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科長……”


    “副的,副的,周囑托,您別叫錯了,萬一被人聽了,不好。”錢彥波忙道。


    “反正也快了。”周森嗬嗬一笑,好話人人愛聽,這個錢彥波看上去是個相當小心謹慎的人。


    難怪在警察局內,有日本人做靠山,才混到一個刑事科的副科長,此人應該是待人接物有一套,辦事兒嘛,估計就差了點兒,一看就是個沒擔當魄力的家夥。


    西原純一郎讓他來配合自己,倒也算是選對了人。


    “這個段老三,你了解多少?”周森合上卷宗,卷宗上的內容,那都是寫給人看的,這中華文字的精髓,那是看你怎麽理解了,一個字,一個詞就能相差十萬八千裏,所以,還的聽人嘴裏說出來的,那才最真實。


    “我跟這個人沒什麽交往,隻是聽說這個人能量很大,在三江地麵上,那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他當過礦工,進過山林隊,還會說一口流利的俄語,日語也不錯,這幾年據說幹吃長路的……”


    “吃長路的?”安娜不解問道。


    “這是黑話,吃長路的意思就是人販子。”周森解釋一聲道。


    “哦哦……”安娜點了點頭,這些匪語黑話,這不是局裏人,還真不太懂。


    這人販子自古就沒有好人。


    “那他怎麽跟北邊扯上關係了?”周森問道。


    “這個是人家吃飯的秘密,怎麽可能對外人說,我也不清楚,反正都知道,他有一條秘密的通道,很安全,可以去北邊兒,但誰也不知道真假。”錢彥波嘿嘿一笑道。


    周森聽明白了,這估計就是段老三自己放出來的,所謂道兒,就是他騙財害命的把戲兒。


    別人真以為他有通往北邊的道兒,找上他,他就把把人謀財害命了,然後對外說,人已經去了北邊,還能有人過去那邊查驗不成?


    這一招不新鮮,但肯定有受騙上當的,可一旦上了當,估計就沒命了,那還能把消息傳出來?


    昌伯和馬爾科維奇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找了這麽個家夥,還撞到日本人手裏了。


    這運氣也真是背到家了。


    不過這門生意,隻怕是段老三一個人做不了,他手底下一定有一支隊伍。


    他一個人肯定不行,萬一對方人多,他對付不了,很容易陰溝裏翻船的。


    即便他隻是個牽線的,那也得有人協助,否則,他做不了這個生意,更別說,他還私底下坐著“人販子”的罪惡勾當。


    這種人真該千刀萬剮。


    “他有家人和朋友嗎?”


    “家人沒聽說,朋友嘛,那就不好說了,他這種混道上的,哪能沒有朋友,至於是哪種朋友,就不好說了,究竟是過命的朋友還是酒肉朋友,這個也得他自己知道。”錢彥波說了等於沒說。


    “他有沒有固定住處?”


    “他這種人仇家注定少不了,哪敢有什麽固定住處,反正有錢,住旅館,住妓.院,住哪兒不是住。”


    “他拐賣的都是什麽人,女子,小孩兒還是青壯?”周森問道。


    錢彥波沉默了。


    “怎麽,不好說?”


    “其實,也不沒什麽不好說的,都有。”


    “為什麽這種人不抓,還能讓他逍遙法外?”安娜有些憤怒了,這種人渣居然不抓。


    “瑪莎小姐,有些事兒,對您來說,可能接受不了,可是,這都不是什麽秘密,這段老三背地裏是給皇軍做事兒的,隻要沒被當場抓住,沒有證據,抓了還得放了,這事兒之前不是沒發生過,後來才知道,人家通著天呢。”錢彥波歎了一口氣,解釋道。


    安娜看了周森一眼,顯然也是知道的、


    “錢副科長,你能幫我查一下這個段老三的人際關係網嗎?”周森提出要求道。


    “您的意思是?”


    “幫我把所有能夠跟段老三扯上關係的人都列在一張網上,隻要有交集的,認識的,熟悉的都要。”周森解釋道。


    “這……”


    “有困難嗎?”


    “困難到沒有多大,問題是,我也所知有限,萬一耽誤了周囑托您的大事?”


    “無妨,你盡力為之,每天匯報一次,不過,不能再來旅社了,太紮眼了。”


    “那我去哪裏匯報?”


    “你市麵上熟,幫我們找一棟房子,獨門獨院,私密性好的,要通了電的,衛生條件不能太差,另外在給我們弄三輛腳踏車,不要新的,舊的,隻要能騎就行。”周森吩咐道。


    “好的,沒問題。”錢彥波一口答應下來,這都是小事兒,對他一個刑事科副科長來說,還是能夠輕鬆辦到的。


    “吃午飯了嗎?”


    “這個還沒有。”


    “一會兒一起吃個便飯。”周森點了點頭,邀請道。


    “該我請周囑托和瑪莎小姐,盡一下地主之誼。”錢彥波立馬領悟過來,自己怎麽就這麽傻呢。


    “不用了,就一頓便飯,吃完了,還得趕緊工作。”周森道。


    真是一頓便飯,吃完後,就分開了,烏恩沒迴來,估計他自己會解決,又不是小孩子了,餓了找飯吃,他又不是身上沒帶錢。


    “安娜,這個桉子你怎麽看?”迴到旅社房間內,進入房間,周森脫了外套,卷起衣袖,走過去,將窗戶打開來,透氣問道。


    “這個段老三是抓捕打傷左藤機關長的關鍵人物,現在就隻有他見過那個人,還有那個蘇俄間諜。”安娜說道,“對了,你跟烏恩不是去憲兵隊找那個北島了,怎麽樣了?”


    “我今天去憲兵隊就是去見段老三的。”


    “啊,他被扣押了?”


    “事發後,就被抓進了憲兵隊大牢房,嚴刑逼供,但他始終說不出來對方的身份。”周森道,“我判斷,他確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就讓北島隊長找了個理由將他釋放了。”


    “放了,這人一旦放了,想要再找到可就難了!”


    “無妨,北島隊長安排了人跟蹤,我也安排烏恩也尾隨其後了,雙重監視,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周森道。


    “嗯,這段老三會待在城裏嗎?”


    “不知道,現在還不知道他會去哪兒,但他此刻一身的傷,應該會找一個地方治傷,養傷,那必然要選一個他能放心和安全的地方,這個地方就算不是老巢,也是他能信任的地方了。”周森分析道。


    “你分析的有道理,那咱們現在就等烏恩迴來了。”安娜點了點頭。


    “那個,昨天晚上,你不要緊吧……”周森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不問的話,堵在心裏難受的慌。


    安娜愣了一下,旋即迴過味兒來,明白,這是周森知道了,臉色瞬間紅了,氣氛不由的尷尬起來。


    “你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是我主動……”安娜紅著臉,聲若蚊蟲的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跟白老板的家庭的,我知道我這種人根本不配擁有家庭……”


    “安娜雖然昨晚是你主動的,但我也有錯,我不該喝那麽多酒,更不該控製不住自己……”


    一個娜塔莎已經讓他夠煩心的了,再來一個安娜,那關係是真的亂套了。


    真的心硬的能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嗎?


    或許有些人能做到,但周森自問不能做到絕情絕性,那他還算是個人嗎?


    當然,信仰和立場的對立是另一迴事兒。


    “安娜,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這話說道,周森覺得自己特別像一個提起褲子不認賬的渣男,可他再怎麽選,也不可能拋棄生懷六甲的妻子和肚子裏的孩子,更加不能背棄自己的祖國。


    這是無法改變的,他寧願做個負心人。


    “我知道,我也沒有要求你任何承諾,隻是我想擁有你一次,起碼不輸給娜塔莎。”安娜說道。


    這個理由,令周森一陣無語,這還是從一個冷靜專業的特工嘴裏說出來的話嗎?


    “我出去抽個煙……”周森找了個借口,躲了出去,可他忘了,這明明是自己的房間。


    ……


    周森出去,抽了根煙,順便把旅社周圍的環境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再買了一些當地的報紙。


    等他迴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換下來的衣物已經被安娜給洗了,晾曬在陽台上。


    這讓他迴憶起她們在哈巴羅夫斯克潛伏的日子,當時她們偽裝的是夫妻,也是這樣的,周森的歡喜衣服都是安娜清洗的。


    周森不願意這麽做,可如果不這樣,那是會被懷疑的,後來也就習慣了。


    周森沒說什麽,安娜已經迴自己房間了。


    也不知道艾青山有沒有跟馬爾科維奇接上關係,並將他從雙城轉移,他已經到了jms了,也該給家裏去個電話了。


    旅社的電話打不了長途,周森隻能去電話局才行。


    “安娜,你留在家裏等烏恩,我去一趟電話局,打個電話迴去報個平安。”周森出門,敲了一下安娜的門交代一聲。


    “知道了。”


    jms不大,可打長途電話的人還是不少的,周森來到電話局,排隊等了好一會兒,這才輪到他。


    周森走進一個電話亭,拿起電話機,首先是撥通了冰城所在的電話總局,然後再讓那邊的電話接線員接通他家裏的號碼。


    大約過了兩分鍾,那邊的電話終於通了,接電話的人是春嬸兒,她倒是立刻就聽出來是周森的聲音,馬上撂下電話去找白玉嵐了。


    “玉嵐,是我……嗯,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是還有烏恩的嗎,你別擔心,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兒讓阿香她們去做,也是該讓她們分擔一下了……”


    說了差不多有五分鍾,周森其實還想再說下去的,奈何後麵的人已經很焦急的再拍窗戶了。


    於是,他隻有念念不舍的掛上了電話,付了錢離開了電話局。


    這一幕自然被西原純一郎派來監視他的人看在眼裏,當然,周森也沒打算隱瞞什麽。


    他就是跟家裏通一個長途電話而已,也不是啥秘密。


    西原純一郎不放心自己這個從冰城來的,也是很正常,他要是在jms出點兒啥事兒,連帶責任是要負的。


    ……


    烏恩一直到天黑之後才迴到旅社,帶來的一個消息,那就是段老三沒離開jms,而是帶著西原純一郎的手下跟他在城南繞了一圈,到城東一家藥店買了藥,又轉去城北吃了一個飯,這才去了城西的一家煙館兒。


    在煙館裏呆了有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擦黑,他轉身就去了一家叫“桃花裏”的風月之所。


    在這之後,他就沒有再出來。


    很明顯,這段老三是打算今晚在裏頭過夜了,坐了幾天牢,還被打的遍體鱗傷,出來後,自然要放鬆和快活一下了。


    不過,就他這一身的傷,真是有點兒為了一時快活而不顧死活了,也是西原純一郎留手了,沒給他打出內傷來,不然,隻怕他還沒快活上,就得吐血而亡了。


    從這一點也看出來,這家夥也算是個亡命之徒。


    周森跟安娜給他留了晚飯,烏恩也是餓了,也不知道中午有沒有吃飯,反正一頓風卷殘雲,一粒米,一滴湯汁都沒有留下。


    “烏恩,走,咱們去一趟桃花裏。”周森等烏恩吃完飯後,換了一套衣服道。


    “你要去桃花裏?”安娜驚訝的問道。


    “嗯,我得確定這個段老三就在裏麵,別讓這小子給我來一個金蟬脫殼。”周森說道。


    “那你們小心點兒,你們生麵孔,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安娜提醒一聲。


    “嗯,所以我們衣服不能穿的太好,稍微糙一點兒。”周森一抖自己身上這件普通的褂子說道,確實很糙。


    “帶上武器,以防萬一。”


    “不行,這種地方,那些人眼尖著呢,我們什麽身份,身上有什麽,有沒有錢,他們一眼看過去,就能夠知道七七八八,要是帶槍去,那根本瞞不住。”周森說道,“放心吧,就憑我跟烏恩兩人的身手,還不至於會讓人拿住。”


    “那你們早點迴來,晚上還要跟澀穀老師通信呢。”


    “知道,我會準時迴來,不會誤事的。”周森順手拿了一頂涼帽戴上,照顧烏恩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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