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榮也帶著幾個家將跪下去,俯地不起,老淚縱橫,“惟願從今以後,天高任鳥飛,再無牽絆。”

    淇安深深的望著眼前幾人,知道軒轅驥為她放棄了拉攏蕭家軍的可能,也知道蕭家軍為她放棄了對蕭家聲名的執著,於是深深的彎下腰去。“各位,就此別過。”

    她不知道會不會幸福,可是她相信,一定會比現在快樂。

    提著裙擺,燦然一笑,宛若雪後初霽,清婉動人。瀟灑轉身,淇安朝門口走去。

    “小七!”氣喘籲籲趕到的洛英兩人,隻來得及在淇安爬上馬車前攔住她。

    淇安看著洛英,再看向胡太醫,調皮的眨眨眼,“老頭,你來晚了哦!”胡太醫愣住,洛英心中也泛起不安,“小七?”

    淇安向洛英一禮,“洛叔叔,小七在這向你告別了。”

    “小七?”洛英驚疑不定。

    淇安輕笑,“洛叔叔,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是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這是我的選擇,洛叔叔,能成全了我麽?”

    洛英看著追到門口的洛懷禮,再看看與他隻有一步之差的龍憐,有些明白了,忍不住,語氣有些哽咽,“小七,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是!”淇安堅定的點頭。

    洛英撫摸著淇安的頭,看著她近日來蒼白憔悴了許多的臉龐,深深歎息,“終究是洛家負了你。小七,洛叔叔隻是太心疼。”

    鼻子酸酸的,淇安投入了洛英的懷抱,“謝謝你,洛叔叔。”

    洛英拍拍她的背,放開了她。

    淇安吸吸鼻子,走到胡太醫麵前,“老頭,我終於有機會,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了。你看,我說過有機會的吧?”

    俏皮的側著頭,淇安笑著看他。

    “傻丫頭!”胡太醫笑罵道,也是一把抱住了她。

    “師父!”她湊到胡太醫耳邊低聲的說,“不要告訴洛懷禮我們的關係,我不想再生枝節。她既然付出了這樣的代價,我便成全了她。”

    胡太醫沒有說話,隻是覺得眼眶發熱,他這個善良的徒弟啊!

    “小七!”洛懷禮又叫一聲,哀傷的看著她。

    淇安轉過頭來,嘴唇動了動,龍憐立刻緊張的偎到洛懷禮身邊。

    淇安輕歎,走過去,到他麵前站定,“洛懷禮,對不起,所有的事。”這一聲道歉,是真心誠意,不

    能說是誰負了誰,隻或許天意弄人,誰都沒有全情付出,所以才有這結局。

    目光微微一轉,看到龍憐,似歎似憐,“將軍夫人,你想要的,我已經成全,你不想要的,上天也成全了。”

    再向四周掃視一圈,“各位,後會有期了。”

    坐上馬車而去,再也沒有迴頭。

    留在身後的,是誰的悔,誰的痛,誰的不解,都已經與她無關了。

    一波未平息,一波又起,洛家眾人迴到家中,發現也是人來人往,一片混亂。

    “這是怎麽迴事?”洛英問道。

    管家臉色惶然,看向一旁的長蘭。

    長蘭躬身一禮,表情淡淡的,呈上一本帳簿,“稟尚書大人,長蘭已經核算出小姐當日的嫁妝,扣去這大半年住在洛府的花銷,這是剩下的部分,長蘭已經與帳房對過了,準確無誤,請老將軍過目。”

    一邊又端出身後的一個盤子,走到金芸和李氏麵前,“兩位夫人送給小姐的珠寶手飾,全都在這裏,請夫人過目。”

    把盤子往兩人麵前一放,又拿著一疊銀票走向洛懷禮,“洛將軍,您曾為小姐添置的衣物手飾,因為已經穿過了,無法原物奉還,因此長蘭一一折了現給您,請清點一下。”也不等洛懷禮答話,把銀票放在他身旁茶幾上。

    忽然聽得外麵驚天動地一陣轟響,洛英一驚,“這又是怎麽迴事?”

    就見長卿灰頭土臉的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工頭模樣的人。

    長卿抹抹臉,走上前來,與長蘭並排站著,朝洛英拱拱手,“我家小姐犯下錯事,有汙洛家清白家風,各位大人必定是一想起都咬牙切齒。長卿就想,這樣的汙點,還是抹去曾經存在的痕跡比較好,因此小姐待過的東院我已經炸了,保證一絲痕跡也無。東院重建的圖紙,我已經交給旁邊的工頭,工錢也已經付過,三月後就可完工。”

    洛懷禮呆呆的望著地麵,一絲痕跡也無是什麽意思,是不是連她曾經因為好玩貼在窗戶上的魚尾巴,也不見了?

    長蘭和長卿對看一眼,點點頭,於是跪下,恭恭敬敬的朝洛英行了個禮,“長蘭(長卿)拜別尚書大人。”

    洛英長長歎息一聲,“小七,就交給你們了。”

    眼看著那兩人相視一笑,走出門去,那腳步輕快的像要飛起來。

    “長卿,快點,不然追不上小姐了。”這是長蘭的聲音。

    “好!”長卿難得的聲音帶著興奮。

    洛懷禮隻覺得心空空的難受,這一日,漫長得像一年,如此難熬。

    “小七!”他抓著衣襟蹲下身去,想要緩解心口的疼痛,明明是她做錯了,為什麽今日發生的一切,讓人混亂又疑惑,仿佛,是他錯了。

    洛英頹然的坐在主位上,像是突然老了好幾歲。

    金芸茫然的看著門外,覺得太陽白花花的晃眼。

    馬車裏,長蘭扶著淇安,一邊不停的喊著,“長卿,慢點,不要抖著小姐了。”

    淇安笑眯眯的看著長蘭,“長蘭,馬車不能再慢了,再慢就比走路還慢了。”

    長蘭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小姐,有沒有不舒服,要不然我們停下休息一會。”

    “不,我很好!”淇安伸手撫著肚子,滿臉幸福,“寶寶,也很好。”

    這個孩子,是在愛著的時候孕育,也要在愛的環境裏,出生,長大。

    她想,龍憐的愛情真的要比她深上很多很多。前世,她與張楚渝相愛那麽多年,兩相比較時她仍然偏愛著楚楚。身為一個母親,她永遠無法想像能下得手去傷害自己的孩子。所以與龍憐的戰爭,她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龍憐先服下紅花,又得芳菲一掌,冷水中浸泡流產,或許,會永遠失去做母親的希望。她既然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來爭寵,想必,真的已經愛到瘋狂。所以,她成全。

    “小姐,以前蕭家主母姓宋,要不我們以後改姓宋吧?”

    “姓宋?”淇安驚奇的聲音,靜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原來真的是天意,好,就姓宋。寶寶,聽見了沒,你以後姓宋哦!”

    “宋長卿?嗯,也挺好聽的。”聽著馬車裏兩個女人的聲音,長卿也跟著喃喃自語了兩句。

    老將軍說過,帶兵打仗要靈活,管它什麽招式,管用就好。做人也一樣,什麽虛名假譽,蕭家人從來不在乎,隻要人還是那個人,姓什麽又有什麽打緊。長卿又一次佩服起自家將軍來,莫非將軍早就料到有這一天,所以早早教育眾人?要不然小姐怎麽能那麽容易說服那些群情激憤的熱血男兒們,輕易脫身。

    到家

    “你說什麽?”莫若茫然抬頭,指尖卻不自覺的發顫。

    軒轅驥閉閉眼睛,“我說,小七離開京城之後不到一天,暗衛就失去了她的蹤跡。”

    莫若怔怔的

    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蕭榮剛剛飛鴿傳書,小七沒有如先前所定的往預計的路線上走。”

    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讀懂了同一句話,

    小七,不隻是想暫時離開,而是打算永遠不再返迴。不管是京城,還是蕭家。

    而此時,皇後召見了龍憐。

    龍憐垂首坐在下側,臉瘦了一圈,蒼白得失盡了顏色。

    皇後打量了她許久,露齒而笑,“憐兒,長大了啊,以後,再也不用本宮替你操心了。”

    龍憐像小鹿受驚般猛然抬起了眼睛,“娘娘!”眼淚已經開始在睫毛上閃爍。

    皇後微微笑著,神情似悲似歎,這副模樣,與後宮之中爭寵的女子何其相似,嬌柔怯弱,未語淚先流。

    想著初見蕭家小七,淺淺宛爾,清新如風。皇後輕歎一聲,“憐兒,你好自為之吧,沒有什麽事不要再來皇宮了。”言下,竟有絕決之意。

    龍憐心下惶然,猛地跪下,“娘娘,憐兒不知道做錯了什麽惹得您生氣了,您說出來,憐兒一定改。”

    皇後抬起眼來,望著宮殿之上的朱紅橫梁,“憐兒,你當真以為,你贏了麽?”

    龍憐睜大了眼睛,身軀微微發抖。

    皇後長長歎了一口氣,“洛英隻得一妻一妾,金芸又是家中獨女,洛家人哪裏見識過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慘烈。洛懷禮雖然機智無雙,畢竟太過年輕,哪能料得到你居然舍得用孩子來設計蕭七,又兼之對蕭七愛若心頭肉,愛之深責之切,一時之間失望心痛也是在所來免。可是,你有自信他能永遠不起疑心?”

    假裝沒看見龍憐越來越恐慌的神情,皇後繼續說著,“更何況,你難道沒覺得奇怪?太子對小七的偏愛如此明顯,卻從頭到尾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大理寺卿莫若斷案如神,聞名天下,卻隻問你一句話就定案;皇上的聖旨在你們未上公堂之時就已經備好,而且內容如此令人意外。憐兒,你該想想,就算今日她蕭七殺了你,她也未必會獲罪,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被驅逐?”

    皇後低歎,“憐兒,皇上的聖旨,是蕭七親自所求,太子等人的反應,也是在蕭七的授意之下。”

    “可是,她最終不是還是走了麽?”

    “是啊!她走了,保護了蕭家,卻報複了所有人。”皇後走下睡榻,來到龍憐麵前,“蕭七一走,便再也沒有人拿她來牽製蕭家軍,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所有紛爭,都再與

    蕭家無關。皇上將你賜婚洛懷禮,卻委屈了蕭七,如今蕭七又自動求去,將蕭家軍還與整個新元王朝,不再卷入權勢紛爭,皇上必定心懷愧疚,對蕭家軍更會信任和厚待。”

    伸手撫著她的長發,眼中帶著憐憫,“你所犯的錯誤,如果在今日被揭穿,洛家或許會憤怒會罵你不懂事,但總會體諒你是因愛生妒,而且傷害的也隻有你自己的孩子,罵了罰了也就完了。可是蕭七這一走,卻讓你的一時錯誤變成了致命傷,永遠失去了被原諒的機會。洛懷禮因你而失去了蕭七,你可曾想過,當他得知真相,會如何恨你?”

    手指滑下到她的小腹,“你心中有愧,必定不敢四處求醫,你身邊大夫是當年龍崎的軍醫,怎麽可能精通女人的病。耽擱了治病良機,憐兒,你失去的不僅是這個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永遠不能當母親的機會。”

    “憐兒,你輸了,而且永無翻身之日。”

    龍憐癱軟在地,皇後站起身來,讚歎的一笑,“後宮中見過無數聰明的女子,可是若要論起心思的巧妙,有誰及得上這蕭七?”

    別人如何理解她的任性之舉,淇安已經管不著了,自決定要離開的那一刻,已經不願意再去想那些要被拋在身後的人和事。

    躲開那些人的視線之後,淇安擁住了長蘭,“長卿長蘭,你們這般才華,就這樣跟著我埋沒,真的是可惜了。”

    長卿頭也不迴,渾然不在意,長蘭倒是笑了笑,“小姐在哪裏,我們就在哪裏,小姐,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一邊又揚揚手中的衣服,“小姐,你說小主子是小少爺還是小小姐,我們各做幾套好不好?”

    淇安瞪眼,啞了,摸摸自己還不明顯的腰身,什麽少爺小姐的,估計就還是個胚胎吧!

    長卿趕著車走了幾天,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小姐,我們要去哪裏?”

    正在說笑的淇安和長蘭疑惑的相互看一眼,麵麵相覷,半天,忽然大笑起來,光想著不要去蕭榮他們安排好的地方,卻沒想起要定下新的目的地。而長卿這個一根筋通到底的家夥,居然沒有方向的趕著馬兒亂轉了這麽多天,才想起要問這個問題。

    淇安捂著笑痛的肚子,“長卿,你就這麽悶不吭聲的趕了幾天的車?怎麽不再沉默下去舍得開金口問了?”

    長卿麵無表情的一指,“長卿是想再走兩天才問的,可是前麵沒路了,不知道要往哪裏走。”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

    望去,是一條大河,淇安眨眨眼睛,又忍不住笑開了。

    長卿摸著頭,看著陽光下小姐燦爛笑容,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也在此時,連日來鬱鬱不得發的怒氣才慢慢散了些。當日那女人胡言亂語誣蔑小姐,那洛懷禮不聽小姐解釋讓小姐傷心失望,他恨不得將兩人碎屍萬段,偏偏小姐一眼瞪來,連話也不準他說,他急得嘴唇上都起了泡。

    再後來,他替小姐傳信皇宮和蕭榮,一夜奔波不停也平息不了心中怒火,幸虧長蘭讓他去炸東院,他總算是找著機會一口氣連發幾掌將那院牆打得東倒西歪,才在工人們戰戰兢兢的眼光裏,點燃了炸藥的引線,爾後,神清氣爽的去大堂和長蘭匯合。

    也許離開那裏,對小姐來說真的比較好吧,至少連笑容都明亮許多。

    淇安從馬車上下來,看著眼前河水奔流,風吹動粼粼波光,深深的吸一口氣,空氣裏有泥土的芬芳。不遠處有幾戶人家,縷縷炊煙在房頂上若隱若現。

    淇安摸著肚子,低下頭來輕輕說道,“寶寶,這裏很安靜呢,我們就在這裏安家好不好?”

    旁邊馬兒嘶鳴一聲,淇安轉迴頭笑著,“花開也喜歡這裏嗎?那好,就是這裏了。”

    不想過去,不想未來,淇安微笑著,神情恬淡,或許她終究隻適合獨自老去。還好,前世有楚楚,這一生,還有這個未出世的寶寶陪著,雖然不完美,但是她也有家人了。

    “寶寶,我們有家了,你高不高興?”

    這個村莊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做花非花村。

    剛剛得知村名的時候,花開很是無措的抬了抬前蹄,因為六隻眼睛齊齊望向它,眨也不眨,氣氛詭異至極。即使它隻是匹馬,它也還是有感覺的,被人這麽盯著的感覺可不好受。

    長卿朩朩的把眼睛轉向自家小姐,忽然脫口而出,“原來小姐和老將軍一樣,也都會算的。”

    淇安失笑,長蘭拍拍長卿的頭,這才牽起了花開,“走,花開,我們到家了。”

    長卿看看小姐,又疑惑的看看長蘭,才悶不吭聲的牽著馬車跟了上來。

    不知道長蘭跟村裏的人是怎麽交涉的,反正很快,淇安就坐進了村長家的大屋。她喝著茶的工夫,長卿已經拿著圖紙走進來,“小姐,你看,我們家這樣建好不好?”

    家啊!淇安端著茶杯,有一瞬間的迷離,“我的家要寬敞明亮,房前要有三兩棵大樹,樹下擺著桌椅,烈日下有樹

    蔭可以乘涼,天冷時可以躺著曬太陽,陽光照得眼睛微眯,暖洋洋的可以睡覺。屋後,要有菜園,閑暇時種種菜澆澆水,微風吹來,滿園花果香。屋邊,有小溪潺潺流過,能聽見孩子歡快的笑聲……”眼睛裏滿含著淚水,那是張楚渝求婚時她說的對家的夢想,隻是後來,後來的故事已經讓她最初的夢想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屋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長卿眼睛明亮,快速的收起手中圖紙,朝淇安點點頭,匆匆出去了。

    淇安隻是一時感慨,說說而已,所以當一月過後,長蘭來說房子已經建好,接她去看的時候,她震驚得失了言語,再也邁不開腳步。

    房子是朩頭搭建,古樸雅致,前後開窗,南北通透,房前有五六棵大樹,樹下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木桌木椅,房側有一條小溪,水聲輕柔,屋後是新墾的泥土,偏偏長蘭還要在身邊說,“小姐,屋後是新種的菜,還沒發芽,再過些天就會長出來了。房前還沒打理好,長卿去找了好幾天,還沒找著合適做張大桌子的樹朩……”話沒說完,就被淇安一把摟住,“小姐?”她詫異的叫。

    淇安又哭又笑,“長蘭,長蘭,你們怎麽這麽可愛?這個家,我很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長蘭忙按住淇安,“小姐,你不要跳來跳去的,你當心啊!哎!……”

    長卿在一旁搓著手,也樂嗬嗬的跟著笑。

    平淡

    在這樣的平靜裏,淇安的笑容日漸恬淡,她可以,就這樣過一生。

    那些傷痛,仍然不敢隨意碰觸,淇安知道,痛還埋在心底最深最深處。可是總有一天,會隨時間慢慢淡去吧。

    “娘!”小家夥手腳並用的往她身上爬,結果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從她腿上滑下。看娘半天不理她,可憐兮兮的仰起小臉,扁扁嘴,“娘!”

    淇安本來是不想理他的,這家夥像個橡皮糖,太黏人了,尤其黏的那個人,還是她這個倒黴的娘。

    “娘!”又委屈的叫一聲,淚在眼裏打轉,要掉不掉的,說不出有多可憐。

    “小姐,小少爺在叫你呢!”長蘭在旁邊喊道,心疼不已。

    淇安低頭,看著那粉撲撲的臉蛋上,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歎口氣,懷疑會有人抵擋得住他,彎腰抱起,“朗兒!”

    朗兒伸手抱住她的脖子,笑容綻放開來,整個小臉都在發光,“娘親!朗兒最喜歡你了。”

    淇安捏捏他的臉蛋,好笑,

    “這麽小就懂得甜言蜜語了,也不知道遺傳的是誰。”

    朗兒卻歡唿一聲,往她臉上猛親,“娘親笑了,笑了哦!”一邊得意的往旁邊的長蘭擠眉弄眼,還是他厲害吧?

    淇安皺著眉,誰把他養這麽胖的,這樣在她懷裏又跳又叫,早晚得把她跳散架。

    朗兒站在她腿上,鼻尖抵著她的,“娘,你剛剛為什麽看著大樹眼珠不動了?”那樣沉默不語的娘,讓他的心也悶悶的。

    淇安笑著,“因為那樹長得太醜了,讓人一看就心情不好。”

    小家夥歪著頭想了半天,忽然捧著她的臉叫道,“娘,那你看朗兒吧,朗兒好看。”

    淇安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他的臉一下,“好,朗兒好看,以後娘隻看朗兒。”

    朗兒頓時心滿意足,乖乖的縮到她懷裏,隻覺得世界上最溫暖最舒服的地方,莫過於此了。

    長蘭看了兩人一眼,輕輕退了出去。

    舒一口氣,長蘭微微的笑著。

    “小姐還好吧?”長卿問她。

    長蘭點點頭,“小少爺出馬,小姐哪裏招架得住!”也虧得了有了這小主子,帶來了許多歡笑,也才讓小姐的疼痛不那麽明顯。

    在這裏已經住了四年了,最開始的日子裏,小姐雖然也淺淺笑著,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每個夜深人靜的無聲沉默裏,她與長卿站在小姐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寂寞又淒清。直到有了小少爺的出現,才讓小姐的笑容真實起來。

    “姐姐,你說小姐什麽時候才能忘了那個人呢?”

    長蘭仰起頭,“應該忘不掉了吧!”身與心都曾交付的人啊,怎麽可能輕易忘卻?

    “就想姐姐忘不掉六公子一樣麽?”

    長蘭閉上眼睛,想起那人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睛,搖搖頭,“小姐的忘不掉,是因為痛苦;而我的忘不掉……“頓了頓,微笑著,“是因為幸福!”

    “姐姐會一直這樣幸福嗎?”

    暖暖的笑著,“是啊,非常幸福,守護著他想守護的人,代替他陪在他想陪的人身邊,我,真的覺得非常幸福。”

    長卿點點頭,嗯了一聲,那他,也會覺得幸福了。

    夜漸漸深了,朗兒扯扯淇安的衣襟,期待的看著她,“娘,今天講哪吒鬧海的故事,好不好?”

    淇安隻覺得又想歎氣了,“朗兒,這個故事你已經聽了無數遍了。”

    她實在不明白,按一般道理來說,小孩子一般不都是圖新鮮的嗎,她家這個倒好,新故事他要聽,老故事也要常常溫習,明明已經聽過很多次的故事,還能聽得進去嗎?偏偏朗兒不但要聽,每次都還聽得津津有味。

    朗兒搖著她的手臂,“娘,朗兒想聽,好不好嘛,娘就講這個。”

    “好,好!”他既然聽得進去,那她也講得出來。省得她還要煩惱,又要浪費多少腦細胞去使勁迴想那些故事,然後再添油加醋的講出來。

    小小的歡唿一聲,朗兒從床上跳起來,抬起頭,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嘴唇微動,“楚楚姐姐,娘要講故事了哦,你跟朗兒一起聽。”

    淇安含笑看著,從朗兒會說話開始,她就教他叫姐姐。給他講,他有一個非常勇敢的姐姐,叫楚楚,長得非常漂亮可愛,勇敢又堅強。

    朗兒一點點的學著,知道他有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姐姐,姐姐太聰明了,所以不會講話。他學讀唇語,學手語,這樣可以跟天上的姐姐說話。

    淇安抬頭看著窗外天空,楚楚,你可看見,弟弟在跟你說晚安呢!在她心裏,這一雙兒女,同等重要,一刻也不曾遺忘。

    清晨,她與長蘭進山采藥,偶爾附近有人生病,她也會去看看。這些年來,前世今生所學的知識,在實踐中,越來越融匯貫通,師父教的金針,也使得越來越得心應手。或許離開京城,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讓一身所學,沒有白費。

    而朗兒,想起那個孩子,總是忍不住微笑。

    她有一次采藥,不慎從崖上摔下來,長蘭雖然在最後時刻拉住了她,卻讓一根樹枝掛破了手臂。迴去的時候,朗兒被那染紅的一片嚇得哇哇大哭。

    她隻好一邊忍痛讓長蘭給她包紮,一邊轉頭逗他,“朗兒,你看,娘不會武功,所以這麽悲慘,長蘭姨一個不留神,娘就受傷啦。朗兒以後要好好學武,才不會像娘這樣沒用。”

    朗兒抽泣著,眼淚大顆大顆還在往下掉,就仰著頭大聲說道,“朗兒要好好學武,這樣長蘭姨不留神的時候,朗兒就可以保護娘了。”

    忍不住的,低下頭親了親他,“好,朗兒以後要保護娘。”

    當時,隻當是說笑,.

    誰想到這孩子居然當了真,第二天一早就自個敲開了長卿的門,一邊不滿道對著震驚不已的長卿說道,“長卿叔,你好慢,娘講的,英雄都是聞雞起舞的。”

    長卿蹲下身來,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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