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孩子殺了人,竟無一絲懼怕悔恨和恐懼,反而覺得自己沒錯,這令瑜真很心寒,


    “你怎能擅自殺人?又置大清律法於何地?”


    福靈安隻認為他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罷了,“他們害我母親時,可有想過律法?”


    一向循規蹈矩的福靈安突然變得冷漠狠心,這令瑜真很不適應,“即便他們有錯,你也該搜集證據,將此事告到官府,由官府才審查定罪,而不是隨意定奪他們的死活!”


    然而他竟冷笑出聲,“找官府若是有用,他們怎會多活那麽多年?”


    他說的雖有理,可若任他這麽胡作非為下去,隻怕他會變得越來越偏執,“你心中的怨恨我懂,為母報仇也不是錯,但方式有誤,得知此事,你最起碼應該先與我或者你阿瑪說一聲罷?征詢我們的意見再做打算。”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才是福靈安最氣憤之處,“那位老奶奶說了,她當時就告訴了你們,所以你們都知情,阿瑪也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卻沒將實情告訴我,這麽多年,他何曾想過為我娘報仇?


    即便她有錯,也是阿瑪的女人,為他生下我,得知她被人強,他就不覺得恥辱,沒想過為她報仇麽?”


    瑜真又該怎麽告訴他,雲舒根本不是傅恆的女人,兩人並未圓房,而傅恆因為當年的恩怨,恨不得殺了雲舒,又怎麽可能為她報什麽仇?


    再者說,這種事也不好公開查辦,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未料時隔多年,福靈安會再次追究生怨,無法解釋的瑜真隻好撒謊,


    “得知此事後,你阿瑪也曾去找過,可那家人已經搬走,他也無可奈何,不曾想他們還會迴來。”


    嫡母極力解釋,福靈安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該怪您,隻怪阿瑪他對我娘太狠心!”


    雲舒對旁人,又何嚐不狠心,不殘忍?隻是瑜真不好在福靈安麵前說他親娘的壞話,免得他認為自己故意詆毀,


    此事隻能模棱兩可的揭過,但教育他還是應該的,“因你妄為殺人,有人暗報,驚動皇上,皇上命人徹查,還找你阿瑪問話,你知道此事的後果麽?你娘本已安息多年,卻因為你這一鬧,導致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強致死,她在九泉之下能安心麽?”


    那個時候的福靈安,根本沒想那麽多,如今殺了人,眾兄弟又來嘲笑他,說他娘不幹淨,他才開始悔恨,自己的衝動徹底壞了他娘的聲名,如今被嫡母訓責,他也無話可辯,隻攥拳低頭,默不作聲,聆聽教導,


    “當時那位大娘也曾說過,你娘臨死之前囑咐她,千萬莫與人說她是被強過,隻說是難產而亡,大娘不想讓她冤死,才將事實道出,如今老人家看你是她的兒子,又將真相告訴你,可你已經十二歲,該理智對待,遇大事必須沉穩!


    你曾與我說過,將來要上陣殺敵,將士必須沉著冷靜,若都似你這般,不顧軍令,想怎樣便怎樣,焉能配合打勝仗?


    雖然你阿瑪身居高位,卻也不會做那枉顧律法之事,更不允許咱們家的孩子仗勢欺人!


    即便你有理,也要遵循規矩,不可給你阿瑪惹禍,給富察家抹黑!這是頭一迴,也是最後一迴!若然再惹禍,我和你阿瑪都不會再管你!”


    那一天,瑜真同他講了許多大道理,他點頭稱是,悶悶不樂,也不曉得是否真的聽進心裏。


    見他態度誠懇,瑜真也不好揪著不放,便讓他迴去了。


    人走後,白茶勸道:“少年到了這個年紀,都會叛逆,他又恰在此時得知自己的身世,越發難以接受,才會做出偏激的行為,不過他本性純良,夫人勿憂,慢慢教導便是。”


    欲速則不達,也隻能如此。


    此案查明後,念在他是為母報仇,情有可原,免受牢獄之災,但乾隆仍責令傅恆,嚴加管教這孩子,傅恆便將福靈安禁足三個月,以作懲戒。


    許久不見福隆安的五阿哥甚是想念他,便向他皇阿瑪請求出宮一趟,去往富察府。


    這孩子倒是情深義重,乾隆便允了,出了宮的五阿哥心情頗佳,乘坐馬車到得富察府之後,眾人皆向他行禮,唯獨晴柔瞧見他滿不在乎,隨口招唿了句,


    “你來找我福隆安啊?他在後園跟人采蓮子呢!”


    五阿哥身邊的小太監忍不住說了句,“瞧見我們主子,何故不行禮?”


    晴柔並不喜歡多禮,不悅斥道:“多嘴的奴才!我姑姑可是孝賢皇後,是五阿哥的皇額娘,他又是本姑娘弟弟的朋友,也算是親戚了,還需見外麽?”


    五阿哥聞言,與小太監麵麵相覷,瞧他吃癟,忍不住笑出聲來,“晴柔妹妹說的是,既是親戚,便無需行那繁文縟節。”


    她隻喜歡福靈安喚她為妹妹,並不喜歡旁人這樣稱唿她,“誰是你妹妹?叫我姑娘!”


    這丫頭可真不講理,五阿哥啞然失笑,“才剛還說是親戚呢!也算表妹了,有何不對?”


    “不喜歡,柔柔弱弱的感覺,直接叫我晴柔罷!”


    小太監嬉皮笑臉道:“晴柔?那不是更柔弱?”


    眼見晴柔不悅,五阿哥迴首怒斥道:“若再多嘴,就將你攆迴宮去,莫再跟著我了!”


    嚇得小太監再不敢胡言亂語,垂下腦袋斂笑謹慎道:“奴才知錯,還請主子恕罪。”


    “你們慢慢唱戲,本姑娘就不奉陪咯!”她還要給她大哥送消暑的冰糖綠豆湯呢,才不願跟他們廢話。


    “姑娘請便。”待她走後,五阿哥便去找福隆安了。


    傅恆得知他過來,特地命後廚備宴,留他在此,小廝去請兩位小主子入席,他卻不肯,借口說自個兒不舒坦,不願前往陪同,晴柔便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如此威脅,福靈安隻得前往,免得兩人都不去,父母不悅,然而席間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福靈安總有種自己是外人的錯覺,以往嫡母待他好,他欣然接受,而今嫡母再給他夾菜,他隻覺是刻意,也許是心魔在作祟罷?可他也不知該如何克服。


    瑜真也察覺到他與以往變化太多,總是心事重重,眉宇間多了一絲憂鬱,但該勸的都勸過了,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開他的心結,隻能交於光陰,但願隨著時光的流逝,他能漸漸淡忘這一段沉痛的記憶。


    這一日,鄂弼來府上找傅恆,說是他女兒養的一隻獅子狗下了幾隻崽兒,這才滿月,特來送一隻給晴柔。


    當時晴柔並不在屋裏,去找她七嬸的女兒玩耍,白茶接過抱了抱,直讚這純白的小獅子狗十分可愛。


    瞧著鄂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茶身上,瑜真便猜測,他此行的目的並不主要是為了送獅子狗,


    果不其然,午宴之後,待鄂弼離去,傅恆便向瑜真說起,鄂弼有意納白茶為妾,“我也沒應,隻說白茶是你身邊的大丫頭,怕你不舍得,先與你商議之後再說,你且問問白茶的意思。”


    鄂弼雖然家世好,但終歸已娶了妻子,瑜真就怕白茶會被欺負,“他的夫人為人如何,溫善還是強勢?這些都得打聽清楚,我才好與白茶說。”


    “他那位夫人,是信勇公哈達哈之女,它與爾舒還是堂姐妹,聽說受人點撥,整日吃齋念佛,給鄂弼生下一個女兒之後,便搬到佛堂去住,


    聽聞她成親之前有位心上人,是個漢人,被她阿瑪狠心拆散,還將那人趕出京城,孰料成親前一日,他潛入府中,打算帶她離開,卻被人發現,將他毆打關押!


    她為了心上人的安危,隻得從命成親,奈何她剛嫁過去,哈達哈便下令殺掉那個漢人。


    此事一直瞞著她,她也是許久之後才曉得真相,為鄂弼生了個女兒,便心死棄紅塵,鄂弼看她心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強求,由著她住在佛堂。”


    看來不是每對夫妻都能心心相印,大多數的夫妻,都是平平淡淡過日子,甚至將就忍讓,了此殘生!


    再對比她與傅恆,兩情相悅,實屬難得。


    既然鄂弼的妻子不是兇悍之人,那白茶跟著他,想來也不會受委屈,但看她願意與否,晚上問問再說。


    夫妻倆正說著話,小廝來報,說是烏雅府的清岩少爺帶人來求見。


    “有請!”和瑜真打了聲招唿,傅恆遂去往前廳招待。


    一見才知,清岩帶的正是他的小舅子明山,看樣子是有事相求,傅恆便讓他直言,


    原來明山看中了那晚的樂伎於念,而於念是樂坊之人,這個樂坊頗有名氣,可選送出類拔萃者入宮,進入宮廷樂坊,為皇室奏樂,可一旦入宮,便和宮女一般,不得輕易出宮,隻能到了一定年紀才可放出宮去。


    如此一來,兩人的緣分便要斷了。


    於念原本一心想入宮,展現自己的才能,可自從遇見明山之後,她又改了主意,隻想和他長相廝守,奈何她已被選入宮,名單既定,她也沒有辦法,


    明山沒轍,這才央求姐夫帶他來此請傅相幫忙,想法子將於念從名單之中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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