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圖如此鎮定,他們倒是都意外了一下,但隨即都冷笑起來。


    “嗬嗬,李圖大人,你可知道六藝之中,什麽最重要?”班士奇虛偽的笑著。


    李圖淡淡道:“在下學識淺陋,還請大人賜教。”


    “修身養性,聖人所重,當然便是《詩》。不知道李圖大人,有無涉獵啊?”他嘴角掛著得意的笑,《詩》是他的拿手好戲,名震一方。


    李圖淡然道:“略知一二,請指教。”


    “嗬嗬,這個且不慌忙,咱們得先立下一個賭約,不知道李圖大人有沒有膽量!”班士奇冷笑著。


    李圖依舊波瀾不驚,道:“單憑尊意即可。”


    “好!”


    班士奇沒有想到,李圖居然這麽簡單就答應了,他欣喜若狂,道:“我們可以在《詩》範圍互相拷較三個題目,若是誰輸了,誰就在這地上學那無知的犬類,爬一圈,怎麽樣?”


    他冷聲開口,話語中帶著一步逼迫,又接著道:“假如李圖大人奉行龜縮的策略,願意向烏龜王八一樣,把頭縮進殼裏,班某人也不會逼迫你。怎樣,你可敢?”


    頓時林嘯方、穆三奇都是嘴角浮起了微笑,要是李圖在這地上狗一樣爬了一圈,那他還有臉當王子少卿嗎?就算李圖厚得下臉皮繼續當,這些學生也不會要這樣的老師!


    這不可謂不毒!而且,班士奇已經用話語封住了李圖的退路。


    答應了,麵對淫浸《詩》多年的班士奇,年紀輕輕的李圖,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是退縮了,就是縮頭烏龜。


    一邊,所有的學生都是眼中高興,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這樣的好戲,而靖南郡主眼中,卻閃過一抹擔憂!


    她想看看李圖的文采如何,卻不想要李圖丟臉太過分,不由得開口道:“文書大人,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一開口,頓時穆三奇等人臉色都是一沉,班士奇笑盈盈道:“公主,這乃是我們文人之間的切磋,俗話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這是與李圖大人親近啊!”


    聽到這話,李圖差點沒被惡心吐了,不由得心中大唿:古往今來,果然最賤最垃圾的就是所謂文人!


    衛素在一邊也道:“郡主,李圖乃是後生,在前輩麵前,接受一點指點,勝過他讀十年書,這可是他求也求不來的福分!”


    李圖冷聲一笑,道:“好,我答應了,班大人,請盡管出手吧!”


    班士奇心花怒放,似乎已經贏了一般,臉上春光滿臉,道:“好,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說到做到,到時候可不要反悔!”


    說完之後,他清了清嗓子,道:“敢問李圖大人,鳥不飲酒,何以醉之?人不用酒,何以自醉?”


    這話一問出來,堂中眾人都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麽玩意?與詩經有關係嗎?


    班士奇也一臉篤定的看著李圖,充滿了得意,道:“如果李圖大人無法作答,隻要低個頭,求一下老夫,老夫就給你一些提示……”


    但是他話音未落,李圖已脫口而出,道:“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tuo)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這出自《國風·衛風·氓》,氓寫的是一個女子嫁給一個男子,慘遭拋棄的故事。


    李圖背誦出這一段,頓時班士奇臉色愣住,道:“你……”


    李圖繼續道:“鳥不飲酒,所以醉者,食用桑葚之故也。人不用酒,以自醉者,愛情之故也。班大人,我說的可對?”


    他這麽一說,瞬間場中所有人都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想不到詩經居然如此有趣!”


    “鳥不飲而自醉,人不用而自迷……這就是愛情啊!”


    眾人都在喃喃,感覺頗為新奇。


    班士奇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道:“好吧,這第一題就算你對了,聽好了,我的第二題是:心若麥苗,天可我知。何解!”


    心若麥苗,天可我知。這比剛才的更加隱晦,恐怕一般人根本無法找到題目是要問什麽!


    “李圖,剛才算你運氣好,這次你要是再能答出來,我才算是佩了你的服……”他得意的開口,這次難度加大,李圖想要答出沒有那麽容易!


    但是同樣的,他話還沒有說完,李圖卻已經一笑道: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


    行邁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他一背完,頓時班士奇臉色就變了!


    完了!


    李圖找到了!


    “不可能……你……你怎麽可能反應這麽快?”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圖,他問的線索非常隱秘,僅僅提到了“我”和“天”,就算是與他一個等級的人物,也要思索半天才能找到啊……


    李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圖隻是一笑道:“心若麥苗,天可我知。不過是以麥苗之清秀,襯托我心之悲涼,此乃《詩》的著名手法——興。”


    賦比興,乃是詩經的創作手法,所謂的興,就是在表達感情之前,先言他物,引起感情。


    他說完,班士奇臉色更加難看,鐵青著臉,下意識道看了穆三奇和林嘯方一眼。


    這一眼的意思是:李圖這小子沒這麽簡單,他的底蘊非常深厚!


    林嘯方和穆三奇也是臉色陰沉非常,完全沒有想到,區區一個李圖,居然能夠連續破開一代大儒班士奇的題目!


    “還有最後一題,不用氣餒,班兄,你盡管出題,還有我二人呢!”


    林嘯方冰冷的開口。


    班士奇也咬了咬牙,道:“李圖,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的第三題,你要是還能答出來,我班士奇從此見了你低著頭走!”


    說完之後,他接著道:


    “我來問你,‘七月流火’代表了什麽意思?其帶來的時序是如何演進的?”


    這一次,是真正的難題!


    聽到這個題目,林嘯方和穆三奇,都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他們兩知道,七月流火這個難題,班士奇已經研究了許多年,甚至他的大儒之位,就是因為對這首詩的解釋而得來的!


    甚至可以說,是詩經的這首詩,成就了他的地位!


    李圖居然將他,逼到了使出壓箱底手段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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