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罷,傅恆冷漠轉身,就此離去!瑜真跌坐在凳子上,身心俱疲地趴在桌邊,不知自個兒究竟做錯了什麽,轉眼間,事態就嚴重到一發不可收拾!


    情字是債,終要還,可她已然放棄,再無念想,老天為何不肯放過她?偏要揪扯前塵來折磨!


    料想兩人會有爭執,乾隆幹脆命彤芸離宮迴府,但願她能勸解傅恆夫婦。


    迴府後的彤芸先去七夫人那兒打探了一番,七夫人也不知具體,隻能大概猜測,傅謙和瑜真曾經相識,或有情愫,但有緣無分,如今被人扯出來,傅恆醋意大發,正和瑜真鬧矛盾。


    了解了大概,彤芸這才趕去昭華院,進屋便見一向神采奕奕的瑜真這會子竟是黯然神傷,手持剪刀,看樣子是在修剪紅豆杉的枝節,修了一半兒,卻眸眼低垂,長山眉微蹙,目光飄忽,


    “嫂嫂走神了呢!”


    突如其來的一聲招唿,驚了瑜真,抬眸一看是彤芸,勉笑相迎,“何時迴來的?”


    “才迴來,皇上囑咐我迴家瞧瞧呢!怕你們打架。”


    彤芸一句玩笑,瑜真便明白了,原來傅恆從外頭迴來後如此篤定的質問她,竟是入宮向皇上求證去了!


    皇上不明所以,或者逼不得已,才會將真相說出罷!這是事實,也怪不得皇上。


    思來想去,彤芸還是試探著問了句,“嫂嫂的過往,妹妹也不該探究太多,畢竟那是成親之前的事,我想知道的,是嫂嫂現在的態度,對八哥和九哥,各自的態度。”


    瑜真不由感歎,傅恆若是能像他妹妹這般,平心靜氣地問她,她大約也不會拒不解釋,惡意的揣測,實在傷人,譬如彤芸的問法,她就能接受,也願意解釋,


    “才嫁進來那段時間,得知傅謙還活著,我的確不甘心就這麽生生錯過,然而已經嫁了,既成定局的事,無法改變,我又沒有拋家不顧的勇氣,那就隻能嚐試接受,接受我是傅恆之妻的事實。”


    “傳出死訊之人突然活著出現在你麵前,你會震驚,這也是人之常情,”彤芸十分理解,但她更好奇的是,


    “那麽九哥呢?嫂嫂對九哥,又是什麽感覺?”


    她對傅恆的感覺?這個問題,她還真沒仔細思量過,彤芸問起,瑜真才靜下心來迴想她與傅恆的相處,


    “他為了爾舒而指責我時,我對他隻有厭惡,後來爾舒的性子變得多疑,他又開始疏遠爾舒,表明想與我好好過日子,誰都不想鬧騰,誰都渴望平靜,如果他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會再擠兌他,


    你也曉得,成親許久之後,我們才圓房,身子既已給了他,心也隻能定下來,我已經放下過往的感情,隻當自己是九夫人,


    可是傅恆,他還是一味猜疑,認為我中毒那天和傅謙有什麽,我怎能不心寒?”


    看來她也試著接受九哥了呢!彤芸認為這是好兆頭,“既然他是你的丈夫,你對他的感情,有所變化嗎?會不會從厭煩,變成喜歡?”


    喜歡傅恆?瑜真心中茫然,並無答案,畢竟與傅恆相處不算太久,怎可能說動心就動心?應該算不上喜歡罷,


    “目前隻是不討厭。但今日之事,令我對他越發失望!”


    彤芸心道:九哥完了!還沒喜歡上,就已經失望了!但她私心裏還是希望兩人和和美美,遂勸道:


    “我想九哥是太在乎你,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這樣的借口,我聽不進去,你是不知道他的話有多傷人自尊!”當時的她那麽痛苦,都堅守著自個兒的底線,不肯讓傅謙救她,而傅恆居然認為他們打算做什麽,認為她不守婦道,


    “既然在他心裏我是那樣的女人,那我再解釋什麽都是多餘!”


    這一點,彤芸深有體會,她也曾猜測過李侍堯對她的情意不夠深刻,說過一些難聽的言辭,目的無非是希望他能反駁,告訴她,他有多在意這段感情,


    “其實九哥隻是想要你一個解釋罷!解釋過後,也許他就明白了,不會再說那些氣話。”


    解釋?瑜真認為無用,“男人其實比女人小氣,他可以有爾舒,我就不可以在成親之前有感情,尤其還是他的哥哥,他在乎是這件事,而不是我的態度,不管我現在說什麽,隻要他想到我與傅謙曾經相識,在他之前,他就膈應。”


    彤芸苦勸了半晌,未果,看來瑜真在乎的還是傅恆的態度,她得跟她九哥提個醒,讓九哥換一種方式來與九嫂溝通,隨即吩咐下人,瞧見九爺就通報她一聲,然而卻始終不見他人影。


    這一整天,瑜真皆未再見傅恆,半夜醒來,身邊也是空無一人,他是去了書房,抑或去找爾舒?


    罷了,這是他的自由,她本就不該幹涉他的去處。一個人睡倒還清淨,不必被他一直圈抱著,翻身都麻煩!


    隻是這擱了湯婆子的被窩,暖了許久都不熱,害得她隻能蜷縮起來,慢慢取暖。


    次日醒來梳妝時,芳落主動稟道:


    “奴婢差人打聽過了,九爺昨晚沒去旁處,而是在李公子家飲酒,大約喝多了,幹脆在那兒留宿呢!”


    默默聽罷,瑜真無甚反應,麵色淡漠,唇吐冷語,“不必向我匯報他的行蹤。”


    夫人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她的心裏,還是有幾分安慰罷!否則她那隱隱蹙著的眉,怎會瞬間舒展呢!


    大約是覺得,九爺去哪兒皆可,隻要不是去舒姨娘那兒就好。


    典型的口是心非啊!


    小禾小產後,身心備受煎熬,一心期待著傅謙能來看望她,哪怕一眼也好,然而自他摔了茶盞之後,就再未出現過她的屋子裏,明明受害的人是她,失了孩子的是她,為何傅謙還要這樣怪她?


    怨氣填胸的小禾幹脆賭氣不喝藥,不理會丫鬟的苦勸,擰著非得八爺親自過來,她才肯喝。


    丫鬟無奈,隻得去請八爺,傅謙聞言,麵無表情,繼續提筆沾墨,垂目書寫,


    “身子是她自個兒的,不喝藥那就隻能挨痛,我很忙,沒空去哄勸,


    你且告訴她,苗穀該升職了,她若再胡鬧,今晚這名單薦語我寫不出來,那苗穀隻能再等三個月!”


    果不其然,小禾一聽這話,再不敢鬧騰,生怕自個兒惹惱了了傅謙,會連累她哥哥的升遷,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琪真一事,太夫人還真的派人去打聽了,得知她又是庶出,太夫人便覺惆悵。


    “瑜真乃是嫡出,嫁於恆兒最般配,璉真庶出,做老四的繼妻,勉強說得過去,可這琪真的身份太低,嫁給老八做妻,總覺得虧了老八,


    他雖不是我親生,卻是個伶俐的孩子,我對他十分看好,給他挑媳婦兒,也必須得挑個好的,對他前途有幫助的大家閨秀方可。”


    大丫鬟鳶兒應道:“即便八爺喜歡琪真姑娘,也是兩年前的事兒了,如今是什麽心思還不一定呢!”


    “嗯,”盤著菩提珠的太夫人憂心忡忡,


    “但願他隻是一時心動,但願,他能看清局勢,管好自個兒的心。”


    太夫人這話,意有所指,鳶兒又怎會不懂,八爺看九夫人的眼神,雖然克製,卻有莫名的情愫在流動,太夫人沒有繼續追究,也隻是想給九夫人和八爺一個台階下,息事寧人罷了!


    鳶兒看透不說透,隻順著太夫人的意思來就好。


    而琪真,於傅謙而言,隻是一個借口,他根本不可能娶那個女人,傅文也聽聞過此女名聲不大好,特意找傅謙說了此事,提醒他選妻要謹慎。


    傅謙正想著如何推掉他與琪真這莫須有的關係,趕巧傅文主動找他說起,那他正好順口求他幫個忙,故做後悔狀,


    “往事不堪迴首啊!當初一時糊塗,才會動了心,後來也聽聞她性子頗為豪放,不大適合我,也就沒再想她,額娘若是向四嫂打聽琪真,就有勞四哥跟四嫂交待一聲,讓她盡量往壞處說。”


    “好說!”弟弟有求,傅文自會幫忙,迴去便跟璉真交待了此事。


    璉真點頭應承,牢記在心,思緒卻已飄飛到兩年前……


    那時的瑜真時常女扮男裝,行為乖張,璉真一直看不慣,父母也曾說過她,然而她並不理會,依舊我行我素,時常跟著大哥寧琇一道溜出去玩兒。


    有一迴,璉真和琪真自寺廟祈福歸來,才下馬車,正好撞見有一頂轎子落在府門前,瑜真自轎中下來後,還迴身與轎中之人說話,


    這轎子的規製並不一般,比普通轎子更為寬敞,坐兩人也不會覺得擁擠,就連富商也無資格,能坐此轎的,必然是官家人!


    然而轎簾遮擋,璉真並沒有機會看清此人,隻依稀聽到了瑜真喚他的名,似乎叫什麽和!


    當時璉真並未在意,如今再迴想起來,富察家的兄弟幾人,隻有老八老九的字裏帶“和”,然而傅恆和瑜真才成親時關係並不好,那麽那個轎中人不大可能是傅恆,傅謙的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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