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既出,不得反悔,次日下午沒課,福隆安帶著永琪去後花園找晴柔,事先說好,讓他立在一顆大榆樹後麵,福隆安找個理由將假山那邊的晴柔叫過來問話,好讓永琪聽個清楚,省得他不信。


    榆樹後麵有兩個小木樁,永琪便坐在那兒等著,彼時,晴柔帶著十阿哥和四公主在溪邊橋上遊玩,十阿哥走不動,說要讓人抱,嬤嬤去抱他還不要,就讓晴柔抱,小表弟喜歡她是她的榮幸,晴柔也沒拒絕,俯身張臂將他抱起,立在橋邊看水中的睡蓮。


    “昨兒個皇阿瑪來看我額娘,還說起福隆安聰明伶俐,做功課比一些皇子還好呢!又嘴甜會說話,招人喜歡。”


    居然還有人說福隆安的好話,晴柔甚感難得,並不讚同,“他那是油腔滑調,我就不愛聽他說話,一點兒都不隨我阿瑪,阿瑪時常教他為人處世要謹慎,交友得看人,他卻跟誰都處得來。”


    “圓滑也是好事啊!”正說著話,但見愉妃迎麵而來,四公主依禮福身向她請安,晴柔記得她是愉妃身邊的人,愉妃害過她額娘,她便沒什麽好臉色,“抱著弟弟不方便給娘娘請安,還請娘娘見諒!”


    愉妃也不惱,隻道無妨,“照顧十阿哥要緊,本宮還要去給太後請安,就不陪你們,晴柔得空大可去永和宮坐坐。”


    “是,恭送愉妃娘娘。”垂眸笑應著,晴柔心道:誰敢去你那兒啊!怕是不曉得會怎麽死的罷!


    與晴柔擦肩而過時,愉妃突然腳下一崴,身子瞬間傾倒,歪在晴柔肩頭,正抱著十阿哥的晴柔沒立穩,倒於平橋邊的小池中,池中立有假山,怪狀嶙峋,突兀尖銳,撞上去的晴柔衣裳隻覺疼痛難忍,低頭一看,但見十阿哥也撞在了假山邊,歪於水中一動不動!


    嚇得晴柔趕忙將他抱起,竟發現他額頭在淌血,破了好大一塊!


    摔倒於小橋邊的愉妃掙紮著起身,奈何腿痛的厲害,立不起來,由兩位宮女相扶,這才勉強站起身來,小太監已然下去救人,福隆安趕過去時正好瞧見這一幕,趕忙幫手,將十阿哥接入懷中,又問晴柔,“姐你沒事罷?”


    “沒事,別管我,先把表弟送迴宮救治!”


    待晴柔被拉起,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恨斥愉妃,“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和十阿哥!”


    “我怎麽曉得自己會摔倒!”愉妃頓感冤枉,她的腳亦有扭傷,花盆鞋的底子居然也斷了,出糗又受傷的愉妃氣極怒嗬,“這鞋誰做的?給本宮查清楚!居然敢坑害本宮!”


    “究竟是誰在坑害誰?”晴柔才不信她的裝模作樣,“早不倒晚不倒,偏走到我身邊時才摔倒,還敢說不是存心?”


    四公主忙勸道:“晴柔,此事容後再議,你都濕透了,還是先迴房換身衣裳罷!”


    原本在遠處等待的永琪聽到動靜探頭一看,但見他額娘似乎與晴柔發生衝突,再不藏著,順著另一條路小跑過去詢問情況,


    得知他母親撞倒晴柔,永琪立即向她道歉,“我額娘肯定不是故意的,是這鞋子惹的禍!”


    “她是你額娘,你當然偏幫著她說話!”晴柔才不信這個借口,四公主怕眾人吵起來,忙讓人和她一道扶著晴柔先離開。


    臨走前,晴柔那充斥著仇恨的一記瞪眼令永琪心頭不是滋味,好似在她心裏,他與他額娘一樣,都是藏著壞心之人。


    鞋壞一隻,走不動路,永琪隻能先扶她到附近的涼亭歇著,再命人抬轎過來,等待之時,他也開始疑惑:額娘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怎麽就摔得那麽巧?她若說是意外,會有人信麽?


    但聽額娘一直在跟身邊的宮女抱怨這鞋子中看不中用,命她立即去將做鞋的繡女找來審問,這麽聽來,似乎真是意外,宮女也憂心如焚,


    “娘娘,我看十阿哥傷得不輕,這麽一來,隻怕皇上會怪罪於您。”


    腳踝痛得厲害,估摸著已然腫脹,心煩氣躁的愉妃抱怨道:“隻能怪這鞋子不結實,怎能怪我?我問心無愧,不怕皇上過問。”


    話雖如此,可這事讓誰聽來都會覺得有鬼,永琪不禁為母親擔憂,皇上本就不大寵她,再出意外,傷了十阿哥,隻怕怪罪是少不了的,如今隻能祈求十阿哥的傷勢千萬別太重!


    然而天不遂人願,十阿哥被送迴去時,瑢真一看兒子滿頭是血,眼淚瞬時滑落,忙命人去請太醫過來診治,又聽宮人講述當時的情形,頭一個懷疑的就是愉妃!


    但礙於人多,尚未有定論,不好多說什麽,隻能默默拭淚,在旁唿喚著可憐的孩子,


    他才兩歲啊!哪裏受得了這麽重的傷!瑢真多希望受傷的是自己,正哀泣著,四公主扶著晴柔迴來了,晴柔一見姨母,愧疚不已,跪下哭著與她道錯,“都是我不好,沒抱緊表弟,才讓他落水受傷。”


    忍著心痛,瑢真忙扶她起來,“與你無關,我都聽人說了,你隻是被人推倒而已,不是你的錯,萬莫自責。”


    想起來晴柔便惱恨不已,“都是愉妃那個壞女人!上次她讓人把我額娘推入湖中,這次又害您的兒子,實在居心不良!”


    瑢真深知,在宮中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命運,生個公主無所謂,若是兒子,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不止皇後的兩個兒子都沒保住,其他夭折的皇子更是多不勝數,意外還是人為,誰又說得清?


    她從不爭寵,不結怨,隻希望孩子平安長大而已,怎麽就那麽難呢?縱然懷疑,她依舊保持理智,囑咐晴柔不可亂說話,“沒有證據之前,不可妄斷,小心她指責你誣陷。”


    不希望給姨母惹禍,晴柔乖乖閉嘴,點頭表示理解。瑢真又讓宮人備熱水,帶她下去沐浴更衣,福隆安身上沾了血漬和水漬,也得去換衣裳。


    好好的計劃又泡湯了,也不曉得五阿哥走了沒,離得不遠,他應該能聽到罷?


    手臂受了傷的晴柔沐浴之後隻著了內衫,由太醫幫她清理傷口,包紮過後放下袖子,這才又穿了外裳去看望表弟。


    去時便見皇上已然聞訊而至,詢問太醫,“小皇子如何?傷勢可嚴重?為何還不醒來?”


    “迴皇上,十阿哥傷在耳朵上方的頭部,此處頭骨異常薄弱,重度昏迷,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且他落了水,此刻開始渾身發熱,更不利於救治。”


    瑢真一聽這話,驚懼哭求,“太醫!求求你救救他,他還那麽小,才兩歲而已,那麽可愛,天真無邪,他若出事我可怎麽活!”


    “娘娘請起,奴才受不起啊!”好不容易和宮女一道將她扶起來,太醫不敢保證,隻能說盡力而為。


    “什麽叫盡力?必須救活!”乾隆聞言頓怒,隻因這場景又令他想起他與先皇後的兩個孩子,都是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小生命離去而無能為力,他可是天子啊!偏偏孩子總是保不住,怎能令他不心痛!


    “是!奴才遵旨!”縱然應得幹脆,可太醫心中有數,這孩子能救迴的希望並不大,傷的是腦袋,他們又不可能把腦袋破開,怕是兇多吉少啊!


    當太醫的最怕這種情況,皇上一個不高興,再降他們的罪,那可真是有冤無處訴。


    晴柔立在一旁,小聲啜泣著,乾隆聞聲迴首,又一次向她詢問意外發生的經過,晴柔便又複述了一遍,依著姨母的意思,隻表述情形,沒有說出自個兒的猜測,料想皇上會有自己的判斷。


    果見皇上聽罷這些怒火更燃,“愉妃呢?孩子傷得這麽重,她居然跟沒事兒人一樣,也不來看望!”


    晴柔適時道了句,“皇上莫怪愉妃娘娘,她的腳也受了傷,應該迴去擦藥了罷!”


    “一點兒小傷,還能比孩子的傷嚴重?”


    果不其然,皇上一聽這話更生氣,當即命人將愉妃帶至此處審問。


    彼時,愉妃正在自個兒宮中擦藥,做鞋的繡女已然找到,聞聽皇上傳喚,愉妃正好將她一道帶過去,好讓皇上知道這不是她的錯。


    入得殿內,愉妃雖不情願,還是詢問了十阿哥的傷勢,撇她一眼,乾隆冷哼,“這時候才曉得關心?未免有些晚了!”


    緊張的愉妃立即福身,眉頭緊蹙,慘兮兮迴道:“皇上恕罪,妾身崴到腳,於是迴宮擦藥,打算擦完藥再來看望十阿哥的。”


    假心假意,乾隆懶得看她裝模作樣,但審問不可免,還是得照例給她個解釋的機會,“朕倒想知道,你怎麽就那麽巧,摔倒撞在晴柔身上?”


    不出晴柔所料,愉妃當即把責任推給鞋子,還特意讓宮女把壞掉的鞋子呈上,又將那繡女帶過來,指著她斥道:“就是她,那鞋子就是她做的,必然是她偷工減料,才會害我崴了腳!”


    “皇上饒命啊!奴婢冤枉!”繡女慌忙跪下求饒,乾隆掂起那鞋子一看,花盆底部的外襯已裂,的確能看到裏頭的做工明顯與正常的鞋子不一樣,氣得隨手狠摔,將那鞋子扔於繡女身上,怒指於她,讓她老實交代,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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