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的她,猛然想起傅謙和芳落還在涼亭處,瞬間清醒過來,慌張推拒,嗚咽著想說話,然而唇瓣被他擒著,她隻能含糊地發著音,“有人!”


    傅恆聞言,這才鬆開了她,瞄了那邊一眼,笑出聲來,“人都已迴避,沒人看我們。”


    瑜真迴頭看了看,才發覺除了馬匹,空無一人。不由開始懊惱,暗恨自己失了分寸,居然會被他的一個吻麻醉,忘了是非,忘了他犯的錯,再清醒時,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還是覺得心痛依舊,掙開了他的懷抱,黯然轉了身,


    這次她倒沒跑,隻是緩步走著,傅恆跟在她身後,言辭肯切地勸解,


    “瑜真,既然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心心相印,就不要在乎那些意外,我們的路還有很長,我可以向你保證,那是頭一迴犯錯,也是最後一迴。


    我們應該齊心協力,同仇敵愾,解決爾舒這個黑心的女人!千萬不能中了她的詭計,自亂陣腳!


    隻要她消失,我就不會再納妾,身邊隻有你一個,隻寵你一人,再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發生。相信我,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他的眼神,真摯又肯切,微蹙的眉頭,看起來那麽無辜,自責的眼睛,充滿了期待,瑜真該怎麽去拒絕,仿佛她說一個不字,就成了殘忍。可是那件事的確已經發生,她說一聲原諒,心底就真的能放下麽?


    許多的事,她介懷,也就無法說服自己去原諒,“倘若事發當晚,你主動承認,也許我還會相信,你是真的被她陷害,可你卻騙我說你在李府,這隻是被戳穿的,沒有戳穿的呢?我真的不敢確定,你還對我撒了多少的謊!”


    “沒有其他,我對你一直毫無保留,那天說謊也是萬不得已,你才剛失去了孩子,我若再跟你說這些,我怕你無法承受,是以才選擇隱瞞。”他的內心,也是萬種煎熬,說與不說都是錯!


    “每日都提心吊膽,心中有愧,害怕爾舒隨時會將此事抖出來,所以我打算,等你小月子過後再主動坦白,


    然而後來又查到爾舒的罪證,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與我共同進退,若是我在此時說出,隻怕我們兩個就先亂了,又怎麽齊心合力的去對付爾舒?”


    他的解釋似乎合情合理,她該信麽?能放下芥蒂既往不咎麽?瑜真也糊塗了,以往的當斷則斷,雷厲風行去了哪裏?為何如今,她竟變成了優柔寡斷之人?


    心至岔路不識途,情之一字終成蠱。


    見她放下了戒備,有所動搖,傅恆趁熱打鐵,“八哥今日還得去營中,忙著批示新兵的名單,我們還是迴府罷,莫在此耽誤他的時辰。”


    如此說來,上午傅謙便是要去辦正事的,卻被她占用了!而她隻顧自己傷懷,全然忘了顧及他是否有事,甚感愧疚的瑜真也不好在此多待,隨即迴身向涼亭那邊走去。


    見狀,傅恆歡喜地牽起她的手,卻又被她甩開,“我自己會走,被人看到,成何體統?”


    語氣裏頗有幾分怨怪嬌嗔的意味,縱被拒絕,傅恆也覺心下大慰,能勸她迴府便是好的。


    二人到得涼亭時,瞧見不遠處的傅謙正領著芳落,在教她認馬。於是便走了過去,兩兄弟客套了幾句,而後傅恆再次道謝並告辭。


    一旁的瑜真福身致歉,“耽誤了你不少工夫,還望八爺見諒。”


    恍然聽到,那一年,那一天,馬場的風中傳來一女子清脆如銀鈴般的唿喚聲,“謹和!以後……我們要是有兒子的話,起什麽名字好呢?”


    當時他還好奇,“為什麽不是女兒,像你這麽秀外慧中,多好!到時候求親的人肯定踏破了門檻兒,我就等著收禮了!”


    “不好!頭一個一定要是兒子,這樣婆婆才會喜歡我呀!她喜歡、你也喜歡,我才會幸福,不會有煩惱,對不對?”


    女子賴在他懷裏,笑聲清麗地同他設想著往後的生活,他將她擁得更緊,視若珍寶,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兒子女兒的都有……然而,


    料不到的是不測風雲變幻了餘生,


    換不迴的是相厭成愛遺忘了餘情。


    目送他們離去,傅謙送上欣慰的笑,苦澀自己嚐,此後這世上,隻有八爺和九夫人,沒有瑜真與謹和。


    迴府後,瑜真倒是沒有與他發脾氣,隻是不怎麽說話,時常發呆。


    夜裏入帳後,她便翻身背對於他,傅恆自身後圈住,撫上她垂在腰間的手,料想她還在生他的氣,就說要給她講個笑話,


    “明朝的一位王爺養了一隻丹頂鶴,乃當朝皇帝所賜。一日,寧王府的一位仆役帶鶴上街遊逛,竟被一隻黃狗咬傷。


    狗的主人嚇壞了,連忙跪地求饒,百姓也紛紛為之講情。仆役不依,拽著狗的主人到府衙告狀。狀詞上寫著八個大字:“鶴係金牌,係出禦賜。”


    知府接狀,問清緣由,揮筆判曰:“鶴係金牌,犬不識字;禽獸相傷,不關人事。”


    判詞堪稱絕妙,給人入情入理之感,仆役無言以對,隻得作罷。”


    傅恆連講了幾個笑話,瑜真實在沒心情,隻得勉強配合他,笑了一笑,然而笑罷,又又是一聲哀歎。看來笑話也不管用了,傅恆懊喪不已,


    “瑜真……還在生我的氣麽?”


    “沒有,”他的行為,算不得錯,隻怪她太小氣,“我是氣自己,心眼兒太小,以往說過不管你是否納妾,是否有其他女人,我都不管,如今卻又食言計較,錯的是我。”


    聽她自責,傅恆越發心疼,“罪魁禍首是我,當初若不是我鬧著要納妾,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是非,害你遭那麽多罪,我傅恆在此向你立誓,不管什麽理由,往後絕不納妾,若是納妾,就讓我……”


    本想說天打雷劈,又覺得太隨便,不夠誠心,於是改口說,“不舉!”


    這迴瑜真可真是哭笑不得了,“都不舉了,納妾有何用?”


    “所以說啊!以證決心,絕不納妾。”


    現下說得堅決,許是真心實意,但若往後,再遇見令他心動的女子呢?又或者被太夫人逼迫,他不得已而納呢?她還能去質問他,指責他麽?


    來日漫漫,意外總是突至,誓言可聽不可信。


    次日,傅恆上朝,瑜真未等他,才用罷朝食,便聽下人來報,說是舒姨娘傳話,請她過去一趟,有個秘密要告訴她。


    芳落生怕舒姨娘耍花樣,忙提醒主子,“夫人,還是別去了罷!那舒姨娘詭計多端,八成又要給您下套!”


    “她已被軟禁,裏外都有人看守,還能傷我不成?”


    瑜真隻猜對了一半兒,爾舒傷不了她的身,卻能傷她的心。


    這雲池閣,瑜真還是頭一迴進來,雖不知以往的情形如何,但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冷清寒酸,


    見她四下打量著,眼神頗有嫌棄的意味,爾舒怨恨更深,“拜你所賜,原先我屋裏那些珍寶古玩,全被沒收了去,太夫人說我用不著那些,首飾也被收了大半,說什麽,孕婦沒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素靜些更好。”


    在傅恆麵前,瑜真還是哀傷的,但到了爾舒麵前,該有的姿態還是得擺的,臨行前,她還特意讓芳落給她妝扮得隆重些,端的就是一派華貴傲然,再來她麵前,睥睨藐視,


    “額娘說得是,她這是保你一命呢!沒有額娘的相護,昨兒個就該是你的祭日。”


    優雅的姿態,拉長的語調,令爾舒越發嫉恨,瑜真可以喚額娘,光明正大,她曾喚過,就被太夫人訓斥,說她沒資格!


    不甘落下風的她逞強道:“誰讓我運氣好,一舉懷胎呢?春和對我餘情未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到深處自然濃,水到渠成啊!”


    縱然瑜真氣憤傷感,但在爾舒麵前,她不能放低姿態,裝作渾然不在乎的模樣,冷眼嗤笑,


    “還不是你倒貼!淪落到給男人下藥,才能勉強圓房的地步,實在可憐!”


    氣得爾舒反駁道:“胡說!我沒下藥,是他情不自禁!”


    “是麽?去年若不是你在他酒裏下藥,他又怎會與我圓房?中了藥他都不肯碰你,你是有多不堪!”瞥了她心口一眼,瑜真繼續挖苦道:


    “瞧你那瘦弱的模樣,匈口也沒幾兩肉罷?摸著都硌手,誰會喜歡?”


    “你……”幾句話噎得爾舒漲紅了臉斥道:“好歹也是大家閨秀,說話竟如此粗俗,毫無教養可言!”


    “見人說人話,見鬼,當然得改改口風,不說俗話,我怕你這俗人聽不懂啊!”輕蔑一笑,瑜真又蹙眉斥道:


    “你有教養,卻在背地裏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幾次三番的陷害嫁禍,屢教不改,像你這樣惡毒的女人,才是死有餘辜!”


    “可惜啊!要讓你失望了!”她越是痛恨,爾舒便越要好好活著,


    “誰讓我懷了孩子呢!天不亡我,你奈我何?春和他就是喜歡我,才會給我一個孩子,你不會真的以為,他隻鍾情於你一個人罷?嗬!男人可都是三心二意的,你攔也攔不住!”


    即便瑜真心中刺痛,仍不肯認輸,強撐著諷刺道:“他若心中有你,早該與你圓房,又何故等到現在?隻是藥在作祟,他根本對你毫無感情!”


    爾舒也不氣惱,反而笑得放肆,“瞧我真是記性差,本是要與姐姐分享秘密的,姐姐聽罷這些,便知春和對我是否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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