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程祁今天的更新都顯得格外沉重。下筆的時候,雖然寫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任盈盈任家小娘,可是腦子裏浮想翩翩的卻都是那位“邪魅一笑”的張嫣——當然少不了那一對歡蹦亂跳的可愛白兔,雖然它們被束縛在紅肚兜之下,但是程祁不管洗了多少遍冷水臉,都忘不掉那紅色絲綢下的兩個名字凸起……


    程祁拚命地甩了甩頭,把注意力集中到西湖地牢內的任大教主身上,卻總是無法想象出應有的畫麵,索性生氣地把鋼筆一丟,走出書房看月亮去了。


    其實現在都已經是七月末了,此刻根本沒有月亮。倒是有滿天的銀河頗為奪目-這是從小就生活在城市的程祁上輩子從未見過的景色。看著那不知道多少億萬光年之外的河漢,程祁卻暗自道;這樣壯麗的景色,再過一兩百年,隨著煙囪遍布世界,路燈點亮每一座都市,估計也是再很難看見了。


    程祁正在感慨科技的進步對詩意的扼殺的時候他仿佛聽到了籬笆牆那邊有少女輕聲的唿喚:“程郎。”


    “是張嫣啊。”


    他走過去,看見她披著的衣服比白天的要厚實一些——至少遮擋的嚴嚴實實,沒有讓他那雙登徒子一般的眼睛占到太多的便宜。


    “令堂大人好些了嗎?”


    張嫣輕輕地搖了搖頭:“很不好……姆媽身子本來就弱,現在又急又氣,更是加重。大夫說現在隻能看她自己的了。”


    程祁素來是不會勸慰人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寬慰著比自己還要小卻要扛起更多責任的少女。


    張嫣看著他,道:“程郎,我聽你家的下人說你寫了一部行俠仗義的書,是嗎?”


    “一點微末技藝而已。”程祁很高興的致歉道。


    張嫣卻幽幽的歎氣道:“可惜的是……生活中卻沒有那麽多的豪俠……程郎,那本書能借我拜讀一下嗎?”


    “當然可以。”程祁立即就迴到書房拿來了一本單行本:“這是新出版的單行本,還有江湖快意生前輩的評語。這本就送給你了。”


    張嫣也是個落落大方不虛情假意與人瞎客氣的姑娘。她伸手從籬笆牆那頭就把書接了過去:“小女子謝過公子贈書之恩了。”


    “鄰居嘛……”程祁本想假客氣一番的,卻又忍不住問道:“將來你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張嫣苦笑一番:“我會點兒琴棋書畫,或許等姆媽走了以後,找個秦樓楚館把自己賣了給姆媽湊一副棺木……我還能怎麽辦?”


    “你不是在這裏還有些嫁妝嗎。”


    “誰又能說,我嫁的那個人不會像他一樣呢?”


    程祁也是無語,家庭暴力這種事情,似乎也是自古以來,從未斷絕。誰也不能保證將來張嫣會嫁對人。除非……他一衝動,隔著籬笆牆對她道:“我來娶你!”


    牆那邊,星光下,張嫣錯愕的神情他看得清清楚楚。程祁怕她以為是自己在開玩笑,又走近了兩步,對她重複道:“我願意娶你!”


    張嫣姣白的麵容過了幾息之後,突然間變得潮紅,然後那頗為可觀的胸脯一上一下的欺負著,顯然心髒跳的相當厲害。


    “我……”


    程祁恨不能翻過牆去抱住這個需要保護的女孩:“我會保護你的。”他堅定地對牆那邊的張嫣說道:“我明天一早就和父親說這件事情。”


    程祁並沒有說說就算了,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的時候,他就很鄭重地向父親提起了這件事。


    程亮從仆人那裏聽說了昨天自己不在家的時候隔壁發生的事情,但是卻萬萬沒想到兒子居然已經走的這麽快。


    “娶親可是一件大事。”程亮現在還不願意表態:“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很重要——這件事情等你母親迴來之後再議吧。”


    說完之後,他擦擦嘴就出門施施然去衙門裏辦公了。程祁也放下粥碗迴到書房繼續趕稿子。今天一天過得風平浪靜,天下太平。


    一連幾天他都晚上在後院裏散步,想著能否再遇上那位美麗的鄰家少女。可惜的是天不肯遂人願,張嫣自從那天晚上被他嚇到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後院,害得程家大小郎君白白的吃了好多的露水,還差點兒得了傷風。


    隨著開學的日期越來越近,程祁也不得不把精力在趕稿子的間隙分配一些到打包行李上。盡管程家並不是負擔不起在東京汴梁專門安排幾個仆人伺候大小郎君起居的費用,但是程亮是個有些古板的官,他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書香門第與那些投機海外的暴發戶有什麽共同點,所以決定隻讓吳禮偉與程祁一起進京——特別有些掩人耳目的,他還給吳禮偉在東京找了個學堂辦好了學籍,名義上就像是兩位小夥伴一起結伴進京讀書——結果把吳禮偉他們一家感動得涕淚橫流,簡直是把程亮大人視為了再生的父母一般。


    眼看著還有四五天就要出門了,這一出去就要等到過年才能迴來。程祁見自家老爹不急,隔壁的美人也不急。自己真是急壞了。一邊修書一封去湖州向姨夫大人求救,告訴他自己看重了鄰家的一位溫柔賢淑端莊的好女孩,可是父親大人卻一點都不急著想要為老程家香火續一個;一邊決心好,今晚不管成不成,一定要翻牆過去,問一問張嫣小美人,是不是把自己撩起來以後就打算不管不問了?


    說幹就幹,程祁是個行動派。他找個借口說自己今晚趁著文思如雪崩準備多寫一些稿子,把吳禮偉趕到他自己的住處去和撫子姑娘為老吳家未來的香火做貢獻。自己等到夜半三更,外麵巡街的更夫敲過了竹梆子,便換上一身幹淨利落的衣服,把袖口和褲口都用棉繩紮好,在白天踩好了點的地方稍稍一用力,便翻過了那半人多高的籬笆牆——不遠處,一隻梨花喵瞅見了全過程,對著某人並不怎麽幹淨利落的動作嗤笑了一聲,弓起了身子,踩著梅花步,在不知誰家的牆頭上溜達了起來。


    程祁落地之後,左看看,右看看,心裏感覺刺激極了。他借著星光,躡手躡腳的摸到了張家後門口,他從左邊的一個窗戶裏看見似乎還有油燈的燈光,便摸過去敲了敲窗欞:“嫣兒妹妹,嫣兒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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