,直到遇到晴柔之後,他才發覺身份家世是必不可少的,就因為他的身份太過卑微,便連和自己心儀的姑娘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五阿哥再尊貴又如何?他真的能給晴柔幸福麽?會一心一意的待她麽?心係江山的男人,怎麽可能做到全身心的去愛一個女子?晴柔的性子那麽好強,必然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與旁的女人溫存,一旦永琪有了側福晉,庶福晉或者妾室,她肯定痛不欲生,要麽鬧騰,要麽自己咽下所有委屈,


    一想到這些,千山便覺心如刀割,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啊!隻有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加倍的寵愛嗬護,他才能真正放心。


    越想越不是滋味,迴到晴柔的屋子時,他黯然不語,晴柔見狀便知沒有好消息,擔心的問他,“你真的說了呀?額娘什麽反應,沒有訓你罷?”


    “沒見著九夫人,倒是碰見傅叔叔了。我跟他坦白了,但他隻是說皇命難違。”


    “都是借口!”晴柔早已看透了一切,“他又不是沒有違背過,完全看心情罷了!“


    她就知道不可行,更何況她阿瑪太耿直,一般不願冒險,還不如她額娘,容易感情用事,還有機會商量。想了想,晴柔讓他別去,”還是我去跟額娘說罷!我是她女兒,可以跟她耍賴撒嬌,你肯定不好意思說什麽狠話,一旦她拒絕,你們也就無話可說了!“


    一時沒主意的連千山隻好讓她先去試一試,若然不行,再想其他法子。


    上迴母女二人不歡而散,這迴她又來,瑜真事先給她敲了個警鍾,“先說好,其他事有的商量,唯獨婚事不可更改,你別再白費口舌。“


    心知強硬無用,晴柔一改兇悍的態度,溫柔商量,“其實女兒有件心事,一直沒好跟額娘說。”


    楚楚可憐的模樣,真讓人不習慣,瑜真總覺得有鬼,但又不能不聽,那樣太不近人情,幹脆讓她直說。早就想好的晴柔也不怕什麽難為情,大膽表明,


    “額娘,其實我有心上人,我喜歡的人是千山,所以才不想嫁給永琪,求額娘成全。”


    她與千山之事,傅恆早就看出了苗頭,瑜真當時還不怎麽相信,隻以為她心裏有福靈安,不會喜歡千山,哪料還真的日久生情,頓感頭疼,


    “你可知你們二人的身份懸殊有多大,你怎麽能喜歡他?沒有結果之事,實不該生妄念!“


    “身份差異算什麽?他對我好,能逗我開心,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輕鬆自在,這就足夠了!”原本她隻是拿他做借口而已,可當這些話不用思索就衝口而出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似乎還真是那麽迴事,其實連千山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隻是平日總是看他不順眼,看見他就想鬥嘴,而他又特別縱容她,才導致她經常忽略他對她的照顧,認為他為她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


    大概是,真的把他當哥哥看待了罷?稀裏糊塗的她不敢繼續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應付額娘,不論真假,讓她相信即可。


    然而額娘隻是哀歎一聲,並沒有動搖的意思,“姑娘家有心事也是人之常情,可成親又是另外一迴事,關係到家族,不是你想怎樣便可胡來的。“


    “我不管,總之我已認定了千山,非他不嫁,不可能再做永琪的福晉,即便熬到大婚當天,我也不會上花轎,到時候大家都難堪,額娘休要怪我!”不撂幾句狠話,隻怕額娘不會當迴事,晴柔隻能胡攪蠻纏,一心期待著額娘能夠有所忌憚,繼而心軟改變主意。


    瑜真的確害怕女兒一時衝動不顧後果,但又心知不能在她麵前表現出畏懼恐慌,一旦被她占了上風,就真的不好再收場,將心一硬,瑜真不惜冷臉威脅,


    “你要是敢鬧婚禮,我就將連千山關押起來,隻要你忍心看他吃苦頭,盡管鬧騰罷!”


    未料一向疼她的母親竟會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失望的晴柔哭著怨怪道:“額娘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咱們富察家沒有我便撐不下去了麽?為何一定要犧牲我的幸福?為了所謂的大局,就忽略我的意願?與其這樣被你們擺布,那我寧願從未出生過,至少後半生都不必被囚禁在籠中,不得自由!“


    看著她淚流滿麵,轉身跑出去的背影,瑜真的腦海裏盡是她埋怨的眼神,不禁有些恍然,這話蠻不講理的話居然會從她口中說出!究竟從何時開始,她的心也變得冷漠起來,為了這個家的前程,渾然不顧晴柔是否願意,


    她以為這是兒女應該肩負的使命與責任,實際上呢?不過是長輩為了一己私欲而編造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若真為兒女著想,則應該關心她嫁的人家是否待她好,她的日子是否過得舒心才對。爾舒與梁橋,保寧與芳落,梁瑤峰與梁蕊,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年輕時的瑜真尚能發善心,成全那些有情人,為何到了自家女兒的身上,她就變得毫無惻隱之心呢?


    究竟是女兒不懂事,還是她變得冷血無情?這一整天,瑜真都沉浸在這個問題中無法自拔,食不香,花不豔,自責又心煩。


    歸來的傅恆跟小閣打聽之後才曉得發生了什麽,當下怒斥道:“這孩子太不懂事,居然敢這麽跟自己的母親說話,渾忘了什麽是規矩!來人呐!把晴柔給爺叫過來,我得好好教訓她才是!”


    屋裏的瑜真慌忙將他攔住,“你別衝動,實則仔細想想,我覺得不能怪女兒,原本有情之人就該背成全,侯爺當初不也是喜歡芳落,力排眾議,將她娶迴了家麽,他若是也顧忌什麽家族,就該再娶一位貴族千金才是,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一個情字?”


    瑜真所言他都懂,縱有相似,仍舊不能相提並論,“可晴柔不一樣,當初皇上打算將玹玥賜給保寧時,保寧也沒敢違抗聖意,最後還是因為玹玥不樂意,此事才作罷。而今皇上一片好意,為咱們家的前程做考量,才會將晴柔賜婚給五阿哥,你也該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是在為咱們做長遠的打算,現今他是皇帝,我們富察家族備受寵信,如日中天,可惜富察皇後早已仙遊,若是我姐姐的兒子繼承皇位,皇上肯定不必憂慮,新帝必會重用富察氏,而我們也會盡心盡力的輔佐,偏偏兩個兒子也無福,那麽將來繼承皇位的阿哥也就跟我們沒多大關聯,


    皇上既怕下一位君主不重視我們,更怕我們不似以往那般忠心,是以才想法子將富察家與愛新覺羅家聯在一起,他是想著,將來永琪若是繼承皇位,那麽晴柔便是皇後,永琪必會繼續重視咱們家,待我們百年之後,福隆安和康兒他們也會受到重用,咱們家方能長盛不衰啊!“


    苦口婆心的說了這麽多,他想表明的隻有一點,“所以晴柔的婚事牽連甚廣,不可有半點差池。但凡她有其他姐妹,還可有商量的餘地,偏偏我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那就隻能是她!


    不是我不疼她,實在是不能拒絕皇上的安排,一旦我去跟皇上說,晴柔不願嫁給五阿哥,皇上對咱們必生嫌隙,我們不能仗著皇上寵信就為所欲為,挑釁他的權威,一旦惹皇上動怒,後果將不堪設想!努力建立的信任將會在一夕間全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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