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自己的心,甚至無法確定,他對瑜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以隻能保持沉默。


    沉默隻會令爾舒更覺折磨,委屈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滑落,


    “我為何把你推昭華院,我又何嚐不希望你留下來陪我?還不是被大夫人威脅諷刺?


    我隻是妾,隻能裝作通情達理的去服從太夫人的安排,我別無選擇啊!懷疑,也隻是因為在乎你,害怕失去你,你為何就不懂我的心呢?”


    話,雖有理,心,無可轉,


    多情惹煩擾,娥皇女英,齊人之福惟羨難消。


    無情斬亂草,白蓮朱砂,取舍難斷負卻年少。


    “陰差陽錯之下,你變了性情,我沒了耐心,爾舒,我也不想承認,可是,你我的確再也無法迴到從前,就當我對不起你!”


    除了這一句,他再無話與她說,為表懺悔,他隻能退一步海闊天空,全當還她一份人情,


    “那件事,我不會告訴瑜真,否則她絕不會輕饒你。希望你能改過自新,不要再做害人之事。安心留在富察府,我也不會虧待你。”


    不虧待,就足夠了麽?他竟想的如此輕鬆!“你以為我稀罕錦衣玉食?我隻是想要你的疼愛啊!”


    無法迴應,傅恆轉身想逃避,爾舒總覺得他這一走,便再無迴頭的可能,再顧不得什麽臉麵,飛快地跑上前,自背後緊緊擁住他,聲音哽咽,難掩淒涼,


    “春和,不要走!不要拋棄我!我再也不懷疑你,也不會去害瑜真,我會改變的,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卑微的乞求,他懂得,奈何除了愧疚,再無憐惜之情,隻能與她說個清楚明白,


    “抱歉,我隻能給你無盡榮華,其他的,給不了。”


    掰開她的手指,傅恆一狠心,就此離去。


    徒留身後,一室落寞,


    有些道理終是會懂得,代價卻是花落成殘,一生的蕭瑟,


    最輕莫過誓言,載不了相思重擔,


    最近莫過永遠,隻存活於你唇畔,


    最甜莫過執念,飲鴆止渴般貪戀。


    一段雪月風花,蜜語甜言亂了芳心怎奈他三心二意。


    一場緣淺情愚,假戲成真失了魂靈怎奈她不甘靜寂。


    查清了真相,傅恆越發覺得愧對瑜真,心想幸好當時傅謙碰巧趕到,否則瑜真怕是早被人毀了清白,那麽爾舒的罪過可就大了,他也有很大責任!


    雷鳴電閃,海豐怕暴雨突至,催促著主子快走。傅恆加快了腳步,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時,一閃而過的光芒瞬間映亮他頹然暗淡的心扉!


    迴想這兩個月,妻妾入府,矛盾叢生,傅恆一直很想結束這尷尬的局麵,卻不知該如何抉擇,而今,他終於打定了主意!


    再不唯唯諾諾,左右搖擺,必須打破這僵局。


    那會子他一言不發的離去,瑜真以為,他無地自容,不會再來,萬未料到,傅恆會再次迴來。


    午時的天,卻陰沉的像傍晚,雷電交加,大雨將至,傅恆就這麽立在窗邊,麵色暗沉,定定地望向她。


    撂了那樣的狠話,他都不介意的麽?


    漠然翻身朝裏,瑜真冷聲道:“我說過,不想見你。”


    傅恆已作好準備,不會再生氣或是退縮,安然坐下,由芳落為他斟茶,“我是你的丈夫,這是我們的婚房,你沒資格趕我走。”


    想著主子有話要說,芳落隨即福身,領著其他丫頭退下。


    待人走後,傅恆才剖開了心肺如實道:“有些話,必須跟你說明白,我和其他兄弟不一樣,做不到隨便睡女人,之前我對爾舒,的確有感情,所以才不願與你圓房,


    可是後來,爾舒慢慢變了,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她吃醋嫉妒,無理取鬧,甚至,給我下藥……


    她有錯,我也有責任,陰差陽錯之下,昨晚我不顧你的反對,強行要了你,你恨我,我明白,可如今,你已是我的女人,我就會對你負責,


    我與爾舒,至今未圓房,從今以後,也不會圓了。既然注定是你,我會收心斂性,即便我們之前沒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希望你不要再抗拒我的靠近。”


    他終於看清,爾舒的真麵目了麽?他眼瞎,為何要連累她?


    聽罷他的話,瑜真未有絲毫舒心,依舊如鯁在喉,


    “因為得負責才勉強在一起,這種感情,我不需要,你也不必愧疚,反正你是我丈夫,怎樣都應該。”


    傅恆忽然上前,坐於床畔,扳過她的身子,直視於她,她的眸色,冷清得一如大婚那天晚上,那個時候的他,看到她這般,越發嫌棄厭煩,而如今,這樣的痛恨神色,竟如刺紮心間,


    “你明明不喜歡,又何必裝作接受的樣子?男歡女愛,需要兩廂情願才有樂趣,所以我希望,你能摒棄前嫌,試著接受我。”


    他的願望,別人就必須實現?憑什麽,被逼迫還強顏歡笑?瑜真的心可沒那麽大,瞳孔微縮,噙著恨意瞪著他,


    “如果我做不到呢?”


    有些情緒,一時之間,難以改變,他明白,不過沒關係。


    黯然鬆開了她,傅恆正色道:


    “那麽我會想盡千方百計,讓你接受我。”


    大言不慚!瑜真閉上了眸子,複又迴身側躺。清白已無,她連想起傅謙時都覺得自己髒,身痛心傷的她,怕極了房事,一度認為那是最恐怖的噩夢。


    以致於到了晚上,傅恆脫衣入帳時,她不由得渾身緊張起來,生怕再遭受昨夜那般的折磨。


    沒有理由拒絕,她卻忍不住顫抖,昨夜那毫無憐惜的索取,啃噬,霸占,周而複始,似沒有盡頭的永夜,倘若再體現一迴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她真的懷疑自己會不會自盡!


    恐懼的感覺越加強烈,尤其當他的手臂攬上她側躺的腰身時,她下意識得繃緊了身子,握緊了拳頭,等待未知的折磨。


    然而,好一會子過去了,他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


    難道,隻是抱著她而已?這般老實?


    又等了一會兒,他依舊保持這個姿勢,瑜真的身子慢慢有些僵硬,胳膊也被壓得酸疼,實在忍不住道了句,“我想……翻個身。”


    “隨意翻。”聽到她出聲,傅恆心下微喜,微抬胳膊,等她躺平,又將手搭在她身上。


    又等了一刻鍾,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瑜真以為他睡著了,輕抬手,想把他的手臂拿開,他卻迅速握住她的手,不再鬆開,繼續這樣搭著。


    還能不能好好睡覺了,“你這樣,壓得我……腹痛。”


    “那你搭我身上,”說著就攬住她後背,讓她側身麵向他,將她手臂搭在他身上,而他撫著她手腕,繼續睡著。


    為什麽要這個樣子,瑜真很不習慣,抽迴了手臂,感覺心很累,忍不住說出了心裏話,希望他知難而退,


    “傅恆,不要勉強,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不可能因為你占有了我的身子就愛上你。”


    聞言,傅恆疑惑深甚,不在他身上?那在誰身上?“你……心有所屬?”


    “無所屬,”她不想連累傅謙,隻能借口道:


    “爾舒之所以變了,就是因為你娶了我,待在我房中,她才會猜忌,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就會爭風吃醋,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她的錯。


    她的心裏隻有你,你們才是一對兒,你該哄哄她,太夫人那邊,我也會盡量勸說,隻希望你,放過我。”


    最後一句才是她的目的罷!她的大度,令他心酸之至,“你就那麽討厭我?”


    這還用問?她很想偽裝自己去接受一切,然而話到嘴邊,又忍不住冰冷起來,


    “我若喜歡上一個強迫我的男人,才是有病。”


    相思病?大約人都會害一次,胡思亂想著,傅恆也不惱,隻凝視於她,神色鄭重地起誓,


    “瑜真,我會讓你喜歡上我。”


    這話聽來,好似他想證明什麽一般,“感情作賭,用盡手段?你覺得有意義麽?”


    她似乎對他很有意見,他的每一句話,她都不信任,持懷疑態度,往最壞的方麵去想,


    “我沒有賭什麽,隻是覺得,擁有一個女人,就有嗬護她的義務。我對爾舒變了心,是我辜負了她,所以我不想再辜負你。”


    可是瑜真實在不稀罕這種,被道德束縛,才去勉強在一起的感情,


    “我渴望的,是因為相知而彼此融合,而不是為了負責才對我好。這種好是虛假的,並不是我需要的。”


    “我……”其實他要真的還討厭她,也不可能堅持從雲池閣跑到昭華院來,寧願要她都不要爾舒,


    對她的感情變化,他能感覺得到,卻始終不願承認,總覺得自個兒當初放了狠話,現在再說喜歡,她絕不會相信,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於是才以應該負責為借口,向她示好,然而她並不領情,甚至十分排斥反感,傅恆不知所措,隻能模棱兩可道:


    “我覺得罷!結果比原因更重要。”


    瑜真不以為然,“過程更重要。”


    這點他認同,翻身凝視著她眼神飄忽的眸子,“所以需要你慢慢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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