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鈴人親手將心結解開,比其他任何人的大道理都要管用,他的解釋堪比經文,瞬間撫平了瑜真的彷徨與傷痛。


    不需師太開解,瑜真溫順的隨傅恆上了馬車,為表方才冒失的歉意,臨走前,傅恆特地交代海豐多添些香油錢,師太感激稽首,恭送他們的馬車離去。


    迴去的路上,瑜真忍不住問他,“你真的要再去一趟準噶爾?”


    隨口一說,她還當真了,傅恆狡黠一笑,“我倒是想去,可惜皇上不準,他說富察家才失去一個,不能再讓我去冒險,已派其他人前往。”


    至此,瑜真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方才是故意嚇我?”


    “沒有!”傅恆否認的幹脆,“我話還未說完呢,是你搶話問,我才忘了繼續說下去。“


    明明是他耍了小心機,還好意思怪她?微嗔他一眼,瑜真不再計較,也罷,反正他是她的丈夫,被他哄著說幾句軟話也無妨。若不是他刻意令她誤解,隻怕她到現在都沒勇氣說出心裏話。


    陰差陽錯未嚐不是好事一樁,這世間有太多的錯過皆是源於倔強,為了自尊或是賭氣,不肯表明真實的心意,才會導致無法挽迴,所幸他們有個乖巧機靈的女兒,為父母之事憂碎了心,善意撮合,兩人才互明心意,冰釋前嫌。


    為了這群兒女,他們也不該再繼續鬧別扭,實該珍惜彼此相扶相伴十幾年的緣分,包容理解,過好餘生。


    屋裏的晴柔紮了一塊蜜瓜竟忘了送入口中,正聚精會神的聽著連千山講故事,他倒好,直接頭一歪,一口吃下她手中的那塊小蜜瓜,氣得晴柔要去追打他,連千山噌得竄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你給我站住,不許跑!”小臉通紅的晴柔指著他威脅。


    “追不到我哎!“連千山正得意的往外跑,沒注意看路,剛追到門口就撞到了一個人,低頭便見雀兒一頭栽進他懷中,原是跑得太快,刹不住車,而他隻顧迴頭笑晴柔,也沒來得及躲閃,一個腦門兒疼,一個胸口疼,連千山捂著胸膛嗷嗷叫著,還問她有沒有事,雀兒揉了揉額頭,雖然很疼,也不好怪他,搖了搖頭說沒事,


    “奴婢就是想跟姑娘說一聲,才剛瞧見夫人和九爺一道迴來,兩人迴來時還有說有笑呢!八成是和好了!“


    “是麽?”看來她的嚇唬果然有用!激動的晴柔雙手合十,暗歎老天保佑,“阿瑪肯定以為額娘真的要出家了,才會趕過去哄她,傾訴衷腸,這麽一來,兩人就和好如初了!“


    一旁的連千山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挑眉讚道:“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晴柔嘻嘻一笑,格外得意,但又不免憂心,“你說阿瑪哄迴了額娘之後,會不會又來找我的麻煩,跟我算賬啊!”


    “應該不會罷?”以他的經驗來看,不至於,“我看傅中堂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他肯定明白你的苦心,不會怨怪你說假話。若然真的怪你,那你就推到我身上,說是我出的餿主意。”


    “才不是餿主意,明明是好主意。”晴柔自認這是最有效的法子,事實勝於雄辯,連千山忙附和道:“是是是,絕妙好主意!”


    不管怎樣,隻要父母能和好便是喜事一樁,哪怕她挨頓訓也值了。


    而傅恆還真想去找女兒問個清楚,卻被瑜真攔住,“她也是好心為我們著想,你就裝傻充愣罷!甭訓斥她了。”


    “跟我都敢說瞎話,再放任下去以後還得了?”


    “沒那麽嚴重!”瑜真笑他小題大做,“女兒有分寸的,她這一片好心若是被你追究責罰,必然會傷心的,得空我會跟她提個醒,你莫幹涉。”


    撫了撫她的臉頰,傅恆溫笑應道:“好,聽你的,你說怎樣便怎樣。”


    被冷落了幾日的瑜真再次看到他用寵溺的神色望向她時,內心倍加珍惜,她一直以為,隻有女人才喜歡被哄,喜歡聽好話,經此一事,才明白原來男人也會有內心不安的時候,也需要確定彼此的感情,以往她總是吝嗇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往後定會放在心上,改變自己的態度,讓他也能感受得到,她對他的感情,絕不比他淺薄,隻是疏於表達罷了!


    依於他懷中,瑜真在他耳畔輕聲喚著,“夫君……”


    難得甜膩的嗓音簡直蘇到了骨子裏,聽得傅恆心頭瞬間一麻,想入非非,“你是故意的麽?明知道我對你沒有抵抗力,居然還敢這樣?”


    “是你說我不夠溫柔似水,我這不是在練習溫柔嘛!”說話間,她還故意在他懷中蹭了蹭,傅恆心頭一滯,猛然將擁著她的手收緊,扣緊蝴蝶骨,噙著耳垂沉聲低語,


    ”我才不管現在什麽時辰,就想要你!“手指撫過她臉頰,垂眸凝視著夫人的如絲媚眼,傅恆未飲先醉,渴望傾覆那柔潤的唇瓣,向她傾訴這將近一年的相思之苦,和最近所受的委屈。


    按照以往的慣例,她必是羞澀閃躲,今日竟然主動的伸出雙臂,將他圈住,閉眸迴應他的深吻,是歉疚的補償,也是內心的渴望。


    傅恆倒是與夫人重歸於好,殊不知,留香樓中還有人在等著他。樓裏其他的姑娘也開始冷嘲熱諷,“苓惜啊!前段時日,傅大人不是宿在你這兒嘛!那可是隻喝酒不留宿的主兒啊!能瞧上你是莫大的榮幸呐!”


    “就是啊!我還以為,傅大人會為你贖身,你馬上就要飛上枝頭,成為富察府的妾室了呢!”


    “哎吆!瞎說什麽呢!傅中堂最近都沒來,八成又在旁處有了新歡,忘了苓惜妹妹罷?”


    眾人的嬉笑嘲諷,苓惜皆笑而不語,不願與她們解釋什麽,事實上她也不清楚,傅恆最近怎會不過來?那日還說要接她入府,後來便沒了音訊,又是何故?難不成,他已與他的夫人和好,她便沒了利用價值?


    憂慮難安的苓惜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身邊的丫鬟去一趟富察府,問個清楚。


    丫鬟去時,守衛不許她進,給銀子也不肯通報,沒法子的她隻好在遠處候著,等待著傅大人迴府。


    好不容易等到熟悉的馬車在府門前停下時,丫鬟眼前一亮,立即上前,馬車邊的海豐眼尖看到了她,忙迎了過去,不許她近前,


    “哎----你來此作甚?”


    “我家姑娘有話問傅大人。”


    暗暗指了指身後的馬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海豐小聲提醒她,“看到了沒,那是我家夫人,我們主子已然與夫人和好,也就不需要苓惜姑娘再做戲,那日也給她付過報酬,再者說,我家主子也沒有碰過她,不算對不住她,你迴去說一聲,以後兩清了,莫再來找。“


    道罷海豐剛想轉身,又被那丫鬟拉住了胳膊,“海豐哥,話可不是你這麽說的,畢竟傅大人在我家姑娘房中待過,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他倆發生了什麽,以為我家姑娘不是清倌兒了,這於名譽有損啊!怎能說斷就斷?”


    ”留香樓的姑娘還有清譽可言?“海豐頓感可笑,“那你想怎樣,一開始我家主子就跟她說好了,隻是幫他做戲而已,假裝躺在他身邊,便給五百兩銀子,她也是點頭答應了的,現在又想找事兒?不了斷還想怎的?難不成還指望著能進這扇大門?”


    不屑的神情令丫鬟很不悅,“我們是不敢高攀你們這大戶人家,可傅九爺不能那麽沒有人情味罷?即便要了斷,也該當麵說清楚,全苓惜姑娘一個麵子罷?”


    “我都跟你說過了,你迴去轉達不就好了嘛!何必還要勞主子去一趟?他哪有那麽多空去跑閑躺?”懶得與她磨嘴皮子,海豐拂袖冷哼,“話已至此,莫再問了,再來找事,我可就不會這麽客氣了!”


    眼看他仰頭離去,丫鬟撇了撇嘴,迴去複命。苓惜聞言,不禁苦笑出聲,手中的胭脂盒蓋子驟然鬆落,發出清脆的響聲,抬眸看向鏡中的自己,苓惜撫著自己的臉龐問她,


    “攬月,我的相貌是不是比不過九夫人?”


    “怎會?”攬月自然是向著自家主子的,“您比她年輕貌美呢!她已是三十多的婦人,怎能與您相提並論?”


    “是麽?”若是沒見過,苓惜也會將九夫人想象成一個人老珠黃的女人,偏偏她親眼見過,饒是她再年輕也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心,


    “可她看起來好像隻有二十出頭,眾星捧月的女人,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我又拿什麽跟她比?攬月,你常說我珠寶首飾多不勝數,可你知道麽,我這滿屋子的首飾加起來,也不及她的一隻鐲子珍貴。”


    眼瞅著她心情不好,攬月忙勸道:“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您也隻是出身不如她好而已,容貌比她更嬌媚動人呢!”


    出身?說起自己的身世,苓惜那哀戚的神情頓時變成了怨恨,猛的將牛角梳往桌子上一拍!“若不是因為富察府,我又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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