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整理衣衫,便有一個年輕公子闖了進來。瑟瑟嚇得不輕,一邊快速整理衣衫,一邊狠狠地瞪了那公子一眼。

    不想那公子被她一瞪,竟有些傻兮兮的,大約以為她真的是一個男子,當著她的麵,瀟灑地撩開衣衫下擺,就要鬆褲帶,這期間,還不忘對瑟瑟善意地微笑。

    瑟瑟玉臉緋紅,迴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照著他還算俊美的臉龐,就是一拳頭。

    她用的力並不大,但是那公子似乎不禁打,瞬間鼻血湧了出來。

    瑟瑟冷嗤了一聲,心想活該,誰讓他在一個大姑娘麵前那個的。彼時,她倒是忘了自己是男裝的。

    原以為和這人不會再見麵,不想竟在璿王府遇見了。

    瑟瑟意識到自己此時是女裝扮相,忍不住顰眉。這人雖見過她男裝,好在不知那便是纖纖公子,否則事情就糟了,這人既然能在璿王府出入,自然是識得夜無煙的。

    “你是誰,認錯人了吧?”瑟瑟幹脆裝傻。

    “怎麽會認錯呢?”男子夢囈般地說道。

    他怎能忘記,那時,她一身男裝對著他燦爛地微笑,那笑容宛如春曉之花在眼前綻放,清媚,明麗,一瞬間,他好似被攝了魂魄。

    他就那樣迷失在這一笑的風情裏。可是,眼前的笑容卻忽然一凝,不知怎麽,他的臉就挨了一拳。

    他猶記得,那淩厲的拳風裏還在一縷似有若無的清香,似蘭如玫,很輕,很淡,卻足以令他沉醉。

    他竟然在茅房裏品味的香氣,直到人影走了,他才頓悟般追了出去。遙遙看到那公子風度翩翩地走著,一邊走還一邊搖著折扇。

    他不禁抬足要追,可是街旁行人的竊竊私語聲,令他停下了腳步。他這才意識到,他褲帶還沒係,就這樣滿街追著別人跑,怕不是都要以為他們兩個是斷袖了。

    他也有些懷疑自己是斷袖了,竟然對一個打了自己一拳的男子失魂落魄!

    他用殺人般地目光瞪了周圍的行人一眼,係好了褲帶,才發覺那人已經失了蹤影。

    他沒想到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會在這裏,而且,還是個女子。

    月光,從枝椏間傾瀉而下,似輕紗一般環繞著她。她倚坐在樹丫上,一身素衣白裳,好似輕煙朦朧而迷離。烏發瀑布般披散而下,清麗容顏在月色下美到極致。

    夜風徐徐,她的一頭烏發在風裏緩緩起舞。

    九天下凡的仙子,怕也不及她的風采。

    他的心,再次迷失。

    眼前忽然一花,臉上再次中了一拳,鼻血再次湧了出來。

    他慘叫一聲,又是鼻子,怎地她就不換個地方打?

    “你是誰?”她問,聲音很冷。

    “夜無涯!”他答,聲音很柔。

    他第一次發現,他似乎是欠揍的命!

    臨江仙021章王孫宴

    夜無涯!?

    嘉祥皇帝的五皇子,夜無煙的五哥?

    瑟瑟枕在樹幹上,側頭望著夜無涯沐浴在月光下的容顏,和夜無煙同樣俊美,少了夜無煙的冷酷,多了幾分俊朗。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著天然的純淨,那是在安逸環境下熏陶出來的。和夜無煙那深邃不可捉摸的黑眸,是天上地下的不同,那是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淩厲。

    “你又是誰?”夜無涯雙手抱胸問道,“沒聽說六弟的後院裏,有你這樣一個女子。莫不是天仙精怪?”

    “你說對了,我就是這棵銀杏樹的樹精,方才那曲子就是引你前來,我要吸取你的精血!”瑟瑟眨了眨眉毛,正色道。

    如果,夜無涯真的相信她說的就好了,早知道,在璿王府會遇見他,不該早早洗了臉,還應當濃妝豔抹的。不過,現在悔之晚矣,他已經認出了她!好在,她在他麵前並未顯示武功,那兩拳頭也都沒用內力。

    “要吸我的精血?我可是求之不得,快快來吧!”他嬉皮笑臉說道,一邊將身子貼了過去。

    眼見他俊美的容顏近在咫尺,眼見他黑眸中兩簇火焰明亮的灼人,瑟瑟伸手抵住他胸前,冷聲道:“休要亂來,我是璿王側妃!”

    好似一同涼水當頭倒下,夜無涯的笑容在唇邊凝滯。

    “側妃?你是江瑟瑟,那個失了清白的江瑟瑟?”夜無涯反複詢問,一臉的不信。

    瑟瑟擰了擰黛黑的纖眉,有必要這樣重複嗎?

    “據說六弟不喜歡你,大婚後一直讓你守空房。哎,他真是暴殄天物!”說話間,他已經從樹上躍了下去,“我去找他!”

    瑟瑟枕在樹丫上,紋絲沒動。

    夜無涯的反應實在出乎她的意料,本以為知曉她是璿王側妃,他便會對她規矩些。誰知道他在淡淡的失落後,竟然要去找夜無煙。

    “你找他做甚?”瑟瑟雲淡風輕地問道。

    “自然是狠狠揍他了,誰讓他這樣對你!”夜無涯扯開唇微笑道。

    “我和你很熟嗎?”瑟瑟冷冰冰問道。不是她不領情,她和他,也不過見了兩麵而已。她江瑟瑟,何時需要別人打抱不平了。

    夜無涯頓時有些語塞,怔怔地站在樹下。良久悠悠說道:“日日相思難道算不得熟嗎?”

    語畢,他默然離去,背影有些蕭索。

    瑟瑟坐在倚在樹丫上,忍不住被他話裏的蒼涼無奈震驚住了,難道說……可是,算上今夜,他們也不過才見過兩麵而已,何況第一次她還是男裝,而且,還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拳。他不可能對她有所遐想,或許隻是對這樣的她有些新奇吧。

    四月二十六,是一個好日子,風柔日麗,天清雲淡。

    今日,東宮太子夜無塵在渝江岸邊舉行王孫宴。璿王夜無煙自然在所請之列,伊盈香和瑟瑟也免不了作陪。

    一大早,瑟瑟便妝扮一番,和夜無煙伊盈香一起登上了朱輪雕花馬車。

    距大婚之日,已一月有餘,瑟瑟再次見到了數日不見的夜無煙。如若不是這次的王孫宴,瑟瑟大約仍舊沒有機會見到夜無煙。他外表還是那樣俊美溫雅,隻是,瑟瑟還是能一眼看出他骨子裏的冷冽無情。

    馬車車廂很大,夜無煙和伊盈香坐在對麵的軟榻上,瑟瑟獨自坐在他們對麵。她頗有些無聊,閉眼假寐,誰知竟靠在車廂壁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大約是車廂晃動的緣故,這一覺竟睡得很踏實,醒來時,馬車已停在渝江河畔。

    她撲閃著纖長的睫毛,剛睜開眼睛,便觸到夜無煙淡漠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緊接著便聽到他冷冷的聲音:“成何體統!”

    或許是她睡相不好吧,瑟瑟淡淡笑了笑,整理了一下發髻,便提衣下車。

    渝江河畔一大段早已封禁,閑雜人和看熱鬧的人都被攔在遠處。

    此時大約是宴會的時辰快到了,隻見一波一波的就有諸位王孫到來。

    據言,這次宴請的不禁是京城官員的王孫公子,更有一些在緋城做人質的各國皇子。當今天下,南越和北魯國各霸南北疆土,西部和東部各有大大小小的國家不計其數。那些小國有臣服於南越的,大多都將國內的皇子送到帝都做人質。自然也有戰敗後投降的,便遷居在南越。也有僅僅是出使的。

    這些人有的已融入南越,衣著打扮已是南越習俗,口音

    亦是南越方言。也有的還是故國的妝扮,故國的語言。

    這一幫人,鮮衣怒馬,衣履各異,口音繁雜。

    瑟瑟甫下馬車,看到眼前境況,有些眼花繚亂。

    渝江兩岸,栽種的具是垂柳,棵棵如碧玉妝成,在清風裏淺搖曼舞,河中靜水倒影著天光翠柳,綠意盎然。

    瑟瑟的目光掠過一叢叢綠意,忽然凝注了。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騎在一匹雪白的馬兒上,身後尾隨著幾個小廝。

    說熟悉,是因為那張臉還是風暖的臉,說陌生是因為他的衣衫和發式完全改變了,這種改變給他增添了一種陌生的氣質。一身異域的服飾,讓他看上去好似換了一個人兒。他的臉,在服飾發式的襯托下,那樣的輪廓分明,透出粗獷瑰麗的美。

    若說夜無煙俊美的如琢如磨,那麽風暖便俊美的如雕如塑。

    此時,怎麽看,風暖也不像是南越之人,當初,她怎地就沒看出來呢。

    原來,他也是一位皇子,隻是,不知是哪國的皇子,瑟瑟對於其他國家的服飾還是了解甚少的。她這次真是走眼走大發了,原以為風暖隻是一個江湖浪子的,卻不想有這麽大的來頭。她還曾幻想要和他一起流浪江湖,如今看來,那真是一個笑話。

    “煙哥哥,我看到傲天皇子了,可以過去和他見個禮嗎?”伊盈香拽著夜無煙的衣袖,興奮地說道。

    夜無煙眉眼裏全是寵溺的笑意:“無妨,你去吧!”

    伊盈香提起裙子,小碎步向著風暖奔去,期間還差點踉蹌摔倒,大約是心情激動地。

    原來風暖竟是北魯國的皇子。

    北魯國強盛,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五年前,還曾經將二皇子赫連傲天送到南越做人質。風暖,竟是來緋城做人質的赫連傲天!

    如今,北魯日漸強盛,他估計在南越也呆不了多久了吧!怪不得他要離開她,原來,他們兩個竟不是一個國的。

    瑟瑟隻是奇怪,作為北魯國人質的風暖,失蹤了一年之久,北魯國竟是不知麽?想來,是那些隨從之人,和南越一起將事情壓下了吧。否則,北魯國若是知曉,天下哪還能如此太平!?

    臨江仙022章莫尋歡

    風暖是北魯國的二皇子赫連傲天,伊盈香是他們北魯國最大的部族族長的公主。那麽,他們兩個自然是熟識的。遙遙看到他們兩個迎風而立,雖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

    ,但卻感覺兩人神情似極是疏離。尤其是風暖,竟一副冷情的樣子。

    兩人不過說了幾句,風暖便在小廝引領下,向筵席而去。

    不知為何,瑟瑟覺得有些怪異。但或許是她多心了,兩人也許本就不熟識。隻是客客氣氣的見禮,也是有的。

    “六弟,迴京多日,終於有空閑出來臨水憑風了?良辰美景,咱們兄弟正該樂一樂。”太子夜無塵一身輕便衣衫,從席間迎了出來。

    與他同來的,還有夜無涯,他幽深的目光掃了一眼瑟瑟,沒說話,但眸間的驚異卻是那樣明顯。

    瑟瑟知曉他為何驚異,因為今日的她,已不是那夜白衫墨發清麗脫俗的妝扮。此時,她的衣著雖不似那日在夜無煙麵前刻意打扮的那般俗豔招搖,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身俗氣低調的褐色衫裙,一頭老氣橫秋的貴婦發髻,一張濃妝豔抹的臉龐。此次宴會,她不想招搖,更不想別人認出她就是纖纖公子來。

    夜無煙淡笑著道:“皇兄盛情,煙怎能不來。”他身姿秀挺,一身鵝黃軟衫極是素淨,衣角繡著同色的雲紋和新月,樸素簡約,與那些鮮衣怒馬的各國皇子們相比,透著說不出的風神卓逸。

    談笑間已到了筵席之中。

    今日這筵席設的很大,很隨意,也很有趣。幾十張小案,圍成一個橢圓的圈,案子不高,案後陳設著各色錦墊,諸位王孫都是席地而坐。

    日麗風柔,水流清淺,綠柳拂波,閑花照水。

    席地而坐的各位王孫,多是風流倜儻,身畔都相隨著嬌媚的姬妾,或者豔麗的侍女。

    此情此景,很是風雅醉人。

    夜無煙的位子是主客之位。其實明眼人早就一眼看出,今日的宴席,主客隻是夜無煙,夜無塵是要拉攏夜無煙。

    夜無煙甫一迴京,便被封為璿王,深得聖心,此時已成為太子儲君之位的威脅。太子夜無塵自然是感到了危機。今日之宴,無外乎是試探夜無煙的心意。

    賓客方落座,便有侍女將各色美味佳肴流水般奉了上來,這郊外宴席,不比府內宴會,有一些烤熟的野味,深受大漠皇子們青睞。

    夜無塵站起身來,舉杯說了幾句風雅的開場白,宴席便開始了。眾人一邊談笑風生,一邊舉杯祝酒,其樂融融。

    瑟瑟和伊盈香一右一左坐在夜無煙身畔,瑟瑟的右側卻是五皇子夜無涯。

    席間的王孫,

    多帶著美姬麗侍,夜無涯卻隻有兩名小廝相隨。他低頭悶悶用膳,情緒很是低落,臉色也有些憔悴。

    因著對麵正中坐著的便是風暖,瑟瑟也不敢抬頭,隻是埋首用膳,生怕風暖認出她來。

    可縱是如此,瑟瑟還是感覺到四道目光似有若無地不時掠過她。兩道來自前方,是風暖的淩厲的目光無疑,兩道來自右側,是夜無涯研判的目光。

    瑟瑟心內憂歎,真是用個膳也不讓人心定。

    風暖為何偷窺她,莫不是認出了她?瑟瑟不信,那日在香渺山,他和她那般廝纏,都不曾認出她,何況今日?!

    宴會上不可能沒有歌舞助興,自有一些皇子們隨身的姬妾或者侍女帶來一些歌舞,因來自不同的國家,那歌舞自然風格各異。

    瑟瑟邊用膳,邊看的入神。

    歌舞表演完畢,便聽得一道粗野的聲音,道:“莫尋歡,還不與爺們彈奏一曲。”

    瑟瑟抬首望去,但見幾個衣著華麗的粗野男子,不知是哪國的皇子王孫,正推扯著席間一位男子。

    那男子正低首用膳,一身粗布衣裳,在鮮衣華服中頗顯鄙陋。被幾人一陣推搡,他極是無奈地抬起臉,現出一張俊麗的容顏。

    瑟瑟見了,忍不住驚歎,男生女相,大約指的就是眼前這人。

    白肌青瞳,挺鼻朱唇,當真是如描如畫,其美貌比之女子還要過之。

    夜無塵頷首笑道:“既是如此,莫川,你就彈一曲吧!”

    明明聽方才那幾位推搡他的男子稱他為莫尋歡,怎地太子卻叫他莫川?似是看到了她眸間的疑問,夜無涯低低說道:“他是伊脈島的皇子,名莫川。因善各種器樂,常被迫為這些王孫伴樂,是以有個綽號,叫尋歡。”

    瑟瑟凝眉,卻原來也是一位皇子。莫尋歡,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錯,可是卻沒想到是如此來曆,竟是供別人尋歡作樂的樂手。

    隻是同為皇子,何以遭人欺辱,被當做伶優般看待?大約是因島國甚小的緣故。但,瑟瑟因娘親曾做東海海盜,對於海上來的人,頓生親切之感。

    莫尋歡似已習慣了被人這般對待,麵色如常地從身後侍女手中接過一把琴來。衣著雖破舊,氣質卻從容。相較而下,那些推搡他的粗野野王孫們的鮮衣華服倒顯得刺目了。他緩步走到案席包圍的圈子正中,將琴放在案上,盤膝坐在地上,撫指便要彈奏。

    “憑什麽他們叫你彈

    ,你就要彈?”瑟瑟最是見不得人受辱,做纖纖公子那時,也沒少打抱不平。此時,因了對大海的感情,因了對莫尋歡的親切之感,她冷聲說道。

    一時間,案席上的人都轉首來看瑟瑟,見是璿王那位曾遭輕薄的側妃,麵上頓時都顯出鄙夷的神色。

    身畔的夜無煙也有些訝然地望向瑟瑟,深幽的眸中若有所思。他這個側妃莫不是在香渺山那次受辱留下了病根,怎地有些癲狂?此種場合,竟然口出狂言,且是為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她是真的膽大,還是真的癲狂?

    瑟瑟毫不在意這些神色各異的眸光,隻是將一雙清眸對住了莫尋歡。

    他抬首看了一眼瑟瑟,清澈的眸中沒有絲毫的鄙夷。但是,他沒有說話,隻是向瑟瑟淡淡笑了笑,便五指一輪,開始彈奏。

    那是一曲《魏風》。

    瑟瑟沒想到,莫尋歡的琴技當真非同小可,和她有得一比。

    琴音很歡樂,如此窘境,竟也能將歡樂的味道演奏的如此淋漓,著實不易。歡樂過後,便是追憶,似在追憶著故國家園,似在追憶著已逝年華。

    歡樂之中有追憶,追憶之中有緬懷。

    瑟瑟聽得如癡如醉,清澈的黑眸中綻放著瀲灩的波光,她時而微笑,時而淡笑,頰上梨渦時而深時而淺。

    瑟瑟渾然不知,身畔夜無煙望向她的鳳眸中,竟有一絲迷惑。

    臨江仙023章遭刺殺

    隨著琴音的漸入佳境,一片紅綾紛飛,卻是幾個女子整裝下場,配合著琴聲共舞。莫尋歡低著頭,眼睛微微閉著,也不看琴弦,仿佛整個人已沉醉入自己所彈奏的琴曲裏。

    “如此好曲,沒有好歌相配,卻是遺憾!”夜無涯輕聲道,一雙黑眸悄然望著瑟瑟,眸中滿是遺憾。

    瑟瑟淺笑道:“五皇子所言極是!”她知曉夜無涯是聽了那夜她哼的曲子,才這般說的。不過,她卻知道,自己的歌喉偏於婉約,並不適合這樣的場景。

    伊盈香的天籟歌喉,才是最最適合的。隻是眼下她已是璿王正妃,又不是歌女,身份卻是不符了。

    心念所及,瑟瑟便轉首去看伊盈香,隻見她雙眸定定凝視著對麵,不知被琴聲所惑,還是怎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心中正驚異,眼角忽瞥見一道人影,那人著一身北魯國衣衫,正向主客位緩緩走來。大約是北魯國的侍衛,要見他們的公主伊盈香。

    可是不知為何,瑟瑟心頭卻升起一絲不安。很快,她便知曉不安來自何處。

    麗日下,從瑟瑟這個角度,恰好看到那人衣袖間有一道似有若無的寒芒。

    這次王孫宴,雖稱不上魚龍混雜,但畢竟賓客很是複雜,甚至還有一些亡國的皇子在內。這些人中,難免有對南越心有懷恨的,要刺殺也是有可能的。

    瑟瑟執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酒,就見那人已到了伊盈香近前。那人衣袖忽然一翻,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外袍裏滑出,外袍以極其淩厲的勢頭罩向夜無煙。外袍之下,一道刺目的寒光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他的胸口。

    夜無煙鳳眸一眯,唇角含著瀲灩的笑意,如水波輕漾。隻是你看到他的黑眸,就會發現,他的笑意並未達到眼裏,他的眸中,一片冰寒的冷凝。

    他隻手甩開襲來的外袍,伸臂不忘將身畔的伊盈香摟起。

    瑟瑟本手執酒杯,想要暗中相助夜無煙。

    此時看來,是不用了。夜無煙既然有閑暇去管伊盈香,那他自然是沒將刺客放在眼裏。

    果然,就見夜無煙抱著伊盈香,以疾風般的速度一擰身,便躲過了那把襲來的劍尖。刺客一擊不中,眸間竟沒有一絲驚異,手中劍也並不收勢,而是直直衝著夜無煙身後的瑟瑟刺來。

    如若她並不會武,這一劍必將刺入她的身體,要了她的性命。

    瑟瑟冷眼瞧著來勢洶洶的劍意,還有刺客那雙雪亮淩烈的眸光,她飄渺地笑了。此時,她心如琉璃般通透。這個刺客,要殺的不是夜無煙,而是夜無煙身後的她。

    以這個刺客的武功,想要一擊之下要了夜無煙的命,還差之遠矣。是以,他擊向夜無煙,隻是讓夜無煙無暇顧及,而他,便要趁此要了她的命。

    她想不通,是誰想要她的命。

    作為江府的千金,她自問從未得罪過任何人。

    作為纖纖公子,她倒是因打抱不平的罪過不少人。但是,她知道絕不是那些人。因為知道她是纖纖公子的話,怎會蠢得妄圖刺殺她。

    不管如何,她今日怕是要讓這個刺客失望了。

    瑟瑟執著酒杯淺笑,清澈的水眸中一片水光瀲灩。外人眼中,她的樣子似乎是被嚇呆了。可是,隻有瑟瑟知道,她已經暗暗運力在手中的酒杯上。

    但是,還來不及出手,一股強勁的力道便將她扯開,緊接著,瑟瑟聽到了利刃刺入血肉中

    的聲音。

    夜無涯倒在了地上!是他在危急時刻推開了她,用自己的身子迎上了刀刃!

    瑟瑟不由得苦笑一下,整個人有些木木的。

    夜無涯,你這是何苦呢!?

    莫尋歡的琴音依舊在繼續,隻是再不是歡悅的調子,冷峻肅殺裏添了一絲悲涼。瑟瑟就在那悲涼的琴音裏緩緩蹲下身,以手輕觸夜無涯肩部的傷口。

    雖然沒傷在要害,卻因力道極大,傷口很深,不斷流著血,她的指尖觸到了他的血,一片黏糊糊的。望著他蒼白的臉,瑟瑟問:“疼不疼?”聲音很柔。

    “不疼!”夜無涯低低說道。

    “你真是太傻了!”瑟瑟靜靜地說道。

    他也孱弱地笑了,母後也一直說他傻,不及太子的狠厲,不及璿王的靜睿。

    可是,在那樣一個刻不容緩,千鈞一發的間隙裏,他根本來不及多想。他隻有一個念頭,保護她。雖然她不是他的女人,但是,卻是他喜歡的女人,在相識的第一眼,便注定了他的淪陷。

    他寧願自己死了,也要保護她。

    此時刺客已被侍衛們生擒,夜無塵大怒,著令下人好好審問,到底是何人指使。

    “沒事吧!”夜無煙派人將夜無涯扶了起來,攙到華蓋下的臥榻上。侍女們捧著傷藥過來為夜無涯敷藥。

    夜無涯舍命救璿王側妃,眾人誰也沒想到。

    尤其是夜無煙。

    以夜無煙對夜無涯的了解,他知曉他是不會無緣無故去救一個女人的,縱然那個女人是他皇弟的側妃。

    他甚少對人親近,性子淡泊,對人對事都沒有野心。他甚至於對他的母後都是輕輕淡淡,不很親近的。對皇位更是沒有一點非分之想。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偏偏拚死救了他的側妃。

    他真是小看了江瑟瑟啊!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要刺殺她。

    初始,他也以為是有人要刺殺他,是以才躲開那一劍。按理說,那刺客應該迴身再刺向他,這迴身的功夫,他估摸著侍衛們也應該能衝過來了。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刺客的劍竟然直直向前,刺向了後麵的她。

    那時,他才驚悟,原來刺客的目標本就不是他,雖然看上去像是收勢不住,刺向她的。

    到底是誰,想要她的命呢?夜無煙冷眸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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