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等待,躺入帳中的瑜真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輾轉了許久方入眠。次日天未亮,她已醒來,發現身邊無人,他果然是醉臥溫柔鄉。


    小閣過來為主子洗漱時,也不知當提不當提,透過鏡子看到夫人睫毛低垂,默不作聲,八成是在想九爺,卻又不願意說出來,以往她隻是小丫頭,甚少近主子的身,對她的心思琢磨不透,何況她年歲尚小,根本不曉得該怎麽安慰夫人,隻好托人去請白茶過來,讓她想法子。


    白茶倒是願意去勸,奈何她是富察府的丫頭,對夫人出閣之前之事並不了解,而夫人與九爺矛盾的根源就在於傅謙,最清楚此事的,莫過於芳落,於是白茶先去找芳落,打算讓她過來勸說夫人。


    得知此事,芳落義不容辭,奈何明日是保寧的阿瑪去世十周年之期,今日府中皆在籌備此事,是以芳落走不開,必須等此事結束之後,大約後日有空過去。


    家事為重,白茶自然理解,商議好之後,又說了會子話,她才離開侯府,再去往富察府見一見夫人,看看九爺是否歸來,最好是他兩人能將話說開,冰釋前嫌,也就不必外人去摻和。


    到得昭華院時,但見晴柔正在屋裏跟她額娘說著什麽逗趣的話,然而夫人似乎興致不高,笑得也很勉強,晴柔說了許多笑話都無用,甚感挫敗。


    瞧見白茶過來,瑜真放下手中正在繡的帕子,起了身過來迎她,“今兒個倒是有空,來得正好,之前你給我繡過一方帕子,是幾朵繡球花的樣式,最近不知落在哪兒,讓人找了好幾迴都找不到,我就尋思著自個兒再繡一方,奈何工夫不到家,怎麽繡都覺得不像原來那個。“


    對於昨晚之事,瑜真隻字不提,白茶也明白,她大概是覺得太難堪,才不願跟人提起。既然她不願說,白茶也不多問,隻當自己不知情,幫她繡起了手帕,再閑聊起其他事。


    有人陪著母親,晴柔暫時放心,跟母親交代一聲便出去玩了,出去的路上,她竟無意中聽到那些下人正在悄聲議論著,說什麽九爺一夜未歸,夜宿花街柳巷,九夫人前去找人,獨自哭著迴來……


    不堪入耳的冷嘲熱諷,聽得晴柔十分來火,她隻知道母親自她八伯父去世之後便鬱鬱寡歡,是以才來陪母親逗趣解悶,並不曉得父母之間有什麽嫌隙,這群人居然敢在此造謠生事,氣憤的晴柔也不避諱,徑直上前將他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你們很閑是罷,幹脆都去刷馬桶好了,省得在這兒胡說八道,詆毀我阿瑪!”


    眾人一見小主子,全都住了口,找借口準備開溜,晴柔並不打算放過他們,冷聲嗬斥,“都給我站住!這些渾話究竟是誰先傳開的,老實交代,指出一人,其餘的便可離開。”


    都曉得這小主子不好惹,若然真計較起來,被她帶到九夫人或是太夫人那兒,隻怕吃不了兜著走!於是另外幾個紛紛指向瘦小的一個小廝,“瑞祥說的,奴才們並沒有看到,都是聽他說的,才好奇問了幾句而已。”


    找到罪魁禍首,晴柔不再為難其他人,隻將瑞祥一人留下,叫至一旁角落裏繼續審問,“你在哪個院子裏當差?肯定不是昭華院的,又怎會曉得我阿瑪之事?老實交代,為何造謠生事,受誰的指使?”


    才剛還一臉得意的跟人炫耀說笑的瑞祥此時正愁眉苦臉,低頭交代著,“迴姑娘的話,奴才是五爺院中的,沒人指使,隻是聽說而已,奴才的表弟在昭華院當差,昨夜他迴來的很晚,我就問他在忙什麽,這才聽他說起,原來九爺半夜未歸,在青樓裏喝花酒,九夫人動了怒,去往青樓找人,我表弟也跟去了,是以看得清清楚楚,九爺確實夜宿於留香樓的一位姑娘房中,奴才所言千真萬確,我這位表弟十分老實,不可能說瞎話。“


    說得振振有詞,不像是信口開河,晴柔忽然有些害怕,也許是真的呢?懷疑了一瞬,她又立即否認了自己的猜測,“怎麽可能?整個富察府的人都曉得,我阿瑪對我額娘情深似海,且一心一意,這麽多年都不肯納妾,又怎會去找那種不幹不淨的女人!”


    哪有不偷腥的貓,瑞祥不禁在心中冷笑,又不敢表現出來,生怕再挨訓,隻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奴才所言千真萬確,姑娘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打聽一番,看九爺昨晚是否迴府,便知真假。”


    言之鑿鑿的,她也心虛,半信半疑,“不必你說,我自然會去求證,若讓我發現你說謊,必不會輕饒了你!”


    唯唯諾諾的應著,隻等她走了之後,瑞祥這才離開,迴去給自家主子複命。


    不放心的晴柔四下打聽,越發惶恐,原來阿瑪昨夜真的沒迴來,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他真的做了對不起母親之事?千萬不要啊!阿瑪可是她心中最專情的男人,府中的幾位伯父皆有妾室,就阿瑪沒有,母親已然習慣了他的專寵,若他突然變心,怎麽接受得了?


    她想問個清楚,奈何阿瑪尚未迴府,擔憂的晴柔幹脆到府門口等著,最好能快些見到阿瑪,向他問個明白。他若真的辜負母親,她就再也不喜歡他了!


    等了許久的晴柔感覺口幹舌燥,好像迴屋去喝茶,可又怕自己剛走,阿瑪就迴來了,豈不是生生錯過?


    雀兒勸她迴去歇著,“奴婢等在這兒罷,一瞧見九爺便立即迴去向您稟報。”她卻不肯,“萬一阿瑪迴來換身衣裳便又離開了呢?等你通知我,我再找去就晚了。還是等在這兒更保險。”


    然而她已等了半個時辰,仍不見人影,以往這個時候,阿瑪應該迴來了啊!難不成皇上又留他單獨說事?又或者阿瑪又去了留香樓?總不至於那麽迷戀那姑娘罷?


    在每個孩子眼裏,母親都是最漂亮的女人,她就不信還有比她額娘更好看的,即便是有,額娘也是他的發妻,相愛多年的兩個人,怎麽會輕易變心?煩躁的晴柔在門口走來走去,守衛看得心慌,但又不敢說她,隻能忍著。


    隻等到福靈安與連千山迴府,也沒看到她阿瑪,晴柔的耐心都快被耗光了,福靈安問她在此作甚,她看他一眼,卻不吭聲,扭臉不理會。自他成親之後,晴柔對他便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福靈安也不計較,一般不主動找她說話,今日是看她神色慌張的一直向遠處張望,擔心家中出了什麽事,這才問起,然而她不理,那他也不再多問。


    連千山嘖嘖歎著,盯著她看了半晌,問她這是怎麽了,”誰惹我們小祖宗生氣了?跟我說說,我幫你教訓他!“


    “我阿瑪!”


    一聽他就慫了,“呃……這位惹不起,還是算了罷!溜了溜了!“說著連千山給福靈安使了個眼色,準備先進府,晴柔不依,當即叫住了他,”迴來!“


    腳步頓停,連千山不敢不從,跟福靈安說了一聲,讓他先迴去,他得留下來。點頭應了聲,福靈安先行入府。連千山則轉頭拐迴去,“有何吩咐啊?”


    “你沒什麽要事罷?”


    思索片刻,他才道沒有,晴柔抱臂道:”那正好,陪我等著。“


    “我已經迴來了啊!你還在等什麽?”


    他可真會說笑,晴柔故意打擊道:“我又沒等你,甭自作多情!”


    手搭涼棚的連千山不大明白,“這麽熱的天,你到底在等誰?也不怕曬黑?“


    “別囉嗦,陪我等著便是。”心煩意亂的晴柔不想聽他瞎扯,他摸不著頭腦,靜不下心,“至少告訴我是在等誰罷?否則我很蒙啊!要是等五阿哥的話,我就不摻和了!”


    “瞎扯什麽呢!我等他幹嘛啊!”不悅的白他一眼,晴柔才道:“等我阿瑪。“連千山剛張口,她就事先警告,“別問我為何要等,不想說,隻管陪著我便是了。”


    原來她是想讓他陪著啊!他樂意之至,其實不管她想幹什麽,隻要陪在她身邊他就開心,盡管每次他都告誡自己,不要在姑娘家麵前那麽慫,要有威嚴,學會拒絕,然而每次隻要晴柔一句話,一個眼神,他便渾忘了什麽骨氣,屁顛屁顛兒的跑過去,可惜等到將近晌午,都不見人影,晴柔又累又渴,連千山也是滿頭大汗,不忍讓他再等,她這才轉身迴府,又悄悄交代下人去一趟留香樓,看看她阿瑪是否又去了那兒。


    沒多會子,小廝來迴話,說是九爺不在那兒。沒在就好,晴柔總算舒了一口氣,連千山越發糊塗,“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何事?你為何緊張兮兮?”


    想起他也在行宮之中,晴柔暗歎自己太笨,忙問他,“今日我阿瑪可曾去上朝?”


    搖了搖頭,連千山隻道沒見人影,“你不問我都忘了,今兒個好像的確沒有看到傅中堂的身影,他到底怎麽了,你沒去問問你額娘?”


    她倒是想問,也不會有結果啊!正疑惑時,忽聞小廝來報,說是剛瞧見九爺迴府了,正去往德輝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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