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的事我沒有和家裏任何一個人說。因為眼下家裏最重要的事是大哥的病,其次就是王家的生意,而不是這些忽風忽雨的兒女私情。


    不過,縱然心裏明白得很,而且盡可能做到了理智,我卻無法克製住內心的鬱悶,於是打電話給蘇曼芝,約她出來喝茶。


    「你好了?」蘇曼芝見我不再是那番頹唐的神色,很是高興。


    「我的康復能力很好。也要多謝你的開導。」我捧著茶,慢慢品著。


    忽然覺得,這樣品茶很有情調——仿佛經歷過自暴自棄式的幾天,心房不但沒有緊縮,反而更加寬敞。有如狂風暴雨過後的天空,不僅沒有一絲灰暗的殘跡,反而更加明朗。


    「這便是你的獨到之處,不像一般女人似的,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哭得死去活來。」


    蘇曼芝飲了一口茶,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聽了,心有所思。


    「怎麽?既然康復了,還有什麽放不下?」


    蘇曼芝一向善於察言觀色。


    我隻好把明曦的事情和她說了,並猜測她準是此前幾次跟大哥或是母親參加晉商大會時認識的元存勖。


    蘇曼芝似乎沒有特別驚詫,反而像是司空見慣一般。


    「明曦認識他的年紀還小,估計元存勖都不一定記得她。」


    「如果真是那樣,我倒要念阿彌陀佛了!這樣那隻惡狼就不會像糾纏我似的糾纏她了。」


    「可憐的明曦,才十六歲,就把心給了他。」蘇曼芝點了一支煙,徐徐的抽著,好像看空世事一般。


    「想不通這些女人,怎麽都如此甘心投身於他,拋心給他?好像全上海隻有他一個男人似的!」


    我想到明曦、文沁這些年紀輕輕的花苞一般的少女,竟然前赴後繼的喜歡上元存勖,隻覺得不解而可笑。


    蘇曼芝聽了,笑道,「如果你不是王槿初——說出這樣的話,我會以為你不是女人。」


    我不由得愕然。


    「世間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一見美男誤終身。」她的語氣裏夾著嘲弄,「至少大多數如此。連我也不例外。」


    「為什麽?」我脫口問道。


    不過,這個問題太深奧,不好解釋,不好迴答。


    我便換個問題,追問道,「為什麽偏偏是元存勖?總不至於就是你以前跟我說的那些緣由吧,什麽有錢,什麽有貌,會玩會鬧?」


    說出這一串詞,簡直像說順口溜。


    「槿初,你在國外呆久了,自然不理解。」蘇曼芝磕了磕菸灰,「現在這個世道,整日裏兵荒馬亂,誰知道誰活多長呢?說不定明天上海就會淪陷,連逃都不知道逃哪去。所以,心中有所愛——都不必說愛,隻要有所取,就即刻取之,不必猶豫。」


    我聽了,覺得仿佛有些道理,卻又不能完全信服。


    「不過你也不要焦慮。明曦還小,等到大些,也許就明白了呢。」蘇曼芝安慰著我,我點了點頭。


    「曼芝,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從來沒有問過她這個問題,隻等著她告訴我。但說到這個話題,終究是沒有忍住。


    「喜歡怎樣,不喜歡怎樣。對我來說,這並不重要。我已經不是十六七的少女了。」蘇曼芝沒有直接迴答我的問題。


    她忽然道,「實話告訴你,如果元存勖說『想要我』,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蘇曼芝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那天她聽到了我們的話。


    然而,她的這句俏皮話似真似假,讓人捉摸不透。


    「你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可我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他。也許他還沒有嚐到過被拒絕的滋味吧!」我竟然感到幾分爽快。


    「你這麽一說,確實有點意思。我還沒有聽說過哪個他看上的女子拒絕過他——男人嘛,總是想成為一個征服者。而你,卻讓他碰了釘子。」


    「我說過,我們不是一路人。他本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方才是玩笑話。」蘇曼芝看了我一眼,掐滅了菸灰,使勁了按在菸灰缸裏,「我想,他是真的喜歡你。」


    從蘇曼芝口中說出這句話,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元存勖說的那個喜歡,我半個字都不會信;可蘇曼芝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我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算元存勖真的喜歡我,可是他的那種喜歡,那點兒喜歡,卻有著不可承受之痛、之重。


    我不願、也不會接受一個逼迫式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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