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星也是個聰明人,否則他不能在受到座師的猜忌之後還能穩坐大府的府君之位。


    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的交流總是非常省力的,雙方很快充分交換了意見,並在一些重要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然後,正在偏房休息的張機風就被兩名衙役“護送”到了知府衙門的後院軟禁了起來。


    “張老板,這也是為了你好,外麵工人群情激奮,如果讓你出去,恐怕大家都過不好年,你先休息幾天。等府君把他們都收拾了,就讓你安安心心地出來,。”


    師爺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個謊,還弄得人家千恩萬謝也是沒誰了。


    宇星選好了替死鬼,接下來就要處理常半城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事情背後肯定有常半城這廝在搗鬼。隻是一時半會兒的沒證據。


    程祁“忘了”告訴他工人們抓到了兩個流氓,宇星還在等著朱清的迴話,不過等了兩天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他也納了悶——這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朱清也不是個白癡,為什麽卻……


    “哎呀!”宇星忽然想起來了:“我真是個白癡。那朱清是朱明的弟弟,朱明又是費氏集團的人,嘿,我這不是讓左手打右手麽!”


    天地良心的,朱明其實對這事兒一點兒也不知道。他這些天除了忙著和山東大妞開展轟轟烈烈地造人運動,就是忙著與各個工廠和礦山的管事們談話,要他們做好年前的安保工作,可不能再出亂子了。至於那個倒黴的龍濤,他也與艾帆艾推官說好了,就把他推出去當個倒黴鬼,勾結土匪的是他,打傷工人的還是他,破壞生產的也是他,貪汙公款的更是他。正好會計們趁機把幾筆弄不平的賬本都給抹平了,這個年很多人也都能過得踏實些了。


    這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統一行動委員會的牌子又掛了起來,卻不是在客棧了——老板也怕死啊。他們另外找了個背街的巷子,有那便宜的院子租了一個。在門口掛上兩塊牌子,一塊是“壽州工農團結統一行動委員會”,這名字又臭又長,程祁卻很喜歡,以為頗得新時代的風采。


    另一塊牌子叫做“希望小學”,或者叫做工農子弟免費學堂兼工人夜讀學校。簡而言之,白天給小孩子們上課,教一些基本的三字經百家姓,晚上呢就給工人們講一點政治經濟學的常識。程祁主講剝削理論,黃陽講的是地租經濟學,郭山講藝術的新批判論——這個群眾們就表示聽不太懂了。


    一來二去的,轉眼就到臘月二十九了。


    眼瞅著就是新年要到了,程祁給家裏寫了一封信說自己在外麵“知行合一”就不迴家過年了。老爹也迴了一封信通過鐵路捎過來,不但沒有生氣,還很欣慰。鼓勵兒子要把事情鬧得再大一點——程祁也是把握不住老頭子的心思了。


    雖然迴不了家,不過行動委員會裏還是熱熱鬧鬧的,幾位天南海北來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買點兒肉,弄一尾魚,再搞兩個鍋子,溫一壺酒,一個年也就這樣過得熱熱鬧鬧的。


    雖然沒有春節聯歡晚會,也沒有那麽多的糕點美食,更沒有反季節的水果和大棚蔬菜,連電燈電話都沒有,前現代的除夕前夕卻別有一種風味。


    郭山買來了鞭炮掛在竹竿上,準備明天就要放,不過他卻和袁雪為了什麽時候放吵了個不可開交——袁學認為一定要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再放,郭山卻說規矩應該是吃午飯的時候放。


    就在兩人站在院子裏拌嘴的時候,梆梆梆,有人敲響了院門。


    忙著殺雞殺鴨的馬詹抬起頭來:“好了,好了,我的公子小姐,去看看是誰來了啊?”


    袁雪道:“我咂摸著是哪位工人來和咱們一起過節了……”說著,她開了門,卻不由得“呀”得一聲叫出聲來:“這不是府君嗎?”


    “來人正是。”宇星笑眯眯地道,對著院子裏沒個模樣的諸位一一拱手:“本府前來看望各位了,哎,免禮,免禮。”


    程祁從屋子裏走出來:“喲,府君您怎麽來了……這真是貴足履賤地啊。外邊兒冷,快請進來坐。”


    宇星笑眯眯地走進去,打量了一下裏麵的擺設,找了個位置坐下道:“此處真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幾位不聲不響的就在這裏幹起了一番事業,現在全府的工人都唯諸君馬首是瞻,可真是了不起啊。”


    袁雪端上了茶:“府君請用茶。”


    “謝過了。”宇星道:“本府聽秋縣令說,女郎與馬先生是遼國貴戚?”


    “遼國人,貴戚稱不上。”


    宇星一副彌勒佛般的好模樣:“氣質在那裏,瞞不過本府的眼睛——幾位都是有抱負有手段的好青年。想當初,本府年少時,也曾經這般意氣風發。”


    程祁忽然笑了:“恰好,昨晚小子無聊,與幾位朋友酒後寫了一闕詞,還請府君斧正。”


    “敢不從命。”


    程祁清了清嗓子,站起來便朗誦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首詞是昨天晚上一群文學青年圍坐在一起談論陸遊的時候,程祁突然吟誦出來的——畢竟好久沒有做文抄公,未免有些手癢。


    宇星心裏默誦了一遍,覺得果然是一首好詞,便索了筆墨,將之謄錄一番,他雖然身為大府的知府,卻也是江淮文壇中有名的書畫名家,寫的一手好字,片刻功夫,幾行瘦金體的行楷在紙上躍然而出,宇星笑道:“今日果然是不虛此行。這一幅字便送給小老弟了。”


    程祁趕忙道謝,兩人心心相惜,似乎又更親近了幾分。


    宇星重新坐下後道:“張極風已經答應拿錢出來了,不但要賠償損失,還要把工人們的住處改善改善——前日本府也去看了看,才知道本府治下居然還有這麽多的百姓生活如此困苦,真是本府的失職啊。不過從今以後,這樣的事情,本府發現一處,就會堅決地改善一處。”


    眾人一致稱讚,感慨宇星大府君果然是青天大老爺,萬民之父母。全然忘記了這錢都是張極風張老板從名妓身上扣下來的,真是吃水忘了挖井人啊!


    工人這頭,宇星算是安撫了下來。不過農民那邊還是一團亂麻呢,尤其是涉及到征地的那一塊,雖然李熙與艾推官達成了肮髒的交易,不過宇星卻始終覺得有些不妥,還是要親自登門造訪一下才能把心放迴肚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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