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為何他這一笑讓我寒涔得慌,一定是我的錯覺。

    窗戶突然被風刮開了,我從床上起身,想將它關緊,那風卻灌了進來,一股涼嗖嗖的風吹得我直哆嗦,扭身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風邪啊……

    真冷,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傾身像是要起床,被子還剛被掀開了一角,我便一屁股坐了下來,按住他的被褥也斜眼望著他,“哎,你要做什麽。”

    他專注地望著我,眼神頃刻間溫柔得能溺死人,規規矩矩地半躺著,臉上蕩著很和藹的笑容。

    我身子發怵,警惕地望著他,有些狐疑了。

    他繼續很善良地朝我招手,“你過來……”

    有詐,此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縮著脖子,畏縮地朝後轉身就想溜掉,他起身扯著我的身子,卻從後麵環上來,我怔住了,心怦然跳動了起來。

    他笑出聲,手從我腰上緩緩上挪,拉起我的手,手臂朝兩側平托起……身子貼著我,比劃丈量了一下,側著頭,眼裏很柔和的情義,望了我一眼,輕聲說:“你看我大意了,天這麽涼,你卻穿得這麽少。這間房裏應該有你穿的衣袍。”

    然後也?

    我有些懵懂,呆呆地看著他仍舊維持著揩油的姿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十分安靜地望著我的神情,不放過一絲表情,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我的手,繼而十指緊扣,偏著頭,溫順且輕巧地擱在我的肩頭,“瞧你,身子都這麽涼了。”

    他的手分明比我的還要冰,我掀著眼望了他一下。他總是這麽睜眼說瞎話麽。

    還有……

    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了,別過臉,盯著他,“你還想抱我多久?”

    “我……”他有些不舍地鬆了手,瞅了我一眼,“丈量了一下,剛剛好,那袍子長度剛剛好,你等著……”他掀被褥。

    我卻一把按住了他。

    他離我是那麽的近,睫毛很長,詫異地望著我了我一眼正強行給他掖被褥的手,卻也隻是好脾氣地笑著,不掙脫也不拒絕,臉上浮現了縱容的神色。

    這個人是不是病糊塗了,有衣袍早說麽,犯得著這麽貼身丈量麽,俺穿一穿,不就知道合不合適了。

    看著他又不安分的在動了,我一手壓

    住他,“你身子不適,給我安靜點。”

    他氣色有些不好,胸膛起伏,沒能忍住,轉頭拿袖子擋臉,咳嗽了一下,斷斷續續地說:“我要給你拿幾件禦寒的衣服,這夜裏冷……早上天氣也寒,要不……我再給你添些厚實點的棉絮被。”

    “你還有完沒完了。躺著……”我惡狠狠地瞪他,聲音卻放軟了,“衣袍都放在哪兒了,你別下床,我自己拿。”

    他眼微彎著,笑了,正握著我的那隻手微涼,指尖握住我皮膚的時候,有些癢。他說:“就在那櫃子裏麵第三個隔間處,你隨便拿幾件吧……都是新的,挑你喜歡的。”

    我應了一聲。

    打開櫃門之後,我才知道他所說的,隨便挑幾件……是什麽概念了。

    一櫃子,二三個隔子都放滿了衣袍。素白的,青色的,淡雅或是花哨的……一件件被疊得很整齊,第三層的有些舊了,尺碼也不太對,中問還夾雜了一件女人衣裳……

    怎麽會有女人的衣服?!

    我怔了怔,手摸上去。

    “一早便說要給你找見袍子,結果身子乏了就躺了大半天。”他一臉愧疚地望著我。

    我手一縮,轉而找其它的,漫不經心地迴話,“不礙事。”

    隻是……

    他為何會待我如此的好,這一切已然是超越了普通朋友間的關懷。我的身後傳來芳華的聲音,“挑好了麽?”

    “沒。”我應了一聲,手探上第二間隔子處,衣料摸上去都是嶄新的,明顯比第二間的尺寸大了很多,將它抖開……在我的身上比劃了一下,嘿,小了。衣袍的顏色不錯,就是樣式……

    恩,這些都是男袍,像是小少年穿的。

    “壓在下麵的的衣袍尺寸都比較小,第一個隔間許多衣袍都是前幾日新做的。”

    “這都是誰的衣服啊?”

    不像是芳華的,他穿明顯小了,我隨意比劃了一件,剛剛合身。

    不過,這疊成厚厚的衣袍,尺寸倒是越來越大,隻是都不見穿,全是嶄新的,這也奇怪。

    “是徒弟的。”他低聲說。

    “這件衣裳也是?”我撚出來,抖了一下,很漂亮的衣裳,看著身形大概是十幾來歲的姑娘穿的。聞著有淡淡的芬芳。

    他恍若笑了,“沒錯。”

    兩個字就把我打發了……他似乎不太想談及這個話題

    。

    “還真是浪費,做了這麽多袍子卻又不穿。”我胡亂的披了一件,低頭係那帶子。

    他在床上緩緩說了一句:“這都是我這些年替我那個不肖子預備的,雖然他離開了我許多年,可我仍舊每年都會為他添置一兩件,這已然成了習慣。他以前總是怪我把衣袍給他買大了。如今買合身了,他卻不在我身邊了。”

    我呆楞住了,手僵硬在那兒,係袍子的動作也停了。

    “我曾經就在想,他以後長高,長大了,會是什麽樣。”昏黃的燭光映著他的身影,格外的柔和,他隱忍著咳嗽了數聲,待在榻上,用手理了一下鬢角,神色疲憊,茫茫然地說:“真對不住,與你說這些你不愛聽的。”

    我趴在他榻邊,笑了給他掖被褥,輕聲說:“你累了,早些睡吧。”

    靜寂的夜,月光柔入腸。

    芳華坐在榻上,月色將他的身影勾勒得十分動人。半晌他才怔怔地翻了身,見他又說了一句:“……想讓他多呆在我身邊,隻是為何他不懂。”

    許久許久後,我總是迴憶起這一段。

    他對我說,“其實我不是舍不得家裏的銀子而故意將袍子要做大了,也並非真正讓他穿舊袍子,而是……想讓他多呆在我身邊,我時日已不多。”

    他緩緩對這我一笑,一彎淡雅的笑。

    眉宇突然一蹙,仿若山水畫裏化不開的煙雨,一抹愁凝聚在此,綴成紅淚凝為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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