薈芳裏,華燈初上,凝香館。


    “燕姐,這幾日什麽情況?”白玉嵐端坐書桉後,手裏翻動著賬本而,看的她秀眉微蹙,凝香館生意越來越差了。


    眼下是近年關,消費最旺盛的時候,凝香館的收支都入不敷出了。


    “這幾日客人來的少了,咱們的許多熟客都被拉到大觀園和群芳樓那邊了,他們還搞了促銷活動,不降低姑娘們的待遇的情況下,給客人讓利,把咱們的客人吸引過去了,還有給咱們介紹新客人的都把客人拉到大觀園或者群芳樓了,那邊給的利益更大……”


    “我們做的是高端客人,他們把人拉過去對我們沒什麽影響吧?”阿香插了一嘴。


    “阿香,冰城就這麽大,哪有那麽多的高端客人,其實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客人,沒有客人,凝香館就要關門了。”燕姐看了一眼阿香,但還是解釋一聲。


    凝香館雖然是冰城頂級的煙花之地,可白玉嵐做事太有自己的原則,比如凝香館是不提供大煙的,而這在其他的地方,幾乎沒有一家是不賣的,還有,凝香館的姑娘大多數都是掛靠,入駐時間很長,白玉嵐給她們的待遇很好,但逛煙花之地的男人哪一個不是貪圖新鮮,相比另外兩家,時不時的會有一批新人,自然更加吸引人了。


    凝香館能維持就不錯了,這兩年,白玉嵐一直都在往裏麵貼錢,至於掙錢,那就甭想了。


    她也曾想關掉凝香館,可是館內的這些女人又該何去何從?她們或許能找到更好的下家,還能維持幾年,但幾年後呢?


    年老色衰後,後半輩子是很慘的。


    不管是蘇文清還是秦七爺,他們所圖的不過是凝香館這個招牌以及這數十名可憐女子,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至於得到之後,根本不會為她們的未來考慮,甚至她自己不管是依附誰,都沒有好結果。


    “我們賬上的錢還能撐多久?”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燕姐是凝香館的管事兒,白玉嵐往下,燕姐就是凝香館所有姑娘的大姐頭了。


    凝香館沒有老鴇子,也沒有賣身契,有兩種不同的契約,一是有過去的賣身契轉為五年或者十年有償服務契約,這是針對凝香館過去的被簽了賣身契的姑娘。


    這個契約也是給了她們一個盼頭,起碼有一個可以自由的機會,所以,當初白玉嵐接手凝香館之後,生意火爆無比。


    還有一種就是類似佛門的和尚掛單,就是單幹的姑娘想要找個庇護之所,待遇可以談,各不相同。


    前者違約是要高額賠償,而後者則幾乎沒有,流動性很大。


    這風月場所,自然不能夠總是一批姑娘,那就是換崗不換藥,客人失去新鮮感,自然就不來了。


    凝香館憑借這兩種契約,立刻在冰城打響了自己的名氣,白玉嵐更是因此奪得一屆花國皇後。


    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當時的兩種契約幫白玉嵐掌握了凝香館,還帶著她走過一段輝煌,可現在,情形跟當初不同了。


    不但有競爭對手勢力很大,而且很強,他們還毫無底線,開風月場所,做皮肉生意的,講良心是沒有用的。


    各種下流,下作的手段不斷,凝香館畢竟是女子當家,很多時候,在氣勢上就矮一頭,應付起來,自然束手束腳,總是吃暗虧。


    若不是白玉嵐手腕厲害,加上老馬留下的關係和經營有方,恐怕尋常女子早就在冰城消失了。


    但是,這一次是全方位的阻擊,不管是秦七爺還是蘇文清,一個針對凝香館,一個則針對她其她的生意。


    白玉嵐還有其他不少生意,主要是經營布匹、絲綢物料,還有就是女裝工廠,若沒有一點兒家底兒,怎麽撐下去。


    但這一次分明就是不把她弄垮,吞下去不罷休。


    而以秦七爺和蘇文清兩個人的勢力和影響力,在冰城幾乎沒有人能夠幫她。


    除非她去求日本人。


    但日本人更狠,更貪婪,他們會把她和凝香館吃的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她現在需要一筆流動資金,雖然說不一定能夠撐過去,但隻要有時間,就能想出辦法來破局。


    可是現在冰城的銀行,願意給她貸款的不少,但她知道,一旦貸款,就落入對方的算計。


    所以,她才提出不能轉讓貸款債務的條件,那怕利率高一些都沒有問題,但一聽她提出的條件,就沒有哪一家銀行給她貸款了。


    白玉嵐知道,自己一旦跟銀行簽了貸款協議,就算她拿到錢,銀行就會轉手把她的貸款協議以債務的方式轉賣給想要的人,到時候,即便她有錢還掉貸款,隻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就盯著她呢,她想幹什麽,對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內部有鬼。


    而且還是在自己最親信的人當中,盡管她不想去懷疑誰,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不能再容忍。


    “快過年了,既然生意不好,那就索性讓大家休息一下,一年到頭,大家也辛苦了。”白玉嵐緩緩說道。


    “小嵐,你這是打算歇業嗎?”燕姐嚇了一跳。


    “嗯,所有人薪水照發,這些年大家跟著我也辛苦了。”白玉嵐點了點頭。


    “小嵐,這歇業的話,每天開銷也不少,再說,你打算歇業到什麽時候?”燕姐不理解,這春節期間本是最賺錢的時候,凝香館這個時候關門歇業。


    哪怕是生意不好,能少賠一點兒,也是好事兒。


    “告訴他們,願意離開的,我不攔著,願意跟我一起共患難的,我.日後自有相報,就這樣吧。”白玉嵐合上了賬本,她本不想做“風月”生意,奈何沒辦法,這是老馬的產業,總不能接手後就關門吧,那麽多人的生計呢。


    “小嵐,你這是要徹底關了凝香館呀!”燕姐嚇的麵色都白了,凝香館這上百號人以後生計可咋辦呢。


    “那現在留著,就能苟延殘喘嗎?”


    “這……”燕姐愣住了,白玉嵐居然有如此魄力,居然連視若生命的凝香館都不要了。


    “阿香,掛牌出去,從明天開始,凝香館歇業。”白玉嵐吩咐阿香,“對外就說,凝香館要重新裝修再開業。”


    “是,嵐姐。”


    燕姐震驚了,也湖塗了,她現在搞不清楚,白玉嵐說的那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話是假的。


    燕姐走了出去,白玉嵐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背影,閉上了雙眼。


    她真的感覺自己挺失敗的,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背叛了自己,自己當初可是費盡心力的幫過她,還讓她做了凝香館的管事。


    那晚,她跟周森的事情,雖然不是她刻意安排的,但她在裏麵起到了關鍵作用。


    但是,她背後是誰,她還沒有查清楚,所以才引而不發。


    “嵐姐,其實周少爺可以幫你的……”阿香湊過來,給白玉嵐重新倒了一杯水道。


    “我跟你說過,不要再提他,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白玉嵐橫了阿香一眼道。


    阿香嚇得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那個男人,之前更本就沒有入她的眼,若不是那晚發生的事兒,她都不願意去了解這個人。


    一個懦弱的“受氣包”,還有一個“小蟲”的綽號,就算她白玉嵐嫁過人,出身低賤,可這也不是隨便什麽男人都看得上的。


    ……


    啊嚏!


    燈下看資料的周森,突然鼻管一癢,打了一個噴嚏,奇怪,自己也沒著涼?


    難道有人背後說自己,耳根子也沒發熱呀?


    明兒個上班,先去警察廳斂屍房,自從他負責調查謝爾金的桉子,這被害人的屍體一次都沒去看過。


    他這個專桉組組長(自封的)確實有點兒不稱職,他還真不想自己太稱職了。


    他現在能了解和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就連安東尼老爹加入的這個俄羅斯愛國主義者同盟是個什麽樣的組織都還沒搞清楚呢。


    翻遍了家裏所有的藏書以及老爹留下的文稿,都沒有發現相關的記載,也不知道安東尼老爹加入這個組織,就是為了一個身份,還是故意隱藏了驚天的秘密。


    現在看來,明顯是後者。


    可是,他找誰去問呢?


    尹萬諾維奇,他也是成員之一,可現在兩人徹底鬧掰了,他找上門,人家估計也不會跟他說。


    林大寬?


    這家夥似乎也牽扯進這個桉子,要不然,找個機會再去找一次?


    剩下的就隻有,秋山之助了。


    他連安東尼老爹去做什麽機密任務都不肯說,隻怕是也不會告訴他實情。


    消息太閉塞了,就算知道未來大勢走向,可外麵具體發生了啥,那不知道頂個屁用?


    書房裏倒是有一台收音機,這倒是一個了解外界情況的渠道。


    這年頭還沒有電磁屏蔽技術,所以,隻要知道外麵廣播電台的播發頻率,就收接到外麵的廣播。


    平常,這原身聽的最多的是留聲機,家裏收藏的黑膠唱片還不少呢,這收音機,安東尼老爹聽的多,就是每次都關起來門來聽,每次他隻要一進來,馬上就會關掉。


    難道安東尼老爹也是通過這收音機了解外界的信息?


    周森心跳有些發脹,若是能收聽到寶塔山的廣播,那就能知道關內的抗戰情況了。


    大半夜的,廣播電台一般都不會工作,除非一些特殊工作的電台,這個是基本常識。


    周森檢查一下收音機,把聲音調到最低,在打開電源按鈕,聽到那擴音器內傳來“沙沙”的聲音,他樂了,能行。


    興奮不已是周森轉動調頻按鈕,很輕,很柔,一圈下來,除了“沙沙”的聲音,什麽都沒有。


    忽然一拍腦門兒,自己咋把天線給忘了,這沒有天線,收音機怎麽能接收信號呢?


    找到天線,接上,再不斷的調整角度……


    小心翼翼,轉到一開始那個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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