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隻是皇上思量著,他年紀尚幼,誌氣未定,怕他恃貴驕矜,被人諂媚逢迎,飄飄然而失其德。


    又或者有人嫉妒謀害於他,是以於並未公開冊立永璉為皇太子,正是怕重蹈康熙爺的覆轍。”


    原來如此,皇上所慮,倒也不無道理,康熙帝的太子三廢三立,一生坎坷,誌氣盡毀,看來還是不立為好,免得兄弟間嫉妒爭搶。


    且說小禾有孕後,府裏的各位夫人、妾室皆按規矩送上賀禮,聊表心意,瑜真渾不當迴事,還是芳落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個兒沒所表示。


    對於小禾,她不喜不厭,芳落隻道旁人都送了,若是獨她不送,隻怕被人嚼舌根。


    瑜真便讓芳落隨便挑一樣,給她送過去。


    芳落便挑了一枚翡翠蝴蝶胸針,蝶翅以翡翠為質,玉身刻畫翅膀紋路,蝶身及尾翼為碧璽,蝶須上鑲嵌珍珠兩顆,隨風擺動,鮮活靈動。


    夫人不願去,她身為大丫鬟,自然得親自去一趟,方顯尊重。


    饒是如此,小禾心裏也是不自在的,總覺得瑜真瞧不起她,態度十分敷衍!八成是因為她是傅謙的女人,瑜真才看不慣她!


    芳落走後,小丫鬟告訴禾姨娘,這胸針價值非凡,比其他夫人送的那些都值錢呢!


    小禾這才仔細瞧了瞧,發覺這胸針的確精致華美,見者心動,也就不再計較,仔細收著。


    十月十二這一日午後,陰雨連綿了幾日,終於晴朗,風和天暖,院中的一串紅,豔麗的點綴著秋景。


    傅恆還和瑜真商議著,哪一日得閑了,出去轉悠一圈,隻因瑜真感歎過一句,說京城難見桂花樹,十裏飄香綻芳姿。


    想到一座廟裏似有桂花,傅恆提議帶她去看,瑜真欣然應允,然而天不遂人願,總有意外突生變!


    宮裏忽然來人稟報,抹著淚說,二阿哥……薨了!


    “什麽?”瑜真驚立起,難以置信,“禦醫不是說普通風寒麽?怎麽可能……?”


    小太監隻道不知具體情形,本隻是一場風寒,然而二阿哥身子骨不好,這幾日又一直陰寒,竟是遲遲不見好轉,午時連藥都灌不進去,沒多會子就斷了氣兒了!


    永璉可是他的小外甥,傅恆每每入宮,時常會去看他,前天下朝時,他還拐去看望永璉,當時這孩子還挺清醒,隻是沒多大精神,這才兩日的功夫,竟然說沒就沒了?


    霎那間,傅恆隻覺透骨酸心,心情十分沉重,換了衣裳準備入宮一趟,瑜真也想同去,傅恆隻道不必,


    “宮裏這會子必然亂了套,皇上皇後怕是肝腸寸斷,你去了也是幹立著,徒添悲傷,我先去瞧瞧,人沒了,宮中自有安排,等到那邊妥當了,你再按規矩入宮去。”


    瑜真隻是舅母,倒沒必要著急過去,彤芸是姨母,得知此事痛心疾首,定要隨哥哥們入宮去,太夫人痛失愛孫,也是老淚縱橫!深宮中養大一個孩子多不容易,難得皇上那麽重視永璉,他卻福薄未能消,如此乖巧懂事的孫子,突然離世,痛煞太夫人!


    乾隆亦是涕泗縱橫,抱著永璉的屍身許久不肯撒手,難以接受這事實,但又必須向天下人公開此事,隨即發表了一道上諭,正式冊封永璉為皇太子,諡端慧。諭旨為:


    永璉乃皇後所生,朕之嫡子,聰明貴重,氣宇不凡。皇考命名,隱示承宗器之意。朕禦極後,恪守成式,親書密旨,召諸大臣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榜後,是雖未冊立,已命為皇太子矣。


    今於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


    朕心深為悲悼。朕為天下主,豈肯因幼殤而傷懷抱。但永璉係朕嫡子,已定建儲之計,與眾子不同,一切典禮,著照皇太子儀注行。


    隨後乾隆又命人將兩年前密藏於扁內的諭旨取出,曉於天下臣民知之。


    忽失愛子,皇後痛不欲生,彤芸與她同悲,放心不下姐姐,向皇帝請命,留在宮中陪伴皇後,


    乾隆自是應允,連一向勤政,風雨無阻的他都一連五日無心上朝,自穿喪服七日,且要求舉國服喪!眾官員當需摘掉官帽上的紅纓,以示哀悼。


    諸事交由幾位軍機大臣,商議後再挑重點奏報,由皇上定奪。


    皇太子喪禮,眾臣皆來祭奠,彤芸無可避免地見到了李侍堯,李侍堯正想上前與她說話,奈何彤芸已然低眸,不去看他。


    既答應過薩喇善,她就沒有反悔的餘地,尤其這宮中,人多嘴雜,薩喇善每日都會過來一趟,若是被他瞧見,或是有人到他麵前嚼舌根,必然又會連累李侍堯。


    那就幹脆斷個幹淨罷,不給自個兒留什麽念想!沒希望,便不再失望。


    況且外甥永璉之殤已令她身心疲憊,深感生命之脆弱,無心再顧兒女私情。


    皇太子之喪,影響最深的,當屬薩喇善,隻因乾隆規定:官員、軍民人等,在京四十日,外省二十日,俱停止嫁娶作樂。


    是以他原定於十一月的婚期,不得不因此而擱置,乾隆已然發話,讓他臘月再定婚期。


    薩喇善一直害怕夜長夢多,如今卻是怕什麽來什麽!


    原想著很快就能娶了彤芸,好好待她,她應該能就此忘了李侍堯,然而皇上卻讓他再等一個月,


    誰曉得這段時日內,李侍堯會不會再動什麽手腳,彤芸又是否真的能遵守她的諾言,若然李侍堯再次蠱惑她,她會不會心動呢?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他也管不了那麽許多,惟願李侍堯有些自知之明,莫再惹他,否則絕不輕饒!


    旁的官員不甚在意,宮中妃嬪亦不乏幸災樂禍之人,然而永璉與富察府有親,整個富察府因著太子喪禮也變得沉鬱起來。


    傅恆的情緒也十分低落,深感惋惜,


    “永璉是皇上的嫡妻皇後所生,倘若成功即位,將是大清開國以來,第一位具備嫡子身份的皇帝,


    要知道,皇上的曾祖父順治帝、祖父康熙、父親雍正以及他自己,生母皆非皇後,都是庶出,前朝諸帝更不必說,


    是以皇上一直希望,永璉能改變這一現狀,然而這孩子福薄,終是沒能成年,無法繼承大任,皇上才格外悲傷,憔悴不堪!”


    瑜真一直無法理解,“明明是普通風寒,怎麽突然危及性命?宮中可有查出些什麽?”


    “你也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傅恆亦有耳聞,“皇上也在暗中徹查此事,能否得出結論就難說了,敢在永璉身上做手腳,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早就銷毀了證據的。”


    深宮爭位,拚的就是膽識和手段,瑜真也隻是猜測,畢竟她不在宮中,不了解那些妃嬪,同時也十分慶幸,她那時夠理智,堅決拒絕了乾隆,


    一旦入宮做妃,生個女兒還好,若是兒子,必然少不了勾心鬥角,她最煩這些,如此想著,嫁於傅恆,在當時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因著永璉之事,傅恆近來時常在宮中奔走,甚少有空陪瑜真,沉悶地過了大半個月,十一月初時,瑜真的月事又遲了兩日,難道又是經期不調?那麽多藥,都白喝了麽?


    芳落欣喜猜測,“指不定夫人是有喜了呢!”


    “哪能這麽快?”瑜真隻覺不大可能,白茶說要請大夫瞧瞧,芳落笑她,


    “小丫頭忒沒經驗,即便是懷上了,這才一個月,大夫也瞧不出來啊!且再等等罷!”


    瑜真倒寧願隻是月事不調,好似自個兒還沒有做好要當母親的準備。


    與此同時,小禾的身孕已有三個月,小腹略隆,衣裳寬大,並不明顯,眾人正在園中品花茶時,五夫人瞧見她領邊的翡翠蝴蝶碧璽胸針,不由驚唿出聲,


    “吆!妹妹這胸針,可真別致呢!”


    小禾淺喜笑應,“是挺新穎,我也很喜歡,最近時常戴著呢!”


    三夫人提醒道:“胸針雖美,但這碧璽佩戴有限製,五品以上的誥命夫人才有資格,你的身份,隻能在富察府裏戴,不能讓外人瞧見,省得給八爺惹麻煩。”


    “還有這個說法?”小禾頓生膽怯,“我不曉得這個規矩啊!這是九夫人的贈禮,我瞧著挺喜歡,這才戴著。”


    五夫人趁機挑撥道:“九弟妹人家可是皇上親封的三品誥命夫人,她可以隨意戴碧璽,你卻不能呢!”


    敢情瑜真贈她如此貴重之禮,目的就在此,讓她看清自己妾室的身份,莫要對八爺癡心妄想罷!


    然而瑜真也是聽小禾說起,才知道這胸針原來出自昭華院!芳落怕主子被誤會,忙解釋道:


    “這賀禮是奴婢去選的,夫人並不知情,隻為恭賀,並無他意。”


    不說不打緊,此話一出,三夫人更有理由嗆人,陰陽怪氣道:


    “看來弟妹並不上心,才隨意指派丫鬟去胡亂挑禮物,送了也不給個提醒,得虧隻是咱們府裏人看到,若教外人瞧見,告上一狀,那麽禾姨娘便給老八惹了禍端呢!”


    一旦連累八爺,八爺必然更加厭惡她罷!瑜真的居心可見一斑!聞聽此言,原本就對瑜真有怨的小禾越發恨她!認為瑜真是對八爺念念不忘,仍有餘情,才會故意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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