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很大。

    前麵引路的女子似乎為了遷就她而特意放慢了步伐,隨後彬彬有禮的停在一間房的門口,輕輕敲了三聲後推開房門,伸手示意。“安小姐,請進。”

    “呃,謝謝。”她有些忐忑的進門。

    暖意撲麵而來,對穿著羽絨服的以陌來說顯得有些熱。

    歐式古典的裝飾風格,以白色為主基調,飾以淡金和雅黑。晶瑩剔透的水晶燈,金邊深紫色窗簾垂地,更添幾分華貴。

    “安小姐,這邊請。”一個低沉的男聲從沙發旁傳來。

    以陌走近幾步,發現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和顧鈞青有幾分相似,隻是年紀略長,有些瘦削,臉色很是蒼白,這讓原本俊朗的容貌透出一種病態的美感。他微笑著,卻讓人莫名的感覺到一種壓力。如果說顧鈞青的壓迫感類似於強大的颶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壓,更像是龐大靜謐的沼澤。

    “顧先生,你好。”她猜想他應該是顧鈞青的哥哥,被他稱之為“顧大”的顧靖寒。

    在很多人眼中,顧大的存在是神秘而特殊的。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深居幽室的病人從很早就開始充當著智囊的角色,為不落炎陽的發展規劃著道路。他擁有運籌帷幄的能力,和更甚於顧鈞青的狠辣手段。被他盯著的時候,以陌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感覺到了緊張,就像是被蛇盯上的田鼠。

    “請坐。”男子輕輕的抬了抬手,微笑。“今天我請安小姐來家裏,是想和你談一些事。關於鈞青,和不落炎陽。”

    以陌有些拘謹的坐直了身體。她並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說什麽,然而女孩心底的那些小敏感從細微末節處不斷捕捉到令人不安的訊息,於是,不好的預感一分一分擴大。

    “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很糟糕。因此鈞青自幼便注定成為不落炎陽的唯一繼承人。這也是父親的希望。安小姐是鈞青心儀之人,這本是很好的事,況且安小姐正直善良、家世清白,沒有任何可讓人指摘之處。”他頓了頓,索性高姿態的大方承認道,“在安小姐不知情的情況下,我曾對你的情況有所調查,出於愛弟心切,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以陌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於是繼續保持著沉默。

    隻聽顧靖寒繼續說道:“鈞青能與自己所愛之人相守一生,是我的希望。而作為顧家的子孫,他的身上還背負著不落炎陽的未來。如若家父能挺過這一劫,那幾個蠢蠢欲動的董事會成員或

    許還會安穩幾分,但眼下他的情況並不樂觀。此時遺囑未立,鈞青資曆尚淺,蘇遠歌必然會爭奪股權……那麽從此以後,不落炎陽是否還有顧家一席之地,都很難說。”

    “顧先生的意思是,顧家需要犧牲鈞青的婚姻來取得倚靠?”她漆黑的眼瞳安靜的望著他。

    他的視線遊移,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安小姐就像是珍珠,而鈞青此刻需要的,恐怕是一顆鑽石。”他索性再補充一句,“李瀾手中握有不落炎陽將近20%的股份,他的獨生女似乎對鈞青情有獨鍾。”

    話已至此,簡單明了。

    他目光如絞索般緊緊盯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子。一如結網的蜘蛛,看著誤撞入網中的小蟲,帶著自信和嘲弄的笑意逼近。無論接下來她的反應會如同一場有趣的鬧劇,還是一場煽情的悲劇,都將在他的掌控之中,妥善應對,遊刃有餘。

    “那個……”女生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小聲道,“不是應該有‘分手費’之類的條件麽?”

    男子一怔。

    分手費麽?

    顧鈞青,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顧大的眉頭一蹙,倨傲冰冷的語氣:“安小姐想要的,隻要不是太過分,我都會設法滿足。”

    此時女生臉上展露出見麵之後的第一個笑容。那表情仿佛是鬆了一口氣的“原來如此”。隻是,為什麽這笑容和他預想的有些不同?

    “看來安小姐對顧某的承諾有所懷疑?”他不悅。

    “誒?!當然不是。”她慌忙解釋,“因為通常電視劇裏這種情節之後都是討價還價,而顧先生剛才沒有提起,我以為顧鈞青不值錢,幸好……”他還是有標價的,並且不菲,這一點讓她很欣慰。

    “……”維持冰山狀的顧大臉上產生了崩裂。

    她淡然微笑,“我所認識的顧鈞青從來都是理性和堅強的人,因此,我才可以將這份感情完完整整的交托給他。”

    “顧先生,我不想做那個率先離開的人,因為那需要更大的勇氣。如果不落炎陽和我是通往兩個未來的分岔口,這個選擇的權利應該留給你弟弟,因為那是他將要走下去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安靜的站在屬於我的那個路口等待。”

    “假如他選擇另一邊呢?”他問。

    “在他選擇的那一刻,我會幹脆利落的離開。”她長睫輕顫,猶如一隻蝴蝶的翅膀,“那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時你會一無所有。”他語帶警告。

    “既然要離開,何必留下些什麽?”她淡笑。

    顧大還要開口,卻聽門外傳來高聲喧嘩,轉眼到達門前。

    “二少爺,大少爺囑咐過他有重要的事在談,任何人不能進去……”勸阻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才的藍。

    “滾開。”言簡意賅。“你居然上了電子鎖?”

    “現在您進去並不合時宜……”

    “給顧大準備好心髒急救藥。”

    “誒?什麽?”那人似乎沒聽清。“啊!你不能……”情急之下,連“您”字都換成了“你”。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白色的歐式雕花木門就這樣整片轟然倒地。

    “真疼……”顧鈞青收迴踹門的腳,抱怨。

    顧大撫著心口,臉色泛青。

    “大少爺……你們還不快去拿藥!”藍急得跺腳,儀態盡失。

    顧鈞青幾步來到顧大麵前,一把拉起以陌,頭也不迴的往外走。

    “呃……那個,顧先生,我先告辭了,謝謝招待……”某人扭著頭往後衝顧大道謝中,隻見他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就這麽出來,不要緊麽?”被一路拉著跑的安同學有些擔心的問,“你哥的身體……”

    “他是妖孽轉世,能活很久,不用為他擔心。”顧禽獸雲淡風輕的答。

    “可是剛才他的臉色很青。”

    “剛才我踢破的那扇門是他從羅馬一個設計師那兒訂做的,那隻鐵公雞心疼錢才發青的。”

    “……”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呐。以陌無語。“顧伯伯怎麽樣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四樓的一個房間外停下了步子。厚重的玻璃門,以陌湊近看去,裏麵是完全純白色的世界。四周環繞的金屬儀器閃著冰冷的光。兩個身穿淺粉色裙的護士在一旁看著那些波動的曲線,不時在手冊上記錄著什麽。

    白色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年近花甲的男子,睡著般神態安然。那些細細長長的管子蜿蜒著鑽入他的被子裏麵,連接起他和那些冰冷的機器。

    “那是我父親。”顧鈞青在她身旁開口。“從五天前突發心肌梗塞開始,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那個……不用送顧伯伯去醫院嗎?”以陌有些擔憂的問。

    “顧大從小身體就很差,常常休克

    。為了讓他活下來父親索性花重金在家裏建了個急救室。幾個家庭醫生的技術在業界也算一流,倘若他們都束手無策,去醫院也於事無補。”他蹙眉,臉上終究還是掩藏不住哀傷。“看著他躺在那裏,而我什麽都做不了。”

    以陌抬頭,看見他疲憊的側臉,讓人心疼。

    他的脆弱和焦慮,他的無奈和彷徨,這樣清晰的展現在她麵前。

    因為習慣於依賴,甚至都忘記了那個如神祗般讓人仰望的身影,也會需要安慰和傾訴,也會害怕失去。

    她抓住他的大手,握緊,踮起腳尖,然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熱度來溫暖他般貼近。

    “顧伯伯一定會醒過來的。”她喃喃輕語。

    顧鈞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怔住,片刻間眸子裏浮上一片溫暖的流光。

    這個小丫頭在用笨拙卻質樸的方式安慰著他。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脊背,緩緩迴抱。

    高大的男子,嬌小的女生。安靜的相擁。

    窗外是風息雲止的天空。蔚藍而高遠。

    他聽見她在耳畔輕柔如羽翼扇動的聲音。

    “我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以陌,相濡以沫。因為我覺得,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需相濡以沫的地步,我寧可與那個人相忘於江湖。”她抬頭,眼底有溫熱的濕意。“最初遇見的時候不曾想過有愛,最初言愛的時候不曾想過一生。顧鈞青,你讓我有了與你相濡以沫的希冀,卻再沒有了相忘於江湖的勇氣。所以,我自私的把這個選擇權留給你。在你離開之前,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陪著你。”

    她仰著頭盡力微笑,卻仍有淚滴不受控製的滑落。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拭去淚痕,留下幾個溫暖的觸點。

    “傻丫頭,所謂‘相忘於江湖’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謊話。”顧鈞青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流光暗湧,“倘若我失去你,那些用來忘記的漫長時間裏能重溫的隻有迴憶。”

    她把腦袋埋進他胸口,“有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

    “顧鈞青,我很愛你。”

    就在這時,似乎傳來一聲輕咳。

    以陌抬起頭,看見顧靖寒和杜雲澤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轉角。

    而他們身後,是一襲黑衣的蘇遠歌。

    他深灰色的瞳如清冷的夜色,安

    靜的落在自己身上。而那沉和濃鬱的夜太暗,掩蓋了一切。

    他就這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片刻,輕移開目光。

    看見來人,顧均青眉頭輕蹙。

    千悅娛樂和不落炎陽的關係一向緊張,而蘇遠歌的身份又十分尷尬。顧九城昏迷未醒,這兩個人又此時前來……

    “據說財務統計出了狀況,均青,你去公司一趟。”開口的是顧均寒。

    顧均青淡淡的掃了眼蘇遠歌,拉著以陌,轉身離開。

    玻璃門被杜雲澤一把推開。

    “顧九城,你給老子醒過來!”這個矮小的中年男子索性衝進了病房,對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吼道,完全沒有商界精英的半點禮儀。

    兩個醫生見狀大驚,正要阻攔,卻被顧均寒擺手製止。“沒事,你們先迴避一下吧。”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離去。

    蘇遠歌見他的舉止有些失控,正要伸手拉他,卻被他抓住了胳膊,扯到床前。

    “裝屍體有趣麽?”杜雲澤眼角泛紅,聲音有些輕顫,“老子給你養這麽久兒子,你一分錢不給就想蹬腿了?”

    蘇遠歌僵在原地,好似什麽都沒聽見明白般望著身旁的人。

    杜雲澤的聲音激蕩在這間被白色覆蓋的房間裏,宛如拍岸的巨浪,碎成千萬細小的雨。

    “你知道這小子脾氣多臭多難伺候麽?”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麽?”

    “你倒好,仗著以前幫我擺平的那點破事,就把這臭小子丟給我。你以為能躲一邊看一輩子麽?我偏不讓你順了這個心!你……”話音忽斷,他似有些愣怔地望著昏迷不醒的顧九城,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杜總看來是有話要和家父談,不如蘇先生移步樓下,我們敘敘舊。”顧均寒打破僵局,看著表情冰冷的蘇遠歌說。

    “我們之間,沒什麽舊可敘。”他冷淡迴應。

    “是麽?”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微笑,“我以為蘇先生會對十三年前星陽小學門口的一樁綁架案有興趣呢。”

    他猛然看向他,一刹那,眼神有些迷離。

    顧大操縱著輪椅出門,片刻,蘇遠歌跟在他身後離開。

    溫暖如風的客廳裏,一隻金毛大狗搖著尾巴立在輪椅邊,一雙黑色的眼睛直盯著坐在沙發上的蘇遠歌。它向前幾步,又停住,反複幾次

    ,最終站在男子身邊。

    蘇遠歌抬手,摸了摸它的頭。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它輕吠一聲,蹭了蹭他修長的小腿。

    “雪莉還認得你。它年紀也大了,很久沒這麽精神了。”顧均寒的杯子裏裝了大約是藥,褐色的液體,微微搖晃。

    “你叫我出來,想說什麽?”

    顧均寒仰脖把那杯液體一飲而盡,皺皺眉,伸手拿了茶幾上的小甜品咬下去。瞥見蘇遠歌臉上明顯不耐煩的神色,他笑道,“蛋糕,不嚐嚐麽?”

    茶幾上,白色雕花骨瓷碟裏放著一塊普普通通的蛋糕。淡紫色的奶油表層上能看見用黑巧克力寫出的花式英文字母s。

    蘇遠歌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繁複特殊的“s”標記,隻會出現在h城唯一一家名為“sweet”的天價蛋糕店裏每日限量的糕點上。

    兒時出現在這座豪宅裏那些用“s”來裝飾的糕點,早已成了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的記憶。

    而此刻,他們麵前那塊,是藍莓蛋糕。

    香甜的氣息輕柔恍惚。

    卻像是帶刺的藤蔓,清晰得叫人心顫。

    星陽小學大門外的轉角。

    炎熱的天氣。

    不期而遇的兩個少年。

    背著沉重書包慢慢走迴家的自己,一抬頭,看見他。

    依舊是清朗的樣子,穿著熨燙平整的深藍色貴族學院校服,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上麵有一個大大的“s”標記。

    蘇遠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淺灰色星陽小學校服,忽而覺得有些局促。

    然而心底卻喧囂著欣喜。

    就像他曾經許諾過的一樣。他來看他了,在離開顧家不久之後。

    “哥……”他展顏微笑。

    “蘇遠歌。”少年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這身灰色的老鼠皮就是你的新校服麽?”

    他如一盆冷水澆頂,怔在原地,那聲“哥哥”終於斷在喉嚨裏。

    “很適合你。現在看來,你離開之後,家裏的空氣都新鮮了很多。”少年唇邊有一縷譏諷的笑意。

    “顧均青!”被激怒的男生咬牙吐出這三個字。捏了拳頭的手顫抖著,卻連掌心都是冷的。

    “今天我特意來看你。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藍莓蛋糕。”顧均青眯著眼,拆開紙袋包裝

    上的緞帶,拿出一大塊淺紫色的蛋糕,展示一般托在手上給他看。

    蘇遠歌被他的態度弄糊塗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少年慢慢走近,然後一揚手。

    整塊蛋糕被砸在他的臉上,黏在發絲間。柔軟的奶油順著脖頸落在肩上,前襟上。

    他紅了眼般一把抓起顧均青的衣襟,另一隻揚起的小拳頭卻硬生生停在離他的臉還有幾厘米的地方。

    那個曾經把他護在身後喊著“他是我弟弟”的人。

    那個曾經拉著他的手鑽進廚房偷吃零食的人。

    那個曾經為他打碎古董花瓶而頂罪挨打的人。

    他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出眼眶。可那些洶湧而來的潮濕霧氣,卻模糊了一整個世界。

    屈辱、蔑視。都是可以被忍受的。

    唯獨不能忍受的,是因為將它們給我的,是你。

    “好吃麽?”少年笑得很大聲,甚至有些誇張,“你該迴去求求你母親,繼續在顧家做保姆的話,至少能吃到“sweet”的點心。

    狠狠的一拳,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於是,那些眼淚便這樣奪眶而出。滾燙的,像是烙印。

    顧均青因為這一拳的力道而趔趄後退兩步,破了眼角,卻依然是笑著,讓人看不懂。

    他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蘇遠歌,你記著,遲早有一天,我會打迴來。

    那一刻,自己用袖子抹掉眼淚,轉身跑開,快的像是要把所有過往丟在身後。

    ……

    時間抹去一切。

    他隻記得,藍莓蛋糕那甜膩的香氣。

    還有那個夏日裏被焚燒了的,他們之間所有的情誼。

    “你到底要說什麽?”森冷的語氣,如冰錐刺骨。

    在顧均寒的授意下,藍將幾張照片遞到他手中。

    蘇遠歌接過。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那個被自己憎恨著的少年。

    他手腕上纏著繃帶,赤膊坐在床上,對著鏡頭淡笑,身後是一片純白的背景。

    而他的胸口,一道長而猙獰的疤痕,如同可怖的蛇足,在心口處蜿蜒。

    一張一張,換了的,隻是他的表情。

    漆黑如墨的眼,還有眼底如煙火般的流光。

    蘇遠歌沉默而緩慢地翻看著它們,心地似乎有什麽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喧鬧,卻聽不真切。

    “不覺得奇怪麽,那天均青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學校門口。”不等他迴答,顧均寒便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你的,那時候父親封鎖了有關於你們母子的所有消息。他偷偷去找你,身邊沒有帶保鏢。結果那天,出事了。他被人綁架,三個小時之後嫌犯的住處被警察找到。對峙中其中一個犯人動了殺意,刀捅進了他的胸口。不過幸好,傷口沒有傷及要害。他做了兩次手術,康複得很快,這些照片是他住院的時候我拍的。”

    “因為是來找我的時候發生了綁架,所以你來向我興師問罪?”蘇遠歌將照片甩在茶幾上,冷笑。

    “我記得,事發前一天傍晚,均青特意去買了一塊藍莓蛋糕。放在桌上卻被雪莉撞翻了,他第一次大發脾氣,把雪莉關進狗窩餓了一晚上。然後讓管家買了奶油和藍莓迴來,連夜做了一塊。可是從那之後,他再也不碰藍莓蛋糕了。”

    “你究竟想說什麽?”蘇遠歌深灰色的瞳裏飛舞風雪。

    “那三個綁架他的歹徒,一個被擊斃了,一個逃跑時從五樓跌下去摔死了,還有一個活著。想看看他的供詞麽?”顧均寒微笑著將一張顏色有些灰暗的複印件遞給深厚的女子。“藍,等會兒幫我送送蘇先生吧。體檢時間快到了,我恐怕不得不是賠了。”說罷,自己操縱著輪椅離開客廳。

    “……我們三個在外麵賭博輸光了錢,有沒有固定收入。後來聽人說不久前搬進巷子裏那個叫蘇凝的女人是有錢人的情婦,她帶著的那個小男孩是富商顧九城的兒子,我們三個一合計,就想綁架他賺一筆大的……”

    ——你離開之後,家裏的空氣都新鮮了很多。

    “……我們用了一個星期時間踩點,知道他在滎陽小學讀書,好想他每天在學校做完作業才迴家,比別人走的都晚,而且他迴家的那條路很偏僻,不太有人……”

    ——你該迴去求求你母親,繼續在顧家做保姆的話,至少能吃到“sweet”的點心。

    “……決定動手的那天下午出了意外。老三和我守在那條路上等他過來,老大在車裏接應。結果這時候跑來一個穿深藍色的校服的男孩,把他攔在路口。我們一時拿不定主意。一是怕兩個小孩不好抓,萬一不小心跑了一個到時候能把我們認出來……”

    ——蘇遠歌,我顧均青不欠你什麽。

    “……

    沒想到,來的這個居然才是“正品”。傲慢無禮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我們先前打算抓的那個原來是個保姆的兒子。等那小子一跑,我們就動手了……”

    “……他很配合,還跟我們說他是顧家的小兒子,叫顧均青,連綁架信都願意寫。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警察來的很快。老大說,是這小子送出去的心有問題,就捅了他一刀。我看見流了一地血……”

    ——蘇遠歌,記得這,遲早有一天,我會打迴來。

    ……

    他仍能清晰記得當時顧均青的每一個神情。

    少年輕蔑高傲的眼神,成了他多年來的憎恨。

    那些沉積許久的憎恨瘋狂生長成參天巨木,卻在一夕之間轟然傾頹。

    現在,他終於明白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終於明白他那時的笑容。

    ——蘇遠歌,記著我。如果我能活著,我們再見。

    他在公路側邊的緊急道內急刹。

    打開車窗,冷風從外麵灌進車裏。

    他大口的唿吸,像是頻臨溺水的泳者。

    不落炎陽大廈二十八層。

    “先生,您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保安正要阻攔,卻被男子一把推開。

    “小楊,沒事的。他是顧總的客人。”副總裁助理蘇熙忙出聲解釋。

    “顧均青在哪裏?”他問。

    “顧總在辦公室,蘇先生你找他是……”

    話音未落,人已走遠。蘇熙無奈地歎口氣。

    副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又狠狠關上。

    正在書架上找資料的顧均青有些詫異地迴頭,蘇遠歌像一隻年輕的豹子般站在他麵前。

    “蘇先生,今天來這兒……”依舊是雲淡風情的口氣,剛一出口卻被蘇遠歌死死按在了書架上。

    顧均青眯著眼皺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當出現這種表情的時候,意味著他心情不太好。

    “把你的手放開。”命令式的語氣。

    然而蘇遠歌卻置若罔聞,甚至變本加厲地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襟。

    用力過猛,羊毛背心的領口被扯變了形,而襯衫的三顆銅質扣子一齊跌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越的聲響。

    他的視線,落在被壓製的男人脖頸下方裸露在外的那塊皮膚上。那條淡粉色疤痕的一端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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